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奋斗记[红楼]》初心是新

53、听议礼宝钗打瞌睡

　　这日，宝钗送人送别薛蝌，便穿戴整齐了去北坡郭家宗祠，今天郭家开宗祠论礼，请了里甲长见证，本乡名望和德高望重的本村乡邻，还有郭家宗族各家长子，开宗祠论礼郭家继承权，薛蝴作为本村名望也有幸被邀请旁听。

　　郭家之人大部分都住在北坡的郭家庄里，因村里依山而建，地方窄小，郭家富贵起来后盖不下豪宅，便沿着南下，在河岸边大片的平原地上盖了三门五进的大院子。

　　英莲当初还感慨，玫瑰山村依山面水比对河郭家风水好，当初郭家为什么没选址在北边，引来张小草一篇关于风水“映象”理论，听的英莲晕晕乎乎，总结陈词就是，在南边建大屋子，就是把北边的好风水映射过去。

　　英莲问他，“那我们建了村子，岂不是好福气都被他们映射走了？”

　　张小草安慰她，“不会，他们映射我们，我们也反过来映射他们，我们人多比他们命硬，所以我们赢了。”

　　英莲——

　　宝钗笑到肚子疼，想来张才子那一套套理论大多数都是歪理邪说，每次还说的有模有样。

　　宝钗第一次到北坡的郭家庄，这是一个三面环山，大多数房屋都盖在山上的村子，祠堂在山的最高处，张小草如今是玫瑰村的红人和能人，宝钗以薛蝴身份出来时，总不能带着个丫鬟，于是看来看去就张小草长得最像小厮，便偶尔回让他客串小厮。

　　宝钗的腿伤刚好，上这种台阶路颇为困难，又没带丫鬟，她苦不堪言。

　　张小草道：“爷，你且等等。”说完便一溜烟跑了，他行事惯常如此，说做就做，解释少，行动比嘴快，宝钗也习惯了，随他去，慢慢一步步往上走。

　　没一会儿张小草带了两个人，架着一张抬椅过来，他招呼宝钗，“坐上。”

　　宝钗奇道：“这哪儿来的抬椅？”

　　那两位郭家庄的村民汉子道，“临时做的，不过结实着呢，公子只管坐。”

　　张小草道：“我已经试过了，方才他们一路抬着我过来的，绝不会掉下去。”

　　宝钗道：“掉下去了怎么办，我揍你一顿出气吗？”

　　张小草爽快道：“成，只要不扣工钱就行，工钱要给娘和弟弟妹妹送去，不能少。”

　　“财奴。”宝钗坐上人工临时做的抬椅，一边讽刺张小草，这人什么都好，唯独及其抠门，一毛不拔说的就是他，“我觉得扣工钱这主意不错。”

　　张小草吓得，大声喊停，村民不解停下，张小草撸袖子说：“我觉得我还是把三爷背上去好了，我脚稳当绝对不会摔下去。”

　　宝钗——

　　最终当然还选择被人抬上去，宝钗耳朵都要被张小草污染了，“工钱”两个字跟苍蝇一样徘徊，忍不住吼着给他加了一个月两百钱，把张小草乐得跃起，蹦了十几级台阶，宝钗看得有趣，“你就这样跳上去，我给你一两银子。”

　　张小草二话不说，抬腿便跳，宝钗暗暗计算，他连续跳了十几下，每一次台阶数目都一样，没有一次失误。

　　且说宝钗带着张小草进了祠堂，祠堂前排已经坐了不少人，里甲长，本乡一位大儒，一位望家族长，两位秀才，还有郭家宗老，后面坐的是郭家每房长子，最后坐了附近几个村的稍有名望之人，宝钗便寻了个角落坐了，张小草跑出去一会儿，给她拿进来一个蒲团垫在石头做的凳子上，又从背上摘下包裹，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折叠小桌子，掏出茶杯茶壶给宝钗倒茶喝，还摆上两盘点心，两盘干果，还用一个小匣子装了几片红瓤西瓜。

　　宝钗：“……我这是来听戏，还是来议礼？”

　　张小草：“都差不多，反正是郭家的事，跟我们也没关系。”他见宝钗看他，“也不是没关系吧，就算打算未来有点关系，那也是以后，这里没我们说话的份儿。”他压低声音在宝钗耳边说，“大翼哥儿其实可以入赘，不需要郭家那点家产。”

　　本来拿杯子的手一抖，水洒了手上，这家伙会读心术吗？她确实有过这个打算。

　　张小草全然不觉她的惊诧，拿手帕给她擦手，还暖呼呼地道：“爷小心水烫。”

　　宝钗木然地吃着果子喝着茶，由着张小草给她打着扇子，这样的日子真感觉她是个从前那个富贵薛家的纨绔子弟。

　　突然宝钗看见前面郭家子弟里来了个女子，梳着高髻，板着一张脸，约莫四十岁左右，“怎么还有女的？”

　　张小草道：“那是郭周氏，郭家老七房的长媳，就是郭泉的长嫂，意思就是——”

　　“不用解释，我懂了，就是郭泉过继前的哥哥的媳妇，不都是男人参加吗，她怎么来了？”

　　“他们老七房一直是周氏当家，郭大性子懦弱，不然当初怎么会挑了他唯一的弟弟过继？一来他家好说话，二来郭大也不敢去郭家叨扰争产，没想到后来郭大居然娶了个厉害媳妇，不过这周氏也是硬气，早年连着死了两个儿子，郭大病重无钱医治，她硬是咬牙自己撑下来了，从来没去下河郭家那边要过一分钱，说是郭泉心疼哥嫂，偷偷送钱来，都被她嫂子扔出去了，还满庄子指名儿骂他不知礼仪道德，说是吃了人家香火便是人家人，这等把自家财产送给出外人的行为实在可耻，骂得郭泉再不敢进郭家庄，就算再死了大哥，也不敢送嫂子家里一分钱。郭泉那般豁达，后来打算把家产给弟弟继承，怕也是受了这位忠义孝廉嫂子影响。郭大早死了，郭家小子还没成年，所以这一房有事都是周氏出席，因为她那一骂成名，获得村里所有人尊敬，大家也不嫌弃她是个女人当家了。”

　　宝钗奇道：“刚才出门时我还问你知道郭家庄情况不，你还说不知道，怎么才出去转一圈就都知道了？”

　　张小草难得的语塞，“……大约，天才？”

　　“八卦天才？有做长舌妇的潜质。”

　　张小草把扇子一拢，瞪眼道：“不扇了，没见过这样难伺候的爷，不知道吧说不称职，事先都不打听点情况，知道了吧又说我是妇人。”

　　“妇人怎么了，周氏也是妇人，你去跟她说妇人不行，试试？”

　　张小草嘟囔，宝钗没听清，问他，“你嘟囔什么？”

　　张小草勾起眼尾一笑，“我家公子以前跟我讲故事，说女人是老虎，他宁愿跟老虎打一架，不愿跟妇人吵一架，我一直不懂，其实妇人都挺可爱的，讲道理又温柔，老虎多凶啊，这怎么比？”

　　宝钗气得肝疼，觉得他在内涵自己，又没证据。

　　时辰到了，郭湖和郭翼坐在祠堂最前面的中间，有族老起来主持仪式，先是讲了此次议礼的前因后果，带着郭家人拜了郭家先祖，其他人等也都行礼问安，又再依次介绍了来人，他说话又慢，宝钗听得昏昏欲睡，好容易到了议礼环节，这才热闹起来。

　　支持郭湖的陈述其词，支持郭翼的陈述其词，然后两方各自辩论，那气氛热闹起来，好在族老也不是太靠谱，最后定了规矩，每方反驳时另一方不准说话，最长讲半柱香，流程又慢，祠堂又热，宝钗听得头晕眼花，有点后悔来了。

　　到了郭湖和郭翼双方自我辩论，郭湖的意思就是他才是下河郭家老七房五房的亲生子，轮不到七房的子孙来继承家业，这些年郭翼父子是白占家便宜，绝不肯跟郭泉共分家财，更不能接受如今剩下家财都是郭翼继承。

　　郭翼的陈词是按国法、宗族礼法，他父过继了，写在老五房族谱上的长子，他就是长孙，该得继承权，该得这一半家财。

　　宝钗道：“郭翼不是一直说跟他父亲一样无意继承家业吗？”

　　张小草头头是道，“县太爷给了判案，他必须得接着，不然就是跟官家为难。这种官家定的宗族事件，若是要推翻，就得走议礼，就是宗族跟官方代表吵一架，看谁说的有理，大伙儿投票，谁的支持者多谁就赢了。”

　　这个理简单，官家按例判案，若正主自己愿意用其他方式和解，只要不是涉及重大刑事案件，官家也不会管，特别这种家产继承，以家人自行协商为主。

　　宝钗点头，“其实辩论就是吵情绪，每一家支持谁都是心里有数的。”中国人情向来如此，哪里有真正你是现场说服别人改变观点支持你呢？不过都是一件定好了的基调，“这种投票是记名还是不记名？”

　　张小草道：“记名的，当场举手表决。这种议礼是要有公正记录的，那边坐的那两位师爷，便是县衙的，他们当场记录，发言投票结果都要写下来，给在场的各位看过，签字画押，县衙存档，这种议礼后的结果是不能再改的，若输掉的一方不依不饶，会被宗族唾弃，严重会驱逐出宗族。”

　　宝钗见他们唾沫横飞吵得厉害，有点后怕，“当初我跟郭湖当场对质郭翼那事，若是郭家庄的人来帮他，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

　　“那也不至于，有官家在时，那种涉及案子的，宗族势大也不会明着跟官家对着干。再者官家断案，如果是女子，特别是寡妇诉讼，都是会偏颇些妇人的。”

　　宝钗点头，“以前看过写明朝大议礼，皇帝跟大臣们辩论，打死、气死好几个，如今只是一个宗族议礼，就这般热闹，怕不会一会儿也打起来，闹出人命吧？”

　　张小草说：“一般不会。”

　　“那就是二班会了？”这笑话有点冷，张小草听不懂，难得做了个疑惑表情，宝钗一笑也不解释，他也就不问了。

　　议礼继续在吵，嗡嗡嗡跟苍蝇一般，宝钗都睡着了，不知道谁大吼一声，将她惊醒，发现自己靠在一个人肩膀上，她吓得赶紧闭上眼睛，想着怎么自然醒来。不妨张小草轻轻把她的头推开靠到一边的柱子上，再轻手轻脚离开了，宝钗听着他走远，睁开眼睛，好端端的一个人坐着。

　　过了一会儿张小草进来，提了壶新茶，笑嘻嘻地道：“爷你醒了，睡得好香，柱子上都是口水，我给擦了好几次，生怕他们吵着、吵着发现宗祠的百年柏树木做的撑天柱被人涂满了口水，说我们不尊重，打了过来。”

　　这又是熟稔调侃又显得亲密的话语，把宝钗靠着他睡着的尴尬当作没存在，哪里都透着熨帖，宝钗一笑，“少说嘴！快倒茶，我渴了。”

　　张小草倒茶，用扇子扇，“快些凉吧，我家爷口水流没了，渴得不行。”

　　宝钗敲了他一扇子，张小草笑嘻嘻闭嘴。

　　那边议礼还在继续，看这架势吵到天黑也没完，有几个应该是读过书，那摇头晃脑长篇大论，怕是要把整部《礼》都背完了。

　　宝钗正打算出去一趟，李榆树咚咚地进来，不顾吵架人群错愕的目光，走到最后，压低声音但依然很大声地说：“爷，佟五爷来了，说是有急事，要你赶紧回家。”

　　宝钗疑惑，“这快天黑了，他怎么来了，什么急事？”

　　李榆树憨憨道：“不知道！”

　　宝钗疑惑，这么急，难道是——

　　亲事？

　　她一惊站起来，脚麻了差点没摔倒，张小草一把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