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66、第 66 章

　　“房间打扫的怎么样？”肖林夹着饺子蘸了醋往嘴里塞，一边问他。

　　楚维很心不在焉，几乎都没听见有人和他说话。

　　“楚维？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就打扫了个卫生间，后来阿姨不是来了嘛，就没打扫了。”

　　“哦，没事，我放学回来再和你一起。”

　　“我自己可以，下午就能干完，不用你一起。”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色彩，说完抬起筷子朝着盘子里的饺子过去了。

　　肖林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情绪，抢着他的手给他夹了一个饺子到碗里，“黄瓜馅的好吃吗？”

　　“嗯，还不错，我不知道你还爱吃黄瓜馅的饺子呢。”

　　“以后我们也可以包啊，你不是学会了吗？”肖林笑嘻嘻的盯着楚维的脸。

　　肖阿姨坐在肖林对面咳嗦了两声，“肖林，先吃饭，别忘记了时间。”

　　肖林抬头去看客厅里的表盘，时间确实不太宽松，“哦好。”

　　肖妈妈吃的不多，多半时间是看着他们两个在吃饭，顺便起身给他晾好了白开水，晾了两杯，一人一杯。

　　“以后你们要是有时间可以自己做点饭，比买的干净也便宜，其实没事的话还是在学校餐厅吃好，又省事，不用来回的在路上花时间。”

　　“中午晚上可以，早上就没办法了，早上和他们时间不一样，我们有时候也自己做，是吧？”肖林望向楚维。

　　他想起肖林偶尔早上煮白粥的事情，点了点头说是。

　　“没人管着你们晚上别玩太晚，校服勤洗勤换着点，夏天过去出汗没这么多了也别懒了，平时少带一些不怎么熟的朋友来，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作业也相互监督着点，别养成不写作业的习惯……”

　　“知道啦，知道啦，妈，没有啊，你说的这些方面我们都听话的很。”

　　饭吃得很快，肖林急着要去上学，肖妈妈也说还要回家和一些姐妹约了逛街，三个人一起出了门，肖林着急就先走了，和两个人挥了挥手。

　　肖妈妈拿上自己来时的提包，到了门口脚步有些缓了下来，回过头来对他说：“楚维，我知道让你离开他很难，可战线拉的越长越不好收场，他现在还有时间，但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没时间了。”她没法想象肖林回老家上学之后要是他们还保持着这样的关系，那对肖林的学习和生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阿姨，我做不到，也不会这么做，我觉得我们这样是没错的，没错我就不会去改。”

　　他笑了，“阿姨，先回去吧，您说的我会好好想想的，也许有皆大欢喜的办法呢。”

　　肖阿姨无奈地转回头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叮嘱了一句：“打扫卫生的时候别忘了把窗户打开，不然灰尘大。”

　　“好，知道了，阿姨再见。”他挥了挥手，肖妈妈扯着嘴角笑了笑，便走了。

　　他进屋关上了门，这才感觉一个世界都倒了下来，正像此刻的他一样，无力地倚靠在门上，目光怔怔地，一瞬间被前所未有地疲惫感笼罩。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去卸下肖林的担子？到底怎么用心才能让他不这样在自己身边筑起高墙？

　　他想不出答案，他以为自己已经做的不错了，试着多笑，试着主动理解，试着及时察觉他的心情变化，没想到仍然只是融化了肖林的世界的冰山一角。

　　虽然没什么办法，但他至少不会想到放弃，因为他知道，放弃比现在忍受的要痛苦一万倍，他不相信长痛不如短痛，他只知道只要是痛就会一直痛下去。

　　“喵-喵-”

　　他回过神来看着用爪子抓挠他的裤脚的小猫咪。

　　糟糕，又忘记喂它了！

　　亲自养猫还真是不习惯，要是木木不会叫的话估计早晚会被饿死。

　　他站起身子走到厨房去拿奶粉，动作熟练地给它泡好，小猫还是很急切地凑了上去，小舌头舔水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

　　楚维蹲在他旁边，伸手去抚摸它的后背，眼里的目光柔和了起来。

　　“要乖啊，我们会走下去的对吧？”

　　“你得慢点长大，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要你陪着呢。”

　　猫咪不理他，继续喝自己的奶粉，但他就好像是得到了回应一样，满意的笑了下，站起身来，走到厨房去找上午摘下来的手套，准备继续打扫房间。

　　这次打扫之前他先去打开了窗户，然后开始扫地、拖地，客厅、卧室，最后把厨房整理了一遍，又转战到客厅去擦一些老相框。

　　看着这些老照片，他一下子回想起吴老师在的那晚，他看着手里的照片感慨万千的神情。

　　今天楚维拿起它们来，看了一眼，那天吴老师看的是这个双人照，其中一个是吴老师，另一个男人他从来没见过，应该也不是学校的老师，而且，看这文质彬彬的气质也不像是酒吧的工作人员。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想起来《人间之外》那首歌，他是人间之外的那个人。

　　照片上两人规矩的站着，手臂自然地垂在两旁，两只手靠的极近，就好像都在跃跃欲试地去牵上对方的手，他们站在布达拉宫的层层宫殿之下，映着好看极了的蓝天白云照的这么一张照片，从像素来看应该是有年头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照片他也被感染了一丝悲伤，尤其是在猜想到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间之后，这种感觉更加猛烈了。

　　人走之前一切都是美好的，走之后所有的就失去了颜色，留给活着的人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求而不得和悔不当初。

　　明明擦擦相框是个很简单的事，他却花了很久，可能他干完那些活也真的累了，所以在相框前慢了下来。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干完，他看着整洁的家里，终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也是他第一次干这么多家务活，如果不是为了肖林他肯定不干，就算为了自己也懒得干。

　　不知不觉坐在沙发里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明亮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还没到要开灯的地步。

　　今天他不准备叫肖林回来吃饭，因为家里没有剩下的饭，他也没有心情去买饭，更没有心情和他心平气和的聊天。

　　肖林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他说不要，随便找了个能搪塞一时的借口应付了过去，肖林没再多问他。

　　他放下手机，看着灰色的屋子，好像这就是自己心里的状态，灰蒙蒙的，而且空荡荡的。

　　他什么也没心情做，走到房间里把滑板拿出来准备出门去走走。

　　木木见他要走，赶紧上来跟着，但他不准备让它跟自己一起，他都不确定是否能照顾好自己，所以更不能带着猫咪出去了，在检查窗户都关好之后，他狠心地把木木锁在了家里。

　　钥匙揣进了兜，上路。

　　小路不算宽但还算平整，他放下滑板，轻驾熟路地踩了上去，从家门前溜过留下一阵风，走到小路到大路地拐角处，有一个缓缓地小上坡，他顺势自然地练习了一下Ollie。

　　顺着大路向前走，他不知道去哪，正好借这次机会顺着学校周围随便逛逛，当了解一下周围的市井环境，也许还可以找到滑滑板的新场地，其实他更想放空自己。

　　一个人莫名的陷入一种苦闷时，只好让他自己消解，只有时间是良药。

　　十月多的傍晚，不算冷不算热，有着很人性化的温度，加上徐徐吹来的晚风，称得上是非常惬意的时节。

　　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他没法做多余的动作，即使是人行道来往的人流也不算少，他只这么简单的踩在滑板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用脚下的力量去控制板的方向，时而踩地加速几下，耳朵里塞着耳机，长长的耳机线一晃一晃地打在他的衣服上。

　　风来，他的头发被吹起来，风走，头发便落下来。

　　人活着，最多就是一辈子，又怕什么，又彷徨什么，想爱的人不好好爱着还等什么。

　　难道等一首《人间之外》吗。

　　等到青丝白发的年岁再捧着几张仅有的合照仰面叹息吗。

　　-Is it a video is it a video-

　　-For the love the laughter I fell up to your arms-

　　“同学，同学？”耳朵里插入了和音乐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声音，逐渐响亮起来，仿佛是在喊他。

　　楚维停下了滑板，摘掉右耳的耳机扭过头去看着声音的方向。

　　一个女孩和朋友站在一起，跑了两步赶过来，看上去年龄和他差不多，大概是猜到自己是三中的学生了。

　　她面色有些潮红，神情看上去不是很自然，说道：“你滑板滑的好好看啊……那个，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我也挺喜欢滑板的，家里有几个板，但都没有你这个酷。”

　　他微微低头看了看，脚下这个还是肖林送他的生日礼物。

　　女孩长得很漂亮，穿的也很亮眼，声音软软甜甜的好像是大家都会喜欢的那种。

　　“不用了，我怕我男朋友吃醋。”

　　说罢就插上耳机继续上了路，往他并不知道方向前路继续滑，没再留下一个多余地眼神。

　　两个女生留在原地错愕，一时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只是觉着刚刚的男孩像是在梦里跑出来的，太好看又太勇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今天地精力有点酷，可以遇上这么个性的男孩子。

　　时间过得有点快，他跑的也有点远，不过他找到了一个滑滑板的场地，这个时候正好人多，他凑在人群中滑了几个来回，他无心和别人打招呼交朋友，但很快他的清冷气质和滑板技巧吸引了一些爱好者前来说话，说说笑笑的也算交了几个朋友，他不敢多耽误时间，要是叫肖林知道又该不放心了，所以他准备折返。

　　眼里的风景从灰暗模糊到灯火通明，他也从一开始的不饿变得有点没力气，途中路过一家便利店，他走了进去买了一份寿司当作晚饭，店员小哥问他需不需要加热，他说算了。

　　反正他回去还要一段时间，热了最后也会凉。

　　时间九点半多了，他走的快点没准还能赶上肖林放学。

　　塑料袋跨在手腕上，他接着上路了。

　　晚间的空气没有了太阳的加热有些猝不及防的凉意，小小的鸡皮疙瘩在他胳膊上起来，他只是耸耸肩，没去管。

　　耳机里的音乐声被一声短暂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他以为大概是肖林来的消息。

　　拿出手机来看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好长时间没有发过微信的肖妈妈。

　　他加肖妈妈的时间很早，那时候他和肖林还算是半个孩子，刚买了手机，就兴致勃勃地下载各种软件，几乎饶有兴致地把院里的人联系方式加了个遍，有□□的加□□，没有的就加微信。

　　但他们真正地聊天记录少之又少，多半是问他们怎么很晚了还不回家或者肖林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这样的问题。

　　他点进对话框。

　　第一条是一个3000元的转账。

　　—楚维，我知道他的钱多半也是你俩一起花了，所以我给你也是一样的，再说他不可能要我多给他的生活费，你替肖林收下吧，回去和他好好说说，叫他别这么要强，也帮着阿姨多少照顾着他一点。

　　—没钱了和大人们说，你们现在不是应该自力更生的年纪，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我想通了，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不能替他担忧一辈子。

　　楚维停下了滑板，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看着一条一条发过来的消息，他心跳的有些快，说不上来是感激还是感动。

　　只是淡淡地回复到：谢谢阿姨，我会的。

　　郑重地接收了肖阿姨的转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