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烬》西候

2、史学家的骗局 02

　　孔昭的出现，让黛妮卡心里隐隐不安。
　　监控室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正如负责各个入口守卫的士兵所言，孔昭没有通过任何通道，她像是凭空出现在剧院中，更为奇怪的是，她将剧院所有角落全都走过，但她只是单纯地走走，而且她很明显地知道监控的存在。
　　黛妮卡让白弗将监控记录同步到通讯录，她看着孔昭背着手悠然地从一块屏幕移动到另一块屏幕上，她不时抬头看监控，冲监控微笑。而另外的屏幕上，她带人正搜查整个剧院，这样看监控记录，才发现她与孔昭竟然一直在错过。
　　“为什么那么可疑的人物不向我报备？”黛妮卡暂停截取图片，并将人像放大。她盯着孔昭的手，截图里很清晰地看到女人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表，但刚才她并未在孔昭手上看到。
　　“……艾德里安官长说这么漂亮的女人一点都不可疑，让我们不必报备。”监控记录断开同步，戴眼镜的年轻男性的脸出现在屏幕中，他向黛妮卡行了一个军礼，继续说：“艾德里安官长已经在反省了。”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到一个散漫的男人打着呵欠从他身后走过，嘴里嘟囔着：“反省反省反省……”
　　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掩饰尴尬，又很快说：“中尉，我们派人搜过她去的地方，没有发现异样。我们正在找她是怎么躲过入口监控进来的。”
　　“检查近三天的监控。”黛妮卡吩咐完，就有新的通讯切进来。
　　“对啊，她可能是几天前就进来的。”年轻人恍然大悟，立刻着手调查。
　　黛妮卡将新通讯接进来，一个男人坐在宽大座椅里，头顶雪白的头发后梳，平整光滑油光可鉴。他紧闭双眼，双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他已经非常年迈了，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一种腐朽的气息笼罩在他周身，他一动不动时，总是让人担心他是否就那样静静地死去。
　　当他缓缓睁开眼睛时，他眼中放出的刀锋似的寒光让人打消这个疑虑。这个坐在银河第一帝国首府阿尔贝皇宫办公室里的男人就像不死的吸血鬼，他坐在屏幕后发出命令，身体一动不动。有人说他是一根钉子，深深钉在帝国中心，只要他不动，帝国将永远稳固。
　　黛妮卡带着所有将官向他行礼，他缓缓说：“陛下与总统已经出发，准备接驾。”
　　黛妮卡犹豫了一下，监控室还没有回消息，还不知道孔昭动了什么手脚，贸然让女王和总统到这里来，不免太危险。她将顾虑说出来，并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认为应该取消今天的行程。”
　　“斯塔利中尉，”男人平静地说：“女王是银河帝国具象的化身，违抗她的命令等同于违抗帝国的法律、徽章、意志，否定她的选择，就意味着否定银河帝国。中尉，服从命令，同时将女王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是。”黛妮卡重新接通监控室，年轻人的脸再度出现在屏幕上，“白弗，注意她身上一些饰品的下落。”
　　“饰品吗，明白。”年轻人回应着。

　　西元443年7月15日，银河众和国总统莫蒂·史密斯到访银河第一帝国，银河女王罗萨与伊妮德（帝都首府）阿尔贝皇宫亲自接见。那是时隔三十年久违的历史性的会晤，当日，女王带领总统参观阿尔贝皇宫后，两国元首就帝国与众和国未来的和谐发展、经贸关系交换意见。
　　7月16日上午，女王陪同总统参观皇家骑兵卫队检阅场；中午，艾伦亲王陪同总统访问菲儿辛纳大学，并在学院发表演讲；下午，宰相吉尔吉斯与总统双边会晤，就两国投资、技术支持等方面进行合作交流；当夜，帝国举报盛大欢迎晚宴，商界、科技届、文化届多名领袖参加。
　　7月17上午，总统参观帝国科技馆、博物馆、美术馆等处；中午到下午，女王陪同总统前往兰斯大剧院观看传统戏剧。
　　围观的群众拥挤在街道两边，皇家卫队手握武器如一堵高墙拦在群众面前，媒体抓取一些照片后，便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仪仗队驾驶飞行器从空中降落，列队站到卫队前，黛妮卡带着一众将官从剧院走出，她注视着远处缓缓驶来的车队，手腕的通讯仪突然有了反应。
　　她退了几步查看消息，是安排在西北三十五度方向的狙击手发来的照片，本应该被交给治安官的孔昭从一条巷子里走出，她拨弄着头发，神色自若。将照片放大，在巷子里，能看到两个倒地不起的卫兵。狙击手随后发来另外的消息，孔昭已经离开那里不知去向。
　　黛妮卡暗暗给去联系菲儿辛纳大学的卡里，让他去联系当地治安官，调取“第三人称”系统的监控，全面跟踪孔昭。
　　载着帝国高层和贵族的车队已经驶到剧院前，在众将官的军礼和媒体的闪光灯中走入剧院。女王与总统乘坐的车稍后也抵达此处，侍者拉开车门，先走下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正装、稍微有些发福的男人，他像刚大醉一场，饱满的脸通红，头顶几根白金色的头发随意地卷翘。他一下车，媒体所有镜头全都聚焦在他身上，刺眼的灯闪个不停。他傲慢地抬着肉乎乎的下巴，大大方方让媒体将他的英姿留在相机里。
　　待他往前走了几步，侍者才弯腰，伸出一只手去迎接车里的人。
　　车中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搭在侍者手上，穿着粉黄色平底小皮鞋的脚伸出来，一个女孩猫着身子从车上走出来，她板直腰，米白色暗花礼裙落下来，金色卷曲的发如阳光倾泻洒在她圆润的肩头，衬着那张小巧脸庞越发精致秀丽。她莫约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是仪态端庄，面对媒体、将官和民众时行为举止落落大方。
　　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牵引全银河的目光，他们的言论、行动，决定着银河未来的动向。他们代表的国家、政权，曾因各种理由而爆发大大小小的军事冲突，近三十多年没有往来的银河两大政权，如今却开始合作交流，这无不预兆银河的未来将迎来巨大的拐点。
　　少女的目光扫过人群，与站在迎接人群后的黛妮卡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随即收回目光，向身旁高大的男人介绍说：“史密斯总统，兰斯大剧院是我国规模最大、最负盛名的剧院……”

　　剧院老板带领女王与总统在二楼正中的贵宾席落座，黛妮卡带着负责安保的将官则在距离两人不远处盯着。
　　幕布缓缓拉开，男演员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一支笔正奋笔疾书，秘书还未出现，就听到他的声音传出来：“老爷，奥列夫家族的千金送来一份信，请你今日务必同她一起约会，无论做什么也好，只要能与你见面，都能让她感到快活。”
　　秘书说着话快步走出来，双手将信奉上。
　　男演员支着头，长吁短叹，“又来了，又来了，那些小姐就没有什么正经的事做了吗，为什么总要找我。我乃银河第一帝国星辰军的将领，我的心中惟有帝国的繁荣昌盛，为此我鞠躬尽瘁，勤勤恳恳工作。我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叫那些女人离我远些吧。”
　　“老爷，你英俊的面容与盖世的才华为你吸引了那些姑娘，你不爱他们乃是因为他们并了解你，而你知道他们只需要一个有名的丈夫在旁边做装饰，就好像戴在手上的宝石，让其他人羡慕嫉妒。你需要一个了解你心中伟大的理想的人，她会全力支持和鼓励你追寻梦想，而她也将同你一样，胸怀壮志，惟有这样的女人才有与您并肩的资格。”
　　“弗兰，你说得没错，这正是我心中所想的。”
　　一人走到黛妮卡身旁，在她耳边轻声说：“中尉，白弗官长有消息了。”
　　黛妮卡往外走了一段，她接通白弗传过来的消息，白弗有些紧张地说：“中尉，有一只手表被留在总统现在正在坐的地方。我们通过图片简单分析了那只手表，怀疑那只手表可能是最新型微缩电磁炸弹，尚且不清楚威力如何。手表的时间是逆时针倒退，可能是定｜时｜炸｜弹，时间是十四点整。”
　　黛妮卡低头一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十三点五十九。她一惊，喝了一声：“陛下，快离开那里！”
　　“什么？”少女回头看去。
　　黛妮卡飞奔过来，拉上总统和女王，毫不犹豫从二楼跳下去。
　　“多乏味的剧本啊，为什么男人总是冲在前线，而女人要藏在男人身后默默支持？在英雄纪念碑中，分明记录了那么多女英雄的名字，我也想要成为其中之一，我不想让丽达这个名字成为我丈夫的陪衬。”
　　“我的天啊，多么美丽的女郎，柔顺的发丝，温柔的眉毛，清澈的眼睛。最为重要的是，她那与众不同的思想和言论……”
　　一道刺眼的光亮起来，舞台上的演员被闪到眼睛，抬手挡住，有人恍恍惚惚看到三道人影从高处落下，不及他们看清楚那是什么，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就响起来，整座古老的剧院从根基都震动起来。

　　“啪——”打火机窜出一簇金红色的绒花，烟凑近火绒，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将火焰甩灭，靠着火红敞篷跑车的女人叼着烟抬起头，远处的大剧院陷入一片火海，她伸出手，接住从天而降的火熛。
　　风穿过街道，将青烟吹得弯曲，薄荷绿的裙摆翻飞。
　　她抽出太阳镜戴上，抬腿迈进车里，随手把手提包和太阳帽丢到旁边。
　　她打开音乐，一脚踩死离合，打火，油门踩到底，手刹放完，车发出一声轰隆咆哮，松开离合，红色超跑化作一道闪电绝尘而去，只有那首颇有年代感的“一见钟情”在城市中回荡着，飘散不去。
　　嗨，女孩！我对你一见钟情。
　　不要怀疑这是轻薄的假象。
　　你的声音动人如夜莺，
　　说得我胸膛的心跳加速。
　　你的眼睛清澈干净，
　　看得我坠入甜蜜的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