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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消时光姐弟情谊深 ...

  •   宝钗发泄完,擦干眼泪,肿着眼睛不时抽噎两声,她闷闷地问薛蝌,“妈有没有说还要你把长子过继给大哥哥?也就是英莲抚养?”

      薛蝌道:“说了,我等这许久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怎么,你也要仁义礼智孝,要成全牺牲做个时代君子吗?”宝钗讽刺他。

      薛蝌一笑,“没想到姐姐会变得这般尖锐,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爱听,我也说,怎么薛宝钗就不能尖酸泼辣了?”

      薛蝌又一笑,“原来听说了你许多故事,岫烟说你变了我还不信,如今看到不仅是变了,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那是不认姐姐了,按礼法,按族规,说我不守妇道,把我沉塘算了,东边我挖了好大一个荷花池,荷花开满了,你别扔那里,我怕村里人每天早起看露水荷花害怕,会从露珠里看见女鬼。”

      薛蝌被她逗笑得捶桌子,“会开玩笑了,这是真好了。”

      “哼。”薛宝钗给她一个额头,不看他。

      薛蝌道:“正经说吧,给大哥哥续香火是宗族大事,肯定是要办的,我父母去的早,兄妹都是靠着婶娘长大,婶娘一生就大哥哥一个依靠,如今没了,家里依靠就是我,但到底不是一支,故而婶娘想给大哥哥继个香火是人之常情。”

      宝钗点头,“我懂这个,也不反对给哥哥找个过继子。”

      “婶娘跟我谈了,长孙这件事我是真没法答应,就算我狠心答应,你弟媳妇怕是得要了她的命,这毕竟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们盼了很久,所以不可能送人的,即使是养我们身边,名义上过继也不行,所以我拒绝了婶娘。但是答应她若是有二子比会记在大哥哥名下,作为他这一支香火。”

      宝钗点头,“妈肯定骂你了吧?”

      “任凭打骂吧,总不能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薛蝌道,“我想着你应该会同意这个,所以跟你讲一声。还有一点,我也跟婶娘说了,虽然会将孩子记在大哥哥名下,但我们会自己养大,终究是要送人做儿子,但我们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在别人身边长大,特别是父亲不在,又无亲母,倒不如我们教养成人,继承香火就好了。想来大哥哥泉下有知也会同意的。”

      “妈又不会同意的,她想自己养,怕你们养了跟我们这一脉不亲。”

      薛蝌苦笑,“我又忤逆婶娘一次,还往大姐姐日后替我多美言几句。”

      宝钗道:“我俩大哥别说二哥,在妈那儿都不是什么好人了。”

      “我不在婶娘身边,还惹她伤心,实在不孝,但姐姐跟婶娘母女连心,还是多说说话,有什么事不能开解呢?”

      “再开解我也不能答应英莲进门守活寡。”宝钗抽噎。

      薛蝌道:“姐姐也是傻了,我都说了过继子要自己养,不会送来长房,带孩子长大能独立了,到长房香火承继,那时再娶妻生子,家里便有了主母。这其中多少年,有没有主母也没所谓的,既然没有孩子牵绊,我想大哥哥也不一定需要一位望门寡吧!”

      宝钗豁然开朗,这薛蝌说了半天,其实还是在帮她和英莲呢!她眨巴眼睛,“蝌兄弟你是帮我们呢?”

      薛蝌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姐,总不能看你一直哭吧?也不能看着你们母女离心,好在我只是侄子,又离的远,得罪婶娘不过是惹他骂几句,我也听不见,那便得罪了吧!”

      宝钗破涕而笑,“蝌兄弟谢谢你。”

      薛蝌笑道,“不哭了?”

      宝钗吸鼻子点头,喊文杏倒水洗脸,薛蝌笑着告辞。

      薛蝌出了屋外,向窗外静立成塑像的女子招手,英莲幽灵一样跟着他离开,走的远了,薛蝌问她,“大娘子都听见了?”

      薛蝌道:“听见了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大娘子这般聪慧,定然不会辜负我姐姐的一番心意。好在为止吧!”薛蝌向英莲行礼,告辞而去。

      留下英莲,泪流满面。

      第二日一早,英莲便等在宝钗门外廊檐下,宝钗却不叫她,任由她站着。

      文杏和羽儿进进出出,没人敢跟英莲说话,英莲也不说话,低头看脚尖,就这么站着,直到夏日明晃晃的日头晒上头顶,把英莲晒得头晕眼花,身形恍惚,听见宝钗开了窗,推得哐当一声,“你想晒是了,讹我不成?”

      英莲见宝钗,傻傻一笑。

      宝钗道:“笑什么笑,眼睛都看不见了。”

      英莲道:“你不是一样。”

      两人看着彼此双胞胎一样红肿双眼,扑哧笑了。

      这一节心结算是过去了。宝钗心道,等郭翼来求亲,她非得为难死他不可,哼!

      不曾想,宝钗还是想错了,英莲想开了薛家守寡之事,不再跟着薛姨妈的思路走,一会儿要为薛蟠守孝,一会儿要为他守一辈子寡,但不代表她答应了郭翼的事。

      宝钗不解问她:“为什么?”

      英莲却道:“当初那事闹成那样,还不时平日我不避嫌,与他走太近,让人有了可趁之机,如果我答应了跟他好,那不就是应了当日的事?那不是给姑娘平白招了多少流言蜚语,骂我也罢了,连姑娘也骂了,以后姑娘和林姑娘怎么嫁人?”可知,薛蝴是宝钗对外身份,对内一直说是家里还住着一位宝钗妹妹和一位表亲林姑娘的。

      宝钗傻眼,这等事她忽略了。

      英莲又道:“林姑娘也罢了,横竖跟宝玉是定了的,宝玉也不会嫌弃这些,但是姑娘的姻缘大事未定,我更要行为举止规矩守礼,绝不能给家里招黑,当初县老爷还给我送了贞洁牌坊,难道我们要把这牌坊砸了,去跟郭家结亲?”

      宝钗埋怨自己,“当初只是为了救你,让郭湖恶心,找了与佟家有瓜葛的主薄来支持公道,就怕地方乡民弹压不住郭湖,没想到砸了自己脚,那个县太爷多什么事,送什么贞节牌坊,气死我了!”

      英莲却不很在意,她淡淡的,“姑娘你别激动,很多事都是命。命该如此,我也认了。”宝钗瞪她,她赶紧补充道:“姑娘也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路是人走出来的,总有办法,说不定就有转机。我是个寡妇,再嫁从身,给个牌坊我就不嫁了,官家也没这样的礼?但是现在我不想这事,家里多少事要做,我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满脑子的事,哪里有时间考虑嫁人?好歹等家里生意都做踏实了,姑娘的亲事定了把你嫁出去,我再说自己的事。”

      “你不急,人家郭翼呢?也不急吗,最近你不理他,快把他急疯了,男人耐性低,说不定哪天就跑了呢?”

      英莲道:“若是这样就跑了,还值得嫁吗?换做姑娘,你会嫁?”

      宝钗气噎,点太眉心美人痣,“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不知道跟谁学的!”

      英莲笑嘻嘻地道:“我是姑娘一手教出来的,自然像你。”

      宝钗不干,“不对,你近期常跟着张小草那草莽混,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你少跟他学。”

      英莲笑道:“知道了,姑娘说人家,你那心眼儿也不比他少。我可是知道算计郭家还有王仁贾环那事,大半都是姑娘主意。”

      “叫你说!”宝钗打她,英莲笑着躲,宝钗不许她打,非打了她几下。

      两人玩的热闹,黛玉过来,不满说道:“你们倒是亲姐妹了,玩儿都不带我。”

      宝钗道:“我正打英莲玩儿呢,你也来,亲姐妹挨打一起打。”

      黛玉道:“这可不敢,有好事时我自然就说是亲姐妹,这挨打时我可说清我和她真不是亲姐妹。”

      这话又惹得她们三个笑一团。

      好容易停下,几人做阴凉里吃西瓜闲聊,黛玉道:“刚说郭家,听闻郭家最近可热闹了,县太爷判了案,说是郭湖二爷独占郭家财产不合法,当年郭泉既然是上了族谱的长子,不管是不是过继子,在礼法宗族上就是郭家家主,他过世了自然家业是他长子继承,而原郭老爷又有了亲子,按理判郭家家财兄弟二人均分,因这些年郭湖挥霍家财,卖田卖地,自己所属那份早就花光,故而这剩下的几千亩田地便判给了郭翼。县府将那些被偷盗的田契地契也都交给了郭翼,郭二爷没了钱财,哪里肯依?这几天在家里打砸哭闹,对河那边天天热闹的跟唱戏似的。”

      英莲道:“可不是,害得家里那些长耳朵长舌头的妇人们,不好好干活,总跑去瞧热闹。”

      宝钗道:“说是要召集族老和乡里德高望重之辈,开宗祠论礼呢!我还没见过这等盛事,明日定要去瞧瞧热闹。”

      黛玉道:“你如今有薛蝴身份,倒是出入自由,我也想去呢,可是不得出门。”

      宝钗也愁,“我近来也不敢出门,外头那般热,每每出门还得涂了美黑粉,刻意把这条疤加重,让人家少关注点我的女气,怪麻烦的。”

      黛玉道:“谁叫姐姐生的如此国色天香呢,再扮丑也无法忽视的风华无双。”

      “你又来了。”宝钗推她,“说起正事,你们用我那些面膜、润肤水粉等的如何?”

      黛玉道:“我就喜欢那玉兰眼影粉,擦了显得我眼睛黑亮许多,我身子弱,眼神无力,用了眼影好看多了,还有那好几种花香味而的沐浴露,润肤的也好,我皮肤感觉滋润多了,没那么干,擦身上的尤其好用。”

      英莲也道:“我就喜欢祛痘的,我最近燥的很,忙得嘴边痘痘爆起,那祛痘面膜还有祛痘霜,用过两天就能好,还没痘痕,若是不管得六七天说不定还有疤痕,很久才能自然消退,有的细看还在都褪不掉。”

      宝钗道:“你跟我们不一样,所以长痘痘。”

      英莲没懂,黛玉近来总跟几位医药供奉学药理,懂了年轻男女许多生理常识,却是听懂了,握着嘴笑,“她夸你年轻呢!”

      英莲傻乎乎地说:“胡说,你比我还小呢!姑娘也不过比我大一岁。”

      宝钗和黛玉抱着大笑,那笑声都传出院外。

      正蹲在墙根下乘凉的李塬对张小草说,“这主家几位姑娘,越发没规矩了,那甄大娘子一个寡妇往外跑,村里粗人不管这些,那林姑娘娇滴滴的,居然也往药液房跑,缠着我们问这个那个,那个薛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呢?”张小草把鞋子脱下,反过来倒土,“人家可是规规矩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也要批评几句?”

      李塬涨红了脸,愤愤道:“你不懂!”那位更可怕,穿了男人衣服站大门口跟郭湖骂架,那声势一点不比一个男人弱,那样娇滴滴的一个未出嫁姑娘,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不仅做出来,还一点愧疚感没有!每次见到他笑盈盈地“四平兄”叫的亲热,一点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
      而他自己也要被自己气死了,几次都说辞工走人,每次都各种说服自己留下了,他可是远近闻名冷面小学究,怎么变得这样宽容了?

      张小草倒完鞋子,也不讲究,在路边扯了根狗尾巴草塞嘴里,嚼那细细的根茎,悠悠说道:“我倒觉得都蛮有意思的,真实。李先生,你说呢?”

      李塬听着身后院中远远传来的银铃笑声,望着身后那黑瓦黄墙的层层小院,街道上欢声笑语往来的农人,点了点头,“活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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