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8、第 8 章

　　俩人并肩坐在床的一头背靠着墙一起看楚维手机上的视频。

　　楚维看地专心致志。

　　肖林左边紧挨着楚维，右手空出来偷摸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张硕发了条消息。

　　—准备好了没？

　　发了消息还心虚地抬起头来看看楚维。除了目不转睛的神态看不出别的来。

　　肖林简直怀疑这孩子还记得马上就到自己生日了吗？自己都这么明显了，他居然不怀疑。

　　难道这大晚上死皮赖脸的爬别人床的作风很符合我？

　　—大爷啊，我都在这站了五分钟了，早都准备好了。放心吧，这事我干过不止一回了。

　　—【抱拳】改天请你吃饭！

　　肖林收回手机之前又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了。

　　楚维眼睛盯着屏幕，其实满脑子里想这哥哥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一年复一年，肖林想出来的“折磨”人的法子让楚维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而且还日常上新。

　　记得十岁生日那年。

　　楚维没有熬夜的习惯，不到十点就老老实实睡觉了。

　　那时候他和肖林都没有自己的手机。

　　梦正做的起劲儿呢。楚维隐约觉得自己梦里突然窜出来一条狗，冲着他叫个没完，定睛一看，这不是土豆吗？土豆你怎么疯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土豆硬生生地从床上扯到了地下，摔得清醒了一半。

　　来不及做出任何威胁土豆的动作，就从自己屋里硬生生地被拽了出去。

　　“哎，我的天哪，谁给你下药了？悠着点啊，妈呀。”楚维一路跌跌撞撞，挡不住一条被两大袋新鲜狗粮诱惑的小狗的蛮力。

　　被扯到到客厅的时候借着洒进来的月光瞟了一眼快十二点了。

　　楚维低头看了一眼被扯出几个狗牙窟窿的裤子。土豆你发情也不能冲着我吧。

　　出了门还没来从刚才的惊魂中恢复过来，却发现土豆一点也不狂躁了。

　　抬起了头，漆黑的院子里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楚维，10 生快。

　　是用小时候的那种荧光棒棒糖的棍摆出来的。

　　他还清楚地发现维字一撇那里有个荧光棒已经不亮了。

　　字歪歪扭扭，但是好歹认得出来。

　　这么大的字得吃多少根棒棒糖啊……怪不得肖林这两天老往小卖部跑，出门就叼着个棒棒糖。

　　楚维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浅浅一笑。

　　环视了一圈没看见肖林的影子。他真想扯过肖林掰开他的嘴看看他的牙还好着呢吗。

　　暂且原谅你大半夜的叫狗子把我扯起来，还，还咬穿了我的裤子。

　　楚维想到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子还心有余悸。

　　还有十三岁生日那年。肖林十五岁。

　　父母用过的手机继承到了他俩的手里。

　　又是晚间十一点左右。

　　一阵响彻云霄的手机铃声把楚维吓得一激灵。

　　“你快乐吗？我很快乐！快乐就是这么容易……”

　　疑惑不解地强行睁开双眼。我他妈记得手机铃声没这么欲震我耳聋啊？而且这铃声什么鬼，我他妈的才不快乐！

　　一看是肖林打来的，就知道是这小子搞的鬼。准没正事。不接。

　　挂了电话，头还没着床，“快乐”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楚维再一次想挂。还没等他挂，那人自己挂了。

　　楚维刚想闭上眼睛，手机铃声又想起来了。

　　我操你妈肖林，有完没完。

　　这次他刚想接起来，结果又挂了。

　　连续几次遭受了音浪的袭击，楚维的睡意彻底被磨没了。

　　怒目圆睁地盯着弱弱的摊在床上的手机。

　　电话又响了。

　　估计再不赶紧接起来，一会楚妈妈就该来兴师问罪了。

　　没等对方来得及挂掉，他赶紧接通了电话。真是祖宗。

　　“喂？怎么样，小兔崽子敢挂我电话，我让你快乐到没法不接。”肖林在那边得意洋洋的说到。

　　知他者莫若肖林。

　　肖林也承认他有点滥用了楚维的偏爱，换了别人，估计现在已经被拉黑了。

　　“有屁快放！”

　　“我这么快放干嘛？你现在肯定都不困了。”

　　电话那边除了传来肖林的声音还夹杂着点风声。

　　“你在哪？”

　　“老地方，来啊。正想跟你说呢。你没看新闻吗，新闻上都说好几天了，说今明两天夜间有流星雨，我还没见过欸！过来陪我啊，我等你，快点。”肖林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又扯什么屁，我怎么不知道。”

　　“哎，对了，有点冷，帮我拿件外套来。你不来我不走哈，要是明天我被暴尸街头，那就是因为你不来我冻死的。”说完赶紧挂了电话。

　　他心里百分之百确定楚维会来，就算是心里骂了肖林弱智、骂自己神经病，也会来。

　　肖林说的老地方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去的一片田地。

　　肖林正坐在那片田地中间的那栋早就没人住的屋子房顶上，拿着手机，掐着时间点。

　　当地人有很多有自己的地，大多都是一些上了点年纪的老北京人。从前种地为了谋生，现在还在种地纯粹时为了度过余生。

　　这里常常大片的种玉米，田地的一角上也会种些胡萝卜、向日葵、野菜之类的，玉米是用来卖的，胡萝卜这些主要是种来自己吃的。

　　小的时候，一帮小孩子们老是喜欢到这里来撒野，捉迷藏、摸瞎子各种小游戏玩了个遍，田野里到处都留下过他们的脚印。有时还爬树、上房。地主人也挺喜欢孩子的。不过，也承认那时趁着主人不注意从地里拔起萝卜随便擦擦就往自己嘴里塞的行为确实不太厚道。

　　楚维自己胡乱套了个T恤，手里拎着给肖林的外套。三下两下上了屋顶。

　　“你这外套是给自己的，还是给我的？”

　　“给你啊。”说着扔到肖林怀里。

　　楚维在他身旁坐下来。也许还是感到有些冷的吧，他靠得肖林那么近。

　　其实没有什么流星雨。

　　只是前一阵子肖林还没放假的时候。学校里流传着一种说法，每年生日都记着在十二点送祝福的那个人一定可以陪你走到最后。

　　你看那月亮，挂在一整片漆黑的夜里显得有些孤傲。

　　可是它周围那些星星都不陪它一起承受世人的那份瞩目。唯有那颗。你看。

　　陪着它一起，在远处望着它。

　　月亮在时它也在，月亮隐时它也不见。

　　肖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整。

　　“十三岁生日快乐啊，楚维。”不吵闹、不得瑟、不开玩笑，认真的，生日快乐。说的声音很小，也就只有楚维离他那么近才可以听到。

　　“冷不冷，楚维。”

　　“不冷。”

　　“瞎逞能，我刚才自己坐这都快冻死了。”

　　没过多久肖林困了，脑袋一低一低地快要撑不住。但是两人都不提议回家。

　　楚维把他的头轻轻一扶，略微靠在自己肩上。肖林感觉稳当了不少，楚维也觉着怪暖和的。

　　远远一看，屋顶上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孩伸出一直手臂来搭在左边的人的肩膀上，头也歪上去，像一件衣服一样罩在那人身上。

　　十三岁的楚维看上去像个十岁的男孩，但十五岁的肖林已经像个十七岁的少年了。

　　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可是记得分毫不差。

　　楚维这么提防着肖林不是没有道理。

　　又是一年生日的时候。

　　楚维本来已经摸清了肖林的套路，立志绝对不能在十二点之前睡觉。

　　绝对，绝对…不…能……

　　他还是没忍住打起了瞌睡。

　　但是睡眠很浅，脑子里一面在被肖林的事情拽着不能睡，一面睡眠细胞又攻占了他大脑的大部分城池。

　　昏昏欲睡之间。

　　“滴滴。”

　　“滴滴。”

　　“滴滴。”

　　……

　　楚维渐渐清醒了过来。

　　吵什么？拿起手机以为是肖林给他发的□□息。

　　打开聊天界面却不是，肖林没给他发一条消息。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二点。

　　眼睛从消息列表顺势向右一瞥。

　　我操？！一阵惶恐袭来。

　　好友动态为什么39条消息？不对，40条了。

　　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总之，惊动了空间的不少夜猫子。

　　点开空间，进去动态消息列表，发现里面全都是：

　　“@楚生日快乐”

　　“@楚生日快乐”

　　……

　　楚维的昵称只是简单的一个楚字。

　　可是这祝我生日快乐的这都是谁啊？“往后余生”这谁？“浮生若梦”？“樱花草”？还有“残雪叶落”是谁？……

　　翻到最下面一条空间消息。

　　是肖林0：00发的一个红包，口令：“@楚生日快乐”

　　……

　　果然还是这哥哥搞得鬼。

　　楚维一点进去发现红包金额是五十，并且，平分成……100份？？

　　我操。这我得被祝到明年吧。

　　借此机会，肖林的大部分好友都知道了他有个弟弟。

　　时间拉回到今天。

　　今天楚维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避免再次昏睡过去，他下午三四点左右喝了两杯咖啡。手机提示音改为静音。铃声也调成静音。

　　他倒要看看这哥哥究竟还有多少花样。多少幺蛾子今天都给他活捉！

　　此时。肖林盯着屏幕上的时间。五十四分。

　　5、4、3、2、1 ！

　　咔嚓。

　　灯熄了。空调喘气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

　　楚维被惊了一下，抬起头来望了望刚刚熄灭还有着余光的灯泡。

　　“什么情况？”他都忘了把这件事和肖林联系起来了。

　　肖林说：“哎，你看，我都跟你说了，我家停电了，看来是总闸那出什么故障了。”说着偷摸地把手伸到楚维手机那里，按了一下电源键，熄了屏幕之后顺手把手机拿到自己腰后边藏在了枕头下面。

　　要说刚才手机残存的光亮还能照亮他和楚维的脸的话，那现在就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楚维习惯在睡觉之前把窗帘拉得死死地，一点光都不透的那种。

　　“操，你干嘛了？哎，我手机呢？”楚维伸手到处划拉自己的手机。

　　“哎，你急什么啊。哥哥在呢，不怕不怕哈。”说着肖林就伸出左手去划拉楚维的后背。

　　楚维推了他一把。“滚，谁怕了？”

　　“好好好，你不怕，你不怕。我怕行了吧。”肖林说着把楚维的手硬拽到自己这来，迫使楚维做出安抚自己的姿势。

　　“滚你大爷的。”楚维又推了他一把。

　　想下床走到窗前看看外面是不是都停电了。

　　刚离开床一两步，窗帘还没拉开。隐约觉得后面有一束光亮闪烁出来。

　　“楚维！十六岁生日快乐啊。”

　　楚维回头看他。

　　只见肖林手上拿着一根细细弱弱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点好的。这跟蜡烛还是他前几天在厨房里发现的自己几个月前过生日的时候剩的。

　　有点惊讶，这哥哥今天采用的是温和攻势。

　　楚维撒开手又回到床上来，屈膝坐在肖林对面。

　　肖林一脸笑意地望着他。看得楚维都快化了。

　　这一束微微的光亮只够让他俩看清彼此的脸。

　　蜡烛的光是暗黄色的，就像外面巷子里一宿都不熄灭的路灯，把角落里的黑影都轰回自己家去。

　　楚维不擅长在这种有一丝肉麻的场合说什么感谢的话，那只会加剧现场的肉麻感。张了张嘴没出声音。

　　毕竟他从来没有什么机会学会对亲近的人说谢谢和爱，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谢的。除了肖林，但是肖林又从来不需要他回复。

　　肖林话音落了没多久，手机按时想起了生日快乐歌。在零点零一分的时候。

　　与往常听的生日快乐歌不同的是，这首是肖林自己唱的，连吉他伴奏都是自己一下一下弹出来的。

　　楚维缓缓地露出了笑意。是心里不知道填满了什么欢愉的东西挤着嘴角上扬的那种笑。

　　笑容上洒满了蜡烛的光亮，赶走了屋子里的黑暗。因为肖林在，所以他才没有胡思乱想，才没有对黑暗流露出一丝的胆怯。

　　肖林见到他笑就知道他想说的话都藏在了一个笑里。

　　要是可以，我愿意一生都惹你笑。

　　从前不懂为什么一生是一个有点浪漫的词，说出来时也是随心所欲。

　　就像，我曾说，楚维，我一辈子都是你哥。就像，我说，祝他俩一生一世。就像，我说，楚维，你有本事一辈子不理我。

　　但今天我不是把为了深化你我的感情才想到了一生这个词，而是我真的认为，“一生”这个词对我来说就等于“楚维”。

　　肖林扑闪着大眼睛，睫毛映出的阴影打在脸上。

　　“明天呢，你得和我们大家吃顿好的，今天呢，我当然要做最不一样的那个了，毕竟这么多年了，我哪次叫你失望过啊？”

　　楚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些年不得不承认是小看了肖林作死的技巧。

　　“有没有愿望啊，今天可以许哦。这样你就是生日在今天的小朋友中最早许愿的，会放在前排的，给你抢个VIP专座。”

　　楚维想了想，愿望肯定有，只是太多了。

　　不过现在心里想的就一个。既然这是个愿望堆儿里的VIP专座那就用在你身上好了。

　　楚维把双手举到嘴边，十指交叉着闭上了眼睛。

　　希望，肖林可以一直都在。

　　说完顿了一会。就在一瞬间，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屋里的突然灯亮了起来，空调开始继续喘着更重的粗气。

　　闭眼前视线里越渐模糊的，是你举着一束微弱的光亮拼命地陪我在黑色里挣扎。

　　睁开眼睛，在无比光明的现在，你仍然坐在我面前，将眼波里的温柔披撒了一地，我就知道，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楚维盯着眼前这黄白光影交杂下显得更加好看的人看了一会。

　　“愣什么呢，再不吹，你就要失去这跟蜡烛了，你没看都快把我手烧着了吗？赶紧的。”

　　楚维赶紧吹了蜡烛，之后才顾得上笑起来。

　　肖林想张硕这小子挺适合干这个的啊，时间掐的这么准。

　　—搞定。【ok】

　　肖林给张硕回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