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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初见案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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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云厚,无月无星。
在“记日”后又过两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只是山庄中的气氛更加不见活力了。任何一个子弟,如今都是沉默的,果真走路时目视前方,不交头接耳,作出一种涵雅尊贵的样子,连吃饭都很尊贵,一小筷子一小筷子地往嘴里送,咀嚼时甚至看不见嘴巴在动。但是让秋宴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尽管她们这样吃饭,速度却快得惊人,甚至吃得比叶榕龙彦这两个男人还快!
处处都是冰山美人!不过对于庄外的人来讲,他们觉得这种样子更像是木偶。
案子没怎么进行下去,有两个原因。第一,山庄中的人根本不像他们刚来时那么配合查案了,甚至连给外人说话都金口难开似的只用鼻音和微笑来敷衍,最后就是婉转的逐客令,因为,一件小事庄主一般要在意一个礼拜才会忘掉它,而谁都不想在“记日”之事还未平息时又生一风波。
第二,当然是自己人的原因了,叶榕看大家这么不配合他这个东家兼美男子,于是耍脾气不来了,而秋宴,不知道是不是耍脾气,反正就是,这几天贪恋上睡懒觉。龙彦呢,叶公子如今闲下来了,就弄得龙彦更加自身难保了,于是这两天,随时随地都可以看见他逃的身影。
想着这两天的事情,秋宴懒懒地坐在窗子前面,浑身瘫软得像没了骨架,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疲惫是因为没事做,心理上有一种厌倦,睡不着自然是因为白天睡多了。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那个鹅黄色的荷包。
视线在那上面停留了很久,久到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把注意力放到那上面去了。
手中拿着从头上取下的檀木簪子,秋宴一下又一下轻敲着茶杯的边缘,凝视着荷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在这样本该继续下去的沉默中,出现了打断画面的情节。
门外细细簌簌的响动,有人来了。
秋宴在这个时候回过神,静静听了半晌,然后嘴角在不自觉地上扬,深吸口气,她完全无视蹑手蹑脚溜到门口,当发现这是女子的房间时又猛然定住的人,只是自顾自地用怪怪的调子,随着敲击的声音哼着:“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后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杜宝黄堂,生丽娘小姐,爱踏春阳。感梦书生折柳,竟为情伤。写真留记,葬梅花道院凄凉。三年上,有梦梅柳子,于此赴高唐。果尔回生定配。赴临安取试,寇起淮阳。正把杜公围困,小姐惊惶。教柳郎行探,反遭疑激恼平章。风流况,施行正苦,报中状元郎。”
语罢,便又接着用怪怪的调子唱:“白龙马先生,我想去……牡丹亭!!”
“是吗……那我就不进来了。”
“……别这么说,就算我哪也不去,你也不会进来的。”
在门外站着的龙彦看起来有些窘迫:“我……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只是躲人而已……”
“知道,知道。”
“……那我走了。”
“等一下。我不是说了,要去牡丹亭吗?”
“啊?……哦,你是说你喜欢牡丹亭吗?我知道,你刚才还唱着来着。”
“……龙公子,本姑娘明示暗示了多少遍了,想去牡丹亭,并不是我想一边做春梦一边跑到‘牡丹亭’这个戏曲里去当主角。本姑娘唱‘牡丹亭’,不过是因为只会唱‘牡丹亭’和‘南柯记’,但是‘南柯记’在昨天已经唱过了。”
龙彦的样子看起来更是窘迫了,好像有什么事他一直想说但又不敢说:“我……”
“千万别说‘我怕鬼’。”
“那我就不说了”
秋宴慢慢从藤椅上站起身子,背对月光的身形似乎在微微颤抖。然后,她突然打开门,顿时,与门口的龙彦撞了个满怀。
两人大眼对小眼。
秋宴眼中满是笑意,龙彦的眼中满是歉然。
“如果我说,若是真有鬼,我就去挡住鬼,你先跑可好?”纯良温和的声音从女子口中说出,秋宴这时偏着头,带着那种特有的模糊笑意看着龙彦,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好。”毫不犹豫,直接的回答。
“我就知道,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对于别人的请求,绝对不会拒绝的。”在黑暗中的少女沉默了一会,然后又笑了起来,“那么,就请龙公子,和我一起去牡丹亭吧……”
现在是子夜,依旧的云厚,无月无星。
两个人已经到山庄中的牡丹亭有一些时间了,可是目前为止,他们还只是呆坐着。秋宴闭目养神,龙彦坐在一边,笑着看着她,也不多问什么。
“你不问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我知道为什么”
“就是嘛,那为何还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你这种习惯还没改吗?”
龙彦终于把目光移开,看了看不远处的石洞:“就是因为知道南南要来了,所以才犹豫呢。这种气氛,恐怖得很……”
在毫不问世事、只管睡觉的两天后的今夜,秋宴突然选择这样一个离南南之事的案发现场如此近的牡丹亭,要龙彦跟自己一起来,这绝不是心血来潮。龙彦并非傻子,可有一点他的确想不通:“可是,为什么宴姑娘认定今夜要出事?”
“其实只是怀疑。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因为,今晚的怨气,比前些天晚上重了很多。”
龙彦有些无语,秋宴似乎一向对像怨气这种玄幻的东西很是敏感,而且每次都没有错过,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吗?可是,怎么会有不出错的第六感?
“想知道为什么?”
“啊……其实,我早就想知道了。”
“因为,”秋宴随意地用手中一支没啃过的芦苇敲了敲龙彦的脑袋,“怨气的味道,很好吃,我对好吃的东西,一向很敏感,食物嘛,怎么会弄错。”
龙彦就这么发了一个抖。
秋宴对着他笑:“得了,你怎么会害怕。”
龙彦不说话,还是奇怪地把她看着,眼中的东西在漆黑里,秋宴看不见。她于是随便地把下颚放在他肩上,对着他的耳朵:“不要害怕哦,‘惊恐’这种东西的味道也很好,你不要引诱我吃你。”
“……哦,怪不得说‘不要轻易显示自己的弱势’呢。”龙彦看着秋宴,若有所思,“原来在你身边的人,一不留神就会被吃掉。”
秋宴笑:“那你猜我为什么要你跟我一起来?你可一向都是最‘怕鬼’的人。”
龙彦也笑,不过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口气有点犹豫和怀疑:“一向都是我们两个行动的嘛……是不是啊?……”、
“的确……”回想了一下,秋宴煞有其事地点头。
“……”
“不过,第二个原因嘛,其实是因为……”
“‘记日’过后,事件发生吗?”龙彦轻轻开口,指出了前几天叶榕才说过的疑惑
“你真是聪……”然而,秋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越过龙彦的肩看向对面,眼睛眯了起来。
龙彦意识到什么,也转过头,正好看见,一个批着白色斗篷的高挑身影,手中提着一支小巧的灯笼,正缓缓从芦苇从的那头向石洞走去。
两人对看一眼,却不怕别人看见。牡丹亭有一个天然好处,就是它在东边的山壁边,白天阳光充足,夜间便在阴影中的阴影之下。更何况,也许今天的这场事件,就是要拿给监视的人看的。
只见那人不紧不慢地、从容地走到洞口,放下灯笼,站了少顷,然后就进洞了。除了大半夜会在石洞出没这一点本身很可疑以外,并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看起来更像是查案的人为了弄清真相而大胆入虎穴的样子。秋宴看了龙彦一眼,龙彦于是毫不犹豫地拉起她,飘身向芦苇丛落去。
“是那个人,‘记日’那天跪在地上受罚的女子。”
“……”
“我们要进去吗?”
“不好……”没有多余的话。
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一如山庄里的人所说的。风吹过芦苇,一片“簌簌”的响声,安静宁和的样子,不过联想到洞中可能正发生的鬼事,倒是让人毛骨悚然。秋宴被芦苇弄得浑身难受,向龙彦靠近一点:“你怕吗?”
“怕”
“才怪”
“一会儿万一鬼出来了,你挡不住它,它还是要跑过来,怎么办?”
“那我就去拥抱它。”
秋宴还是蛮不严肃地接话。也许将会发生离奇失踪案,也许将会发生离弃命案,也许又会多一个疯子或者又被吓死一个人,但是,没办法,她冷酷不下来,不只是因为她相信事情并不是和鬼有关,也因为,身边的傻子有让人冷不起来的本事,要她一脸冰山地面对他的笑眯眯的脸,她似乎没这个本事。
于是,本来生死一线般的窒息感,就这么被和谐掉了。
“按照别人叙述的,我们该进去了。”
“啊。”
秋宴带头起身,龙彦则老大不愿意地被她拽了起来:“啊啊,宴姑娘真是力气大啊,女中豪杰呢!”
“你怎么不说我力大如牛,我会更高兴的。”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洞中,秋宴体贴地装做没看见龙彦故意跟在身后的步子,但是仔细瞄了眼,似乎有随时更改方向的倾向。
下一刻,他们看见了人。
地上躺了一个人,穿这白色的袍子,头发散乱,面容安详地躺着,秋宴低下头,在看着对方的脸是,眉毛皱了起来,“果真没看错,就是那天受罚的女子。”
之后,她叫龙彦拿过洞外的灯笼,仔仔细细地看了血迹,新的,还是液体,这个倒在地上的女子全身却并没有出血。再看,秋宴却发现,这滩血迹里,有几块泥土屑布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似乎,是被翻出来的样子。龙彦在三番向洞外张望了几下之后,也终于鼓起勇气,俯下身子,也跟着一起看。
“诶?这个血迹怎么会……”
“哎呀,龙家七少爷,这个就是刚才进去的人吗?”
龙彦的眼眸着实猛地收缩了一下。秋宴一般不会把他称为“龙家七少爷”,除非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心领神会地咳了咳,随口就应:“啊,这个,也许是吧……”
然而,话一开口,却是他自己猛地愣住了。迅速地看向秋宴,只见她也正看着自己,满眼的顿悟。
“啊……龙公子,可能真的是鬼呢。”
“不知道……希望不是,怪吓人的。”
“但是,我还是有一点疑虑,怎么说南南会出现在这里的确不现实,除非让我见着她,否则……”
“否则你会继续查下去?还是不要让我见着她了,我们……我们快走吧!”
“恩?”
“走啦走啦,快去通知别人,别再让我在这个怪吓人的地方待着了!”龙彦的语气竟是难得的激动,秋宴明明白白地换上一个不可理喻外加疑虑重重的表情。
下一刻,龙彦边抓着秋宴急急地跑了。留下那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石洞和血迹,还有那个昏迷在地上的人。
然而,当他们跑到牡丹亭时,竟同时露出了笑意。互看一眼,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依旧是龙彦拉着秋宴飞奔,连轻功都用上,谁也没说话。
白龙马先生,现在想要以“怕鬼”来推脱什么,可是不管用了哦。秋宴突然捏了一下龙彦的手臂像在提示什么。
龙彦愣了下,然后又换上他那副温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