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77、圣诞节（下）

　　两人越走越远，大都市的繁华被远远的甩在身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爿热闹的吃街。

　　望城街。

　　这里号称京城最接地气的地方，全国各地的美食在这里都能找到，店铺多的铺满了差不多四条街，从南到北，从早到晚，这里都没有清冷寂寥的时候。

　　圣诞夜，一个节日，这里更是人声鼎沸。

　　几百米之外，到处环绕着“We wish you marry chrismas”的歌声，这里却听不到一点悠扬的音乐，到处是店家和客人，点菜端饭，逢熟人聊几句家常客套话。仿佛是身在两个世界。

　　“老师！”

　　肖林一个响指打到正在和店主聊天的吴老师跟前，吴老师脸色不怎么欢愉的斜过眼睛来看着他，“你小子，还知道来。”

　　“再过一会儿要是不来，我准备跟老刘说不用留位儿了。人多着呢，你这哪是耽误我事儿，误人赚钱可是更要紧的事儿。”

　　“是是是，老师您说什么都对，我肖林在这给您赔罪了。”

　　吴老师走在前，肖林楚维走在后，三人一起顺着窄小的楼梯上了二楼。店面不大，一楼面积尤其少得可怜，楼梯也一点不宽敞，上了二楼才发现，这小店还别有一番洞天。木制桌椅摆了好几桌，拐角一侧立着的屏风里面显然有人，星星点点的火光从一侧的缝隙里透过来。楚维回过头，肖林已经和吴老师笑着坐在了一处靠窗的位置。

　　窗户是紧闭着的，上面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从前楚维课间无聊的时候最喜欢在窗户上乱写乱画，写某个人的名字，写那个人比他大两岁的年纪，画不出那个人的笑脸就画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在别人看见之前很快擦掉。

　　“……还打架吗？”

　　楚维回过神来只听见了打架几个字，疑惑地看了肖林一眼。

　　“细胳膊细腿的，以后打架多叫点人，最好也别打架，学校也不是什么干净池子，学点好就行了。”吴老师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不打了不打了，那次是意外。”肖林笑笑。

　　楚维明白过来，原来是问上次他打架的事，如果不是有人提起，他都忘记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菜很快上桌，店员来给火锅下面点了火，今天是洋节，他们却要吃一顿传统的中国饭。

　　不过一会儿，点火的那个店员拿着三瓶扎啤过来。

　　“喂，谁说喝酒了？”肖林不想喝酒，也不想让楚维喝酒，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学生不说，明天还要早起上课呢。

　　“过节怎么不喝酒。”

　　肖林义正言辞道：“学校不让过洋节。”

　　“噗。”楚维没忍住先笑出了声。

　　吴老师笑着看了他一眼，又说：“你弟都不支持你。”

　　楚维抬起头来摆摆手，“我也不喝。”

　　扎啤被吴老师接过来放在一旁，“你们好意思看我一个中老年喝这么多酒吗？”

　　“您天天泡在酒吧里，我们哪能和您比。”肖林只管拿着筷子把盘子里的肉下锅。

　　“说起酒吧，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吗？多久不去了，我都快记不得你弹吉他的样儿了。”说完苦涩地笑笑。

　　“这不已经圣诞节了吗，等放寒假我多去几趟。”

　　吴起生哈哈地笑出了声，“你啊，晚咯。”

　　肖林不解，楚维也没听懂。

　　吴老师把扎啤推到他俩眼前，一人一杯，“喝吧，当给我饯行呗，给点面子。”

　　肖林一脸错愕，手下拿着筷子停住了，猛地抬头问：“老师您要走了？”

　　吴老师点点头，“这肉快好了。”

　　“怎么突然要走？那学校那边要辞职吗？酒吧呢？不管了？你房子呢怎么安排？”肖林问。

　　“哎呀你个小孩子家家管这么多干嘛，叫你来是和你吃饭的，嘴上不消停，快吃肉，一会儿牛肉老了嚼不动了。”

　　肖林不说话了，周围都是别桌的人的说话声，他们三个缄默不语。

　　吴老师只管自己大口吃肉，似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肖林拿着筷子在自己碗碟里搅来搅去，也许觉着实在想不通，这里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走，要说在北京找出过得比他吴起生还自由惬意的，怕是没有了。

　　楚维吃得很慢，这汤底是吴老师事先点好的，可能，是按照肖林的口味，所以他被辣的灌了几大口啤酒，也无话。

　　沉默良久，吴起生悠悠地开口：“人哪有在一个地儿待一辈子的，待腻了就走呗，这有什么的。”

　　“真这么轻巧？”

　　“哈哈……你这话说的，不轻巧还拖家带口的不成？我光棍一个，哪人惦记啊。”

　　“学校辞了一周了，酒吧交给老赵管了，房子里没什么值钱的，都租出去了。”

　　“喝一口呗。”吴老师举起酒杯。

　　肖林楚维跟着他饮了一大口，酒苦的肖林皱了眉毛。

　　“对了，”吴起生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好几串拴在一起，“这是你们那的钥匙，留我这没用了，拿着。”

　　“给我干嘛，这是你的房子，我们又不住一辈子。”

　　“哟，还嫌弃上了。保洁我雇了半年的，和以前一样，一个月三次，修院的也一样，再加时间直接和他们说。”吴起生硬把钥匙塞给肖林。

　　“给我看好了，什么时候不住了再锁起来。”

　　“老师你……”

　　吴起生又举起啤酒强行和肖林碰了个杯，自己把剩下的都喝了。

　　“楼下前台那我还给你留了个东西，走的时候带上。”

　　肖林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他说什么也没法改变这个人的想法。

　　又是沉默良久。

　　肖林突然开口，“那说说你要去哪吧？出去旅游还是常住啊？”

　　“四海为家啊哈哈，天下这么大，反正就是死不了，有的人死的容易有的人还就一直死不了，嗨。”

　　“老师我说真的，你，是又想回拉萨看看吗？”

　　吴起生抿着嘴笑了一阵子，“有可能去，到时候手机不怎么用得上了，真去了给你写封信啊，给你寄几张明信片。”说完又开始笑，像开玩笑似的。

　　饭吃了一会儿，盘子逐渐光了。

　　楚维的油碟里剩了半碗的蘸料，太辣，他吃不消。

　　三个人一起下了楼，身上都有股燥热，冬日的火锅暖身子。

　　“老刘，我搁你这儿东西呢？”

　　吴老师对着厨房里忙活的人说，那人在围裙上擦擦手进了一间储物间，拿出一个不小的物件。

　　是个装在吉他盒里的吉他，盒是木质的，颜色很深，感觉很有岁月的味道。

　　吴老师接过来，挑起跨带背到自己身上。等到出门店门来到街上才卸下吉他交给肖林。

　　“你替我看着吧。我也带不走这东西，太沉。”

　　“这是酒吧里一直放着的那把吗？从来不让人摸的那个？”肖林接过来，摩挲了一下盒面。

　　“是啊，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碰过它的人，哦，不对，第三个。”

　　“高一的时候，在器材室那天，你乱弹了一把吉他，弹得乱七八糟，模样有点像我一个故人。”

　　“所以从那之后你就想教我吉他了？”

　　吴老师不答。

　　“教会我你做的曲子，让我在酒吧给你伴奏，其实也是因为想起你以前那位朋友吧，就好像他还在你身边一样。”

　　吴老师笑笑。

　　三人走到街角处，食客渐少，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旁。

　　吴老师掏出车钥匙，车响了两声，灯闪了几下。

　　“看好这吉他，说不准我还回来。”

　　肖林抱着吉他，冷风把他露在外面的手吹的冷冷的。

　　“老师，”

　　吴老师朝着车走过去，听见这声突然停住脚步。

　　肖林只说：“保重。”

　　吴老师走了。黑色轿车开走了。

　　剩下一把钥匙，一把吉他。

　　楚维和肖林相互看看。

　　“刚刚吃那么少？”肖林问。

　　“我不饿。”

　　“是太辣了吧。”

　　“是。”

　　肖林回头望了望车子开出去的方向，街尾处只能模糊看到两点红色的灯光，在车尾闪烁着。

　　肖林叹了口气。

　　他根本拦不住，拦也没用，吴老师的心根本不在这，也许走了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么放浪不羁的人怎么能总是蜗居一处呢。

　　想完这些他觉着也没什么好神伤的了。

　　一抬手背起了这把又沉又大的吉他，另只手搂了搂楚维的脖子。

　　“要再买点别的吃的吗？”

　　楚维把他的手拿下来，自然地揣进自己兜里，“确实要买点吃的，不过不是买给我的，是给猫的。”

　　“你真的不饿？”

　　“我真的不饿。”

　　路边的小树上全部挂满了小彩灯，一闪一烁都在提醒着行人，今天是圣诞。

　　他们走着走着，肖林突然看向路边的一个礼品店，他立在外面盯着橱窗看了一小会儿，立马撒开楚维的手跑进了店里，就留下一句:“等我。”

　　楚维懵懵地看着他冲进店里，老实地站在外面等着。转过身去踢脚下的石子，低着头的样子还有点认真。

　　没过一会儿楚维头上被带了一个鹿角的发箍，鹿角是褐色的，旁边还有软软的鹿耳朵。

　　楚维反应过来之后，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东西，不用看就知道一定很可爱可爱可从来不是他的标签。

　　“哎，不要摘嘛……”

　　“带着吧很可爱啊。”肖林歪着头注视着他。

　　“这么可爱的东西和我配吗…？你戴还差不多。”

　　“不要。当然和你配。当我送你的圣诞礼物了。”

　　“喜欢吗？”

　　肖林在一旁笑，现在只觉得楚维配上这个发箍有点过分可爱了。

　　楚维：“……”

　　“我不要戴。”说完伸手去摘。

　　肖林还是拉住他的胳膊，怎样都不让他摘下来，“街上黑布隆冬的，没人注意你的。戴着吧，就我看得见，戴给我看行不行。”

　　“我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一路上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犟来犟去还是楚维败下阵来，那可爱到爆炸的发箍就直到回了家也还戴在楚维的头上，所以去超市买猫粮的时候，楚维推着肖林进去自己在外面站的远远的，而且还非要站在没有光线的角落，肖林仰着脖子笑他，笑够了才进去买了猫粮。

　　两人一回家木木就喵喵着扑上来。

　　楚维先抱起她，肖林到卧室里卸下了吉他，过了很久才走出来，一眼就看到木木抱着发箍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的场景。

　　刚才，楚维可能忘记了摘头上的发箍，猫咪看着他的眼神总有些古怪，说这不是主人但这张脸明明就是他，说这是主人可这个主人今天的气质怎么有点怪，头上为什么长了犄角？

　　木木顺着沙发靠背爬到他的头顶用爪子拨弄他的发箍，最后给弄了下来，自己抱在怀里玩个没完。

　　肖林给楚维拨弄了两下杂乱的头发，又走到木木旁边，把猫粮倒进它的饭盒，轻声说：“今天你也有礼物。”

　　时间不早，夜已过半，圣诞老人要去实现愿望了。

　　驾着他的驯鹿，背着他的包袱，飞进有心人的梦里。

　　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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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赶上周五的尾巴，我不管，我就是周五发的，下周有课了，更新可能更难了，也许两天一章说不准呢，随缘吧，可以攒攒一起看。也许茶余饭后的能为你们带来一点点乐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