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烬》西候

3、史学家的骗局 03

　　黛妮卡快步穿过长廊，她走到尽头的大门，在棕红大门外驻步，顿了好一会儿，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手敲门，门就从内拉开了。
　　“中尉，请。”
　　整个会议室很暗，隐约能看到七八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坐在最大的那张椅子上的人，整个被一团阴影笼罩住，只能隐约地看到银白的头发微微反射些微光芒。
　　黛妮卡走进去后，门外她身后关上了。她头也不回，立定行了一个军礼。会议室里静悄悄，所有目光凝集到她身上，那些饱含探究、省视、责问、冷漠、戏谑的眼神，像针刺在人身上。没有人说话，黛妮卡一动不动。
　　圆桌中间射出一道幽蓝的光，在会议室半空中展开一块巨大的虚拟屏幕，一个半透明浑身赤｜裸的红发少女出现在屏幕中，她紧紧拥抱着自己，仿佛陷入沉睡的幽灵。
　　她也确实是如同幽灵一样的东西，超级电脑“阿苏卡”，她是活在虚拟世界的一串代码，传闻她是一个超级天才，她请自己的老师协助自己，将她的大脑存放在一个无比庞大的机器中，通过那个机器，让自己的意识游走在虚拟世界。关于的消息真真假假，没人能够确定，她的情报是帝国最高机密，也没人能够去确定了。她独立于所有的系统，权限又高于那些系统，在特殊情况下，她有权力接管任何系统。
　　黛妮卡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心里有些怀疑：为了兰斯大剧院爆炸事件唤醒她，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
　　没人给她答案。
　　冰冷的提示声响起来：“启动阿苏卡。”
　　沉睡的幽灵少女缓缓放开拥抱自己的手，兆亿萤光笼罩在她身上，凝结成一条黄色裙子。她慢慢睁开眼睛，冰冷的蓝眼审视面前的人，她忽然一本正经地举手行了一个军礼，接着就露出顽皮的笑容。
　　她在屏幕里随心所欲地打着转，群鸟从远处飞过来，叽叽喳喳围着她打转，她一边玩耍一边问：“将军，唤醒阿苏卡是有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吗？”
　　“阿尔贝区发生大爆炸，我们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跳上一块大石头，屏幕中的视角突然拉远，她站在高耸的悬崖上，瀑布从她身旁摔下来，却没有半点声音，她呐喊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看到新闻了，新世界日报的记者写的，存在他的电脑里没有发表，他有几个单词打错了，我还给他改过来了。”
　　“启动‘第三人称’系统，分析当时的情况。”
　　阿苏卡握着一根棒球棍，踩着一片云雾飞过来。她回头看了看，举起棒球棍打下去，她身后那片茂密的虚拟世界一瞬间崩塌。
　　她丢掉棒球棍，回过头来，冰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串代码，她面无表情机械地说：“正在启动‘第三人称’系统；已启动‘第三人称’系统；正在连接阿尔贝区监控系统，权限不足，阿尔贝区监控系统拒绝连接。启用安德鲁元帅权限，阿尔贝区监控系统接受连接。”
　　阿苏卡拉了一颗椅子坐下，她调出兰斯大剧院的监控系统，与所有人一起观看那个身穿薄荷绿衣裙的女人大摇大摆在剧院做的一切。她甚至在二楼正中的贵宾席坐下来过，还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朝护栏走去。
　　阿苏卡暂停一下，将监控后退，她把孔昭坐下来到起身的过程不停慢放，到八十倍慢速时，所有人才看清孔昭用手提包挡住手的一瞬间，手指动了动，表从她的裙子上滑下去，落入座椅垫子的缝隙中。
　　阿苏卡回去截取一张清晰的手表的图片，她伸手解开那块手表，手一伸，一套拆卸用的工具就出现在她手中。她把手表拆开，把里面的零件一一展开给人看。
　　她拍拍手掌，赞叹说：“真是了不起的技术，能把电磁波压缩到这种体积，有这种材料和技术的，恐怕不是普通人。”
　　她说着盯着孔昭的脸看了许久，然后闭上眼睛，她应当是在检索孔昭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黛妮卡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唤醒阿苏卡了，科技发展到今天，银河数据库的内容就像宇宙的星辰一般繁多，就算是庞大的人力也很难从中搜查到孔昭的消息，加上整容、身份造假、人为隐瞒等等操作，会让搜查出现很大的困难和偏差。如果是阿苏卡，那么许多问题将不复存在。
　　但阿苏卡搜索的时间出乎意料地漫长，过来很久，她才睁开眼睛，摇着头说：“检索失败，她好像是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除了最近帝国监控系统，各国的监控系统中具没有这个人的身影，数据库中也不存在她的照片，疑似她的消息，查下来后无法对应。”
　　“继续观看监控。”
　　“是。”阿苏卡继续播放监控记录。
　　孔昭靠着护栏向下看，那个时候，黛妮卡也正在楼下监督换岗。令人费解的是，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靠着护栏坐下来，微笑着看黛妮卡。
　　黛妮卡对孔昭说她是菲儿辛纳大学的学生仅仅是因为意外而走进剧院的话从未相信过，但她居然明目张胆地在皇家卫队在的时候动手脚，这让黛妮卡非常惊讶。
　　黛妮卡坐下来休息，昏昏欲睡的模样，出现在屏幕中。
　　阿苏卡啧啧摇头，直接而犀利地说：“斯塔利中尉，如果你的父亲如同你这样懒散，恐怕威名远扬的星辰军早就成为一堆宇宙垃圾了。”
　　黛妮卡与红发少女四目相对，她垂眸避开了。
　　监控记录还在继续，孔昭抬腿翻过护栏，突然从二楼跳下来，慢慢走到黛妮卡身旁，在她旁边坐下来。她歪着头盯着昏昏欲睡的中尉，盯了足足二十秒，黛妮卡没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被一个不明身份极度危险的人在那么近的距离盯了那么久，顿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孔昭的手放到座椅扶手上，剧情简介自动弹出来，她的嘴唇蠕动，阿苏卡读着唇语，用平板无波的声音复述“《星烬》故事概述：西元420年，帝国星辰军将领斯塔尔与丽达因歌剧相识，斯塔尔将军被丽达独特的气质和美貌深深吸引……”
　　监控记录一直放到大爆炸，剧院中的监控设备也被爆炸波及，许多监控器无法正常观看，阿苏卡把远处幸存的一个监控调出来，能看到黛妮卡右手拉着总统、右手拉着女王，咬牙切齿地将总统下楼，她抱着女王跟着跳下去，刺眼的白光将所有人影吞噬，监控被强烈的电磁干扰，许久才恢复过来。而大剧院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总统从坍塌的废墟中爬出来，灰头土脸愤怒地呼喊保镖。
　　又过过了一会儿，另一堆废墟中有了动静，黛妮卡用背顶起一块板子，露出身下完好无损的女王。她刚直起身，就脱力地跌坐在地，环顾四周的断壁颓垣，懊悔地捂住脸。趴在地上的女王站起来，她惊慌地看了看四周，紧紧抓住黛妮卡的手说了什么，阿苏卡没有读取。
　　监控记录至此暂时告一段落。
　　坐在右边最末的人站起来，他冷漠地说：“黛妮卡·斯塔利中尉，本次大爆炸死伤共计七十人，其中不少人是帝国重要的人物，陛下和总统的安全受到严重的威胁。”
　　“没能检查出炸弹是我的失职。”黛妮卡低着头说：“我愿意承担任何惩罚。”
　　“暂时革职待命，等待元老院的裁决。”
　　“是。”
　　从阿尔贝皇宫走出来，黛妮卡刚到车库，卡里的通讯就接了过来，“中尉，我跟菲儿辛纳大学联系过了，他们搜索了所有档案，没有一个叫孔昭的学生……”
　　“卡里。”黛妮卡打断他，“不用跟我报备，接下来会有新的负责人跟你联系。”
　　“为什么？”卡里吃惊地说：“是因为大爆炸的事，您被处罚了？这不公平，这件事的责任不应该全部算在你的身上！无论是艾德……”
　　“卡里！”黛妮卡喝止他，“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好好地工作，不要像我这样。”
　　她挂断通讯，在车里坐了许久，突然一拳打在方向盘上，车灯顿时亮起来，刺耳的鸣笛声响个不停。她开车在阿尔贝区转了一圈，想要去海边，但才到阿尔贝区的边界，车里安装的智能就响起来。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飞行器，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开车回家。
　　她从车库出来，一边解衣服一边往屋里走。智能管家在后面接住她的衣服，并向她汇报说：“小姐，邦妮小姐在房间等您。”
　　黛妮卡脱防弹衣的手一顿，又加快，她几步跑上楼，一推开房门，新闻播报的声音就传出来。
　　“今天下午，兰斯大剧院发生大爆炸，当时银河帝国女王与银河众和国总统正在剧院内观看戏剧……”
　　黛妮卡的神色顿时冷下来，她走进房间，把电视关了，然后在床边坐下来，说：“我以为你对新闻不感兴趣。”
　　“偶尔也需要要关注时事，不了解自己的情人、没有共同语言那算什么恋爱。”女人慵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关注时事是好事，能学到很多东西，但不要过问我的工作。”
　　“我知道你讨厌在私人时间谈工作，不过你总是不开心，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让我很担心。”
　　黛妮卡扭头看去，坐在床上的女人婀娜妩媚，她皱着漂亮的眉，将手上的烟伸向床头柜上的烟灰缸，轻轻抖了抖，屑末就像星星一样落下去。
　　“……抱歉邦妮，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不希望你卷入麻烦。”
　　“我可以帮你分担一切的，黛妮。”
　　女人将烟摁在烟灰缸里，她越过整张床，靠近黛妮卡，在她内心轻轻落了一个吻。
　　“多信任我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