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50、第 50 章

　　陈凯乐第一次来他们这里的住处，说来惭愧，他们搬来这里有一个多星期了，都没请陈凯乐来吃一顿饭小聚一下。

　　“改天请你来吃饭。”肖林从屋檐下面的花瓶底部掏出一枚钥匙插进了钥匙眼。

　　“你们这不错啊，很干净啊。”

　　肖林无力地扬了扬眉毛，打开了门，放陈凯乐进去。

　　他把钥匙挂在一旁之后，就一头栽进了客厅的沙发，不管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还没干透，蜷缩在沙发的一角一动也不想动。

　　“你坐会吧，接点水喝，我有点困了。”

　　陈凯乐在屋里转了一圈，听到肖林这话才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你怎么了？真感冒了？”

　　陈凯乐凑到沙发前蹲下来，要伸手给他摸摸额头，被肖林的手挡下。

　　“没有……”他笑笑，“我就是有点困了，你帮我告诉楚维我今天不回去了吧，让他顺便和我妈说一声。”

　　“嗯。”陈凯乐拿出手机给楚维发消息。

　　“你把衣服换下来，去卧室睡吧。”

　　“不用，我在这躺一会，一会去换衣服，雨越下越大了你赶紧走吧。”

　　肖林一直闭着眼睛说话，脸色越来越白，又补充一句：“千万别叫楚维来，你就说咱们晚上去吃饭，离着家有点远又下着雨，明天再回。”说完这话睁开眼睛和陈凯乐确认了一眼。

　　“嗯……”陈凯乐嗯着答应他，转而就给楚维又发了一条微信。

　　—肖林好像发烧了，你来这看看

　　他走到卧室找了一个毯子盖在肖林的身上，继而出了门。

　　他准备坐在台阶上等着楚维来了再走，肖林这性子，什么时候都喜欢死撑着，今天要是舍下他一个人在这的话，明天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活着的他了。

　　他也挺替肖林难受的，他知道肖林从来都只是一个无辜的人，从头到尾没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最后走了的人一走了之，剩下的人承担所有的后果，这太不公平了，可是再不公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大家总是喜欢一些有趣的说辞而不是更喜欢真相，因为真相往往是无聊的。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颜蕊给他发的消息，叫他明天中午别忘记去给她庆祝生日。

　　他开心地回了一个好。

　　雨声哗啦啦地越来越大，雨势丝毫不减，还好在便利店买了把伞，他想。

　　“肖林怎么样？”他一抬头楚维已经冲上了台阶，眼见着就要冲进屋里去，陈凯乐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等会等会，他应该先睡下了，你先过来坐下，咱俩聊聊”

　　“他怎么会发烧了呢？淋雨了吗？”楚维急切地问，向屋里望了好几眼，看到肖林真的躺在沙发上睡了才放心地坐下。

　　“买的药？”陈凯乐指着楚维手里怀里抱着的塑料袋，楚维点点头。

　　“怎么回事？你们今天到底去哪了？”楚维眉毛拧在一起，急着追问答案。

　　“你先别急，让他睡一会儿，我给他盖好了被子，可能出点汗一会就好点了。”

　　楚维沉下一颗心来，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问道：“那咱们聊点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嗯……可能冒着被肖林打死的风险，但是我觉得你早晚得知道，这事让他自己扛着太可怜了，我又不可能一直开导他。而且，要让他自己告诉你的话，他肯定把自己说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听到这话，楚维自觉地和肖林前几天讲的那个故事联系在了一起，他抬起头说道：“嗯……王梓韵？”

　　陈凯乐被他说的这个名字给吓了一跳，“你知道？他和你说了？”

　　楚维摇头，“没有，他只和我讲到最后住院了，没说为什么……”

　　雨下的久了，越下越没意思，最后开始打雷，轰鸣的雷声从远处的天边传来，直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再一抬头，雨好像小点了。

　　陈凯乐说：“你知道玲玲吗？”

　　“不知道，他没说。”

　　楚维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迎接一个残忍的故事，这应该也是他和肖林的最后隔阂，他十分愿意甚至十分迫切地想去帮他分忧。

　　“两年前……”

　　“肖林认识了王梓韵，早在王梓韵之前玲玲就盯上了肖林，成天围着他转，从早到晚嘘寒问暖，送吃送喝，肖林明里暗里拒绝了不下十次，一点效果也没有……”

　　“可能那姑娘就习惯了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搞到手吧，拼了命的对肖林死缠烂打，肖林只当她是个小孩，爱开开玩笑耍耍嘴皮子，没放在心上，他也没心思了解玲玲在以前学校做的那些叱咤风云的事。”

　　“玲玲撞见王梓韵在学校门口给肖林送情书，平常的情书，肖林都基本上不收也不打开看，这次他居然收下了，从那之后玲玲就处处和王梓韵过不去。”

　　“第一次是在放学路上找了几个小混混，想吓唬一下她，谁知道正好叫肖林碰上了，不仅没达到目的反而更适得其反，肖林和王梓韵更熟了。”

　　“小混混是那个叫玲玲的找的？”

　　“对，这是第一次，那时候肖林还不知道小混混的来头。”

　　“玲玲生来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什么是规矩，哦，对了，他叔叔是学校副校长，他爸爸以前好像是C区的区长，你看吧，这样环境下教出来的孩子，大家都以为能成什么栋梁之才，结果坏事干的比谁都溜……”

　　“第二次是一个晚间吃饭的时候，玲玲用自己认识的人，去了王梓韵的班级，趁着班上没人，把她书包翻了一遍，不知道她想干嘛还是故意给教训，最后直接把书包从窗户上扔下去了，不偏不倚就正好挂在树枝上，你说一个女生怎么算计的这么明白，那时候正好大家都吃饭回来，从那路过的一抬头就能看见一个黄褐色的书包挂在绿树叶里。”

　　“肖林当然知道了，玲玲做这事倒是没打算瞒着大家，可能她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吧，玲玲在肖林隔壁班，当时就去她班里把她叫出来质问了半天，当时他还是想的太少，玲玲根本不是这样就能善罢甘休的。”

　　“等到肖林去给王梓韵道歉的时候，王梓韵的书包已经被学校警卫搬着梯子拿下来了，可是这人也丢大了，玲玲办事这么高调，谁都知道是针对谁，王梓韵趴在桌子上哭，肖林想去安慰安慰她，王梓韵那时候就说不想再看见他……”

　　“你说，当时大家还那么小，又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做出来的人是容易，接受的人可难啊！”

　　“肖林一连去了几天，王梓韵真的躲着他不见了，这倒是小事，可是偏偏叫玲玲看见，以为肖林真的特别喜欢王梓韵，一下子火就更大了。”

　　“上次那事闹得还不够大，年级里顾及她叔叔的面子，愣是一点处分没给，顶多不痛不痒的唠叨两句，一些舔狗老师说不定还夸她是为爱勇敢呢！”

　　“第三次就更离谱了，玲玲叫人去王梓韵书桌里找来她的作文本，找了人描摹她的字迹，写了一封有点露骨的情书，给学校一个臭名昭著的光棍老师送去了，你说一个女孩子心里怎么这么黑暗！那个老师前两年因为猥亵学生的嫌疑被放到乡下去了，那时候刚转回来。”

　　楚维听到这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学校和□□有什么分别？更可怕的是那些事情现在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全部被学校压下了，明面上还是一个学风优良、师风纯正的好学校，背地里也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

　　陈凯乐接着讲后面的故事。

　　“你知道那老师为什么能回来？学校都传是他给副校长送礼送了好几年，但是不知真假，都是大家传的，可是一见那老师的样就知道他肯定还是本性难移，全校的学生不管男的女的都绕着他走，所以玲玲送了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你可想而知。”

　　“更何况，王梓韵本来就挺招人喜欢。肖林还正发愁怎么让王梓韵原谅他呢，学校突然开始疯传王梓韵被那个流氓老师非礼了，你知道这种消息在一个枯燥待滋润的学校里，传得满城皆知根本不用一上午的时间。”

　　“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不傻眼？王梓韵被叫到了办公室，肖林直接傻了，我一个局外人都看不明白怎么回事。毕竟这件事传的风风雨雨的，学校的意思是叫王梓韵出来指证那个老师，再给他处分，可当时我听说王梓韵根本不承认这事。”

　　“学校以为她碍于面子不好开口，劝了她三天她还是不承认，但学校里的人大部分一口认定她是真的被非礼了不好意思说，你知道的，只有这样事情才更有看头啊，一帮蠢货！”

　　“到后来，不知道一张照片怎么传出来的，正好拍到那老师和王梓韵在一个黑不隆冬的角落里说话，由于光线暗，看不太清楚动作，但是在当时那个舆论的氛围里，基本上就等于坐实了她被非礼这事。”

　　“肖林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也是干着急，王梓韵根本不敢见他，王梓韵那边已经被这个连环招式搞得应接不暇了，谁还顾得谈情说爱？清白都被全校几千人给玷污了！”

　　“学校马上就落实了对那个老师的处罚，这次发派到更远的乡村小学支教五年，而且再也不能回A区任教，事情到这，大家都以为结束了，老师被发派，王梓韵也已经在全校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她百口莫辩，成了人们眼里的另类，说实话，按照他们的定义被非礼了的人不是受害者吗？怎么反倒变成了人人喊骂的角色呢？”

　　“我真不明白，大家是装傻还是真傻。”

　　“结果更荒唐的是，在那个流氓老师走的前一天，非要据理力争说是王梓韵勾引他，给他写情书，你听听，这消息是不是更劲爆，全校都炸锅了，谁还有心思学习？老师都没心思备课了！”

　　“旁人可能只顾着看热闹，肖林一听到这事立马想起了玲玲，这事一看就不可能是王梓韵干的，玲玲说了不可能饶过她。”

　　“肖林那时候也是一头热血，只想着去找她理论，理论半天也没有结果，她事情办的这么好怎么可能承认呢！计划几乎滴水不漏！太可怕了，当时没人想到这么戏剧性的事情是被人一手策划的。”

　　“从那个时候王梓韵的精神状况就不太好了，沉默寡言，反应迟钝，经常爱忘事，也老是迷路，在学校里都找不到自己宿舍，我在路上碰见过她好几次，实在让人看着可怜……”

　　“老师们也在调查这事，要是真的，那就不只是那个流氓老师会被发派了，王梓韵也会被开除，呵，她们说开除王梓韵的时候倒是挺轻松的！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肖林是为数不多的对这件事存疑的人，他找了玲玲身边的人，都问不出个一二三来，最后没办法了，他叫着我编了个谎话骗了一个胆子比较小的女生，说事情已经在查了，等到时候玲玲肯定能顺利脱身，她们都自身难保，拉到没人的器材室软硬兼施的威胁了很长时间，她才承认是玲玲干的。”

　　“肖林带着录音去了办公室，事情都浮出水面了，可是真相实在太过丑陋无趣了，大家都不愿相信，学校也不愿相信，毕竟，谁敢动玲玲？”

　　“后来，王梓韵的情况很糟糕，没过多久就退学了，医生的诊断是重度精神分裂，玲玲自动转学了，以一个新生的身份转到了偏远的学校。”

　　“事情到这就差不多了。”

　　陈凯乐伸出手去接屋檐下流下来的雨水，雨已经停了，但是屋檐还是淅淅沥沥流下来一些被屋顶的砖瓦玷污过的脏水，脏水很脏，也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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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废话两句，当时我构思的时候，是想着，玲玲的企图就是：你不是爱写情书吗？那我就用情书把你写死。到后来发现用陈凯乐的口吻说出这个意图好像很怪，所以没写。也正好扣上了她当时是送肖林情书而被玲玲撞见那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