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65、第 65 章

　　“喵—喵—”一阵声嘶力竭的猫叫声传来。

　　“呀，肖林真抱来了，这孩子，我还以为他就随便问问，”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俯下身子去抱猫咪，“这么小的猫你们能养活吗？”

　　阿姨这么一问，楚维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给它喂吃的呢！

　　怪不得它叫的这么用力，这样想着他赶紧去橱柜里拿了它的奶粉给它泡好。

　　猫咪寻着味道找到昨天的塑料碗去吃早饭的时候，楚维瞥见了它身上叫肖妈妈抓的一块一块的面粉的痕迹，他又不得不俯下身子给它拍打下去。

　　肖妈妈洗了洗手，继续干手底下的活。

　　“肖林啊从小就喜欢这小动物，当初在老家的时候，他从幼儿园里抱回来一只流浪狗，身上脏兮兮的，我们都说不能养，外面的狗不干净，”肖妈妈说话间伴着笑和温柔，“可他非要养着，不养就要哭，坐在地上就是不起来，从小就开始这么倔，凡是他喜欢的东西非得照顾好才行。”

　　“哎，维维，把黄瓜切成小粒就行。”

　　“哦，好。”

　　他差点忘了肖林是个很喜欢小动物的人，在家的时候他就很喜欢土豆，可是肖林和他说自己不想养宠物，虽然是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对他妥协了。

　　他小时候的童年他是来不及参与了，也许就是在那几年里肖林形成了性格的雏形，也许那是虽然不记得但是举足轻重的几年，可他也已经错过。

　　一种陌生感突然从心底袭来。

　　“哎我和你说啊，肖林小的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也经常对着我们撒娇，我记得他幼儿园的时候特别调皮不爱学习，每次被老师骂了就回来跟我们服软，变着法都我们开心尤其是爷爷奶奶，街坊邻居都说他是个小机灵鬼。”

　　“……哦，他现在也机灵得很呢……”楚维接话说。

　　“哈哈，是么，不过，他现在也变了很多，”肖妈妈的语气暗了下去，继续说道：“看着还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孩子，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很少真的开心。”

　　“我，其实也明白他这样的原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执拗呗。”肖妈妈笑着低下了头。

　　“但是，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说话声很小。

　　楚维切黄瓜的刀突然停了下来，悬在半空，脑子里也是一阵嗡嗡的响，他不知道肖阿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或者她是想暗示什么意思。

　　半天没有开口，只有案板上揉面的声音，面粉和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肖林是我看着长大的，十八年来一步一个脚印，我几乎从来没离开过他，我再了解他不过了，我知道从他和我说要和你搬出去住的时候，他就一去不复返了。有的时候我们觉得他还是一个孩子，可是往往孩子也能做出一些让我们大人自愧不如的事情，就比如他……”

　　“哎。”她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他能对你坚持这么久……”

　　肖妈妈再次笑了，这次摇着头，像是表达一种不言而喻的痛苦。

　　任是傻子也能听明白，肖妈妈已经和他摊牌，再躲在窗户纸下面说话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坚持，这么，久，是什么……”意思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肖妈妈的话抢了先，像是早有准备。

　　“你刚搬来那年，”楚维闻声抬过头去看着她，“你可能忘了，有次下着雨你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我们问你，你说在路上摔倒了，其实我们都不信，因为你不光腿上破皮，肚子上也青一块紫一块，从那以后他非要自告奋勇每天接你上学放学，我不答应他也不听我的，其实他比你们晚下课三十分钟，但他老是趁着老师不注意偷跑出来，怕你自己落单再被欺负，学校老师找了我好几次，我逮着肖林软硬兼施愣是没把他这毛病改回来，最后拿着扫帚追着他满院子的跑，他还是非要去接你放学。”

　　“我当时气的，心想这小子没被哪个小姑娘迷住，倒对你死心塌地的，哈哈哈。”

　　肖阿姨打开燃气灶，放上炒锅，准备炒鸡蛋。

　　不一会儿兹拉兹拉的声音在厨房响起来，很快又被抽油烟机的轰轰声掩盖。

　　“对了，那时候有个邻居家的小女孩跑到我们这来找肖林，把手里的什么吃的给他，她说什么我倒是没听清，就看见肖林拉着你的手转眼把东西塞进你嘴里了，回来跟我们气势汹汹的说你是他老婆，哎呀当时笑得我跟你肖叔叔。”

　　楚维一手递着鸡蛋，一手接着鸡蛋壳，脸红的要命，小时候说的话当然不能算数，不过这么精彩的时刻他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能当时还不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

　　楚维抿着嘴笑了，小时候的记忆都远去了，随着这么多年的冲刷，只剩下很少的一些印象了，几乎可以用一句话代替：肖林对他好得不得了。但具体是怎么好的，他真的记不起太多事了，好像那就是他和肖林的日常。

　　但肖妈妈显然不是来和他回忆小时候的趣事的，毕竟，她站在母亲的角度，还是难免会有些自私。

　　鸡蛋熟的很快，马上馅料就拌好了，肖妈妈了解他俩的饭量，买的菜和面都不太多，放在一个大碗里也就半碗多的样子，像是中午吃过了晚上绝对不剩的样子，她将面皮擀好放在一旁。

　　“来，你看着我包一个，你肯定学得快。”

　　肖妈妈拿过一个面皮，用勺子舀上半勺的馅料放在最中间，上下一捏两个对边，再把周围的口按照顺序捏紧。

　　“就是捏紧千万别露馅就好了，你看，好了。”肖妈妈拿着饺子给他看看。

　　楚维很快包成功了第一个。

　　肖妈妈笑得很欣慰，一时间觉得好像养了个小儿子，这也挺有成就感的。

　　楚维的饺子包的歪歪扭扭的，和肖妈妈包的放在一起，显出两种风格，不过能感觉出来他的手法在逐渐进步，他也会认真观察阿姨的动作，然后学着去做。

　　肖妈妈循规蹈矩地包了一个又一个饺子，去拿过面皮放在手上、舀一勺馅料、按照顺序捏皮、最后和楚维的饺子放在一起，好像很专心，屋子里寂静了下来，只有勺子和装馅料的瓷碗碰撞的声音。

　　肖阿姨看着手里的饺子，带着笑，说：“以前我不管他怎么样，天天住在你房间里我也管不着，小学逃个课带你出去玩我也能当作不知道，我以为我的纵容会让他有更多的自主意识去选择自己的人生，知道孰轻孰重。”

　　“可是，他是选择了，但我不知道他选的对不对。”

　　“楚维，”肖阿姨突然抬头看着他，和蔼可亲丝毫没有攻击性，“高一的课程紧张吗？”

　　“嗯……比初中紧张点。”楚维说，低着头，看饺子，也看自己的动作到底对不对，也祈祷着，肖阿姨别再说下去。

　　“嗯，紧张就对了，紧张是让你们知道高考的重要性，要慢慢适应。”

　　“嗯……”

　　“肖林高三了，上学期就快过去一半了，他越晚回去就越浪费时间，好在他终于答应下学期不回来了，可是居然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肖阿姨笑着，像是寒暄，总之一直是带着笑的一张脸，可楚维很难被这笑容感染。

　　“……我知道，他……”

　　“你不知道。他做的永远比你知道的多，我以为他不会真的给你养个小猫小狗的，养了就是分散精力，你们现在的精力有多宝贵你们知道啊。说出来住就出来住了，你们以为不住学校很容易吗？生活费不得比在学校要多出一半来吗？吃的饭没有学校餐厅里的健康也没有那么实惠，零花钱顶得住这么花吗？他和你说了这些吗？他不用说我就知道，而且他也不会和你说半个苦字。”

　　楚维呆住了，他忽然想到，肖林每天早上都抢着去买早餐，说自己早起要复习所以顺便买，每次晚自习放学他饿了肖林就把他拽到小吃街，让他闻着味道去挑想吃的，最后他买，家里少点什么东西他一说肖林就去商店买来，生活用品用完了也是肖林去买，现在家里的猫粮也是肖林买的，虽然不用房租，但水电费是不是……

　　“我好不容易答应他和你住在一起，他肯定不会向我多要生活费，他本来就是要强的孩子，你知道，那天我在他书桌上看见一堆书下面压着的各种兼职小广告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他可能去酒吧卖唱，可能周末去商店兼职，都有可能去在大太阳底下发传单，我不心疼他吗？”

　　楚维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肖林过得不好，他不知道他这是为了自己。

　　两人手上的饺子皮停留了很久，谁也没有再继续包下去。

　　一个重重的大石块瞬间压在心头，他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仿佛肖林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越走越远，越笑越让人想流泪。

　　“我不是来怪你的，我知道肖林这孩子性格就这样，常常喜欢强势地对别人好，我也不怀疑你们之间的，的感情，我希望他轻松一点，可他越活越累，我不可能说的动叫他不管你，那，那你能……”

　　“也不可能。”

　　楚维斩钉截铁的说，用尽了今天最后一点力气，他低下头去不想迎接那缕目光，他的底线就是，绝对不会离开肖林。

　　肖妈妈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低着头的孩子，仿佛这一瞬间他是最不听话的一个，“你……”

　　“咔嚓—”门在这时响了。

　　“哎！妈，你们已经做饭了啊？”肖林把钥匙挂在墙上跑到厨房来。

　　“啊，是啊，难道还等着你放学吗？那估计到你走了都做不熟饭。”肖妈妈很快转换脸色对肖林说。

　　肖林笑着，“哎？楚维会包饺子了？我猜猜这最难看的一定是他干的。”

　　楚维扯过一丝强硬的笑，“是我干的，你不吃吗？”

　　“当然吃，这可是你第一次包饺子，必须捧场！”

　　饺子包的差不多了，肖阿姨烧开了水，没一会形状各异的饺子咕噜咕噜下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