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beaver

18、第 18 章

　　肖林一口气窜到了操场，没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去找人，明明能让楚维冷得发抖的天气却让肖林大汗淋漓。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就快要卡在嗓子眼里安家了，他浑身上下又急又燥，硬生生地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像得了重感冒，连气也喘不过来。

　　操场乌漆嘛黑一大片，什么也看不清，他一进去就开始围着操场转，转了好几个回身，一点动静都看不出来，急的他又感觉后背一阵凉风又感觉脑子都进了汗了。

　　他张了张嘴。

　　“楚维！”

　　忍着自己喉咙传来的金属味道，一遍遍地声嘶力竭地喊着楚维。

　　诺大的操场，声音传到另一个角落已经是微乎其微。

　　“楚维！”

　　“楚维！”

　　他一边走一边喊，嗓子里传来的味道让他自己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吐的感觉。强忍着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处感到火辣辣的。

　　“楚维，你他妈在哪……”

　　……

　　楚维从从心里和眼里的双重黑暗中勉强恢复了一丝意识，他隐约听到了肖林的声音，动了动嘴，强撑着出了点声音：“可以了吧。”声音沙哑的叫他自己都听着陌生。

　　那人轻笑了一声，好像是很满意眼前的人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叫大家住了手。停手的一瞬间有一阵风吹过来，就像助长了火的气焰一样，浑身上下说不清楚是哪，全都疼的像在锥心刺骨一般。

　　那人不急不慢地凑上前来，拽起他来说：“以后别让我在看见李妍欢去找你。”

　　说完撒手把楚维扔在地上，楚维像是掉进了荆棘丛中的一只无毛猫，每一颗刺都能穿透心脏，遍布全身的疼痛感再次把他拉回到无意识的游离中。

　　他们走了之后，楚维静静地摊在那里，头仰着，冲着夜空，眼睛只能睁着，闭上还需要力气，眨眼睛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昭示自己还能喘气的动作。

　　眼神在天上众多的星星和月亮之间迷离，有气无力的随着自己呼吸来回晃动。

　　他注意到除了月亮之外，确实有一颗亮度仅次于月亮的星星，就剩下这两团黄色的一大一小的光在他的瞳孔里闪烁着，他懒得聚焦眼神把别的所有星星都看在眼里。

　　这让他一下子回想起十三岁那年，在屋顶上，肖林凑到他耳边说的那些话，他说这颗星星在陪着月亮一起发亮。

　　他当时只觉得肖林又在说一些不知道哪看的花里胡哨的酸句子，但是此时他也是这么感觉的，可能现在太狼狈了吧，他想肖林了。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笑，可是嘴角微微一动，全身的疼痛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一瞬间他只好又皱了皱眉头，无奈到怀疑人生，我连笑一笑的权利还没有了？

　　他从没打过架，伤的最重的时候也不过是滑板动作没做好摔了一跤，破了点皮。今天是实实在在地尝到了什么叫疼，什么叫受伤，什么叫流血，什么叫感觉自己有一瞬间快要窒息。

　　一丝丝的委屈涌上心头，可能是因为痛感可以让人变得更加脆弱，让人忍不住钻到什么人的保护伞里去，他脑子里只想着肖林，他盼着肖林能帮他收拾收拾自己身上的“余烬”，他突然不太想瞒着肖林了，自己都他妈走不动道了还要什么狗屁面子，那一场灼心的烈火烧尽了他所有的骄傲。

　　只是疼、难受、想哭。

　　但此时的他没有力气竖起脑袋来寻着声音看肖林一眼，也没有力气再抬一抬胳膊挥挥手告诉肖林他在这儿，更没有力气再张一张嘴喊一声久违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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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林四面八方都喊了一遍，心悬在半空好像让他的脚底下都没有多少力气，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把自己绊倒。

　　把自己急的满头大汗却手脚冰凉。

　　他正准备朝一个方向跑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定住脚步猛地转过头，看见一团人影撤离。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额头上的汗珠没跟上他的步伐，掉了好几滴留在原地。

　　他跑近了那块地方。看清楚地上确实有个人影瘫在那里之后，他反倒有点慌神，脚下打滑，不敢迈步。

　　喉咙里又咽了口唾沫，为自己在心里做好了见到任何一个样子的楚维的准备，他强忍着眼睛想流泪的冲动，顿了没几秒就朝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扑了过去。

　　“楚维，楚维……”他伸手把楚维的脑袋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人揽在自己怀里，“我操|你妈，楚维…”

　　扑簌扑簌两滴温热的液体滴答在楚维的脸颊，楚维嘴角抽动了一下，把眼睛睁得大了一些。是肖林啊，怎么来的这么晚，还以为你这哥哥是我一想到就能随时出现的呢，想了你那么长时间，才来。

　　“你是傻逼吗，楚维，你个大傻逼……”肖林抽了抽鼻子，终于知道刚才那股酸酸的感觉是什么了，原来不是重感冒，是想流眼泪的冲动，眼没流出泪来上了鼻子。

　　“你怎么不还手？你一帮打不过至少反抗一下啊？”

　　“你活够了吗？你想怎么样啊到底？”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和我说，啊？”肖林的喊叫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甚至还带了哭腔。

　　肖林伸手把自己脸上的泪划拉的一干二净，又去撩开楚维的头发看了看已经不流血的伤口。

　　“我操，怎么下手这么重？疼不疼？”他小心地摩挲了一下，又仔细的看了看，手顺着楚维的脸颊耷拉了下来，轻轻地扫过还有着已经干了的血迹的脸。

　　又去看了一眼楚维的胳膊，已经是新的血迹和干的血迹交叉在一起，一片模糊看不出伤的到底是多大的范围，同样的还有小腿和后背……

　　楚维的眼睛半睁半闭，但是倔强地咧开嘴笑了笑。

　　“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

　　“我他妈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告诉我？我不来你今晚是不是就准备自己死在这了？啊？你多大了楚维？？你打过架吗？你认识那帮人吗？你熟悉吗？你懂规矩吗？你傻逼吗？”

　　“哥，”楚维咬着牙抬了抬手轻轻地碰了碰肖林的胳膊。“我有点疼。”

　　肖林眼睛里的怒气一时间都消散了，紧蹙着眉头，问到：“哪疼？啊？是这儿吗？”

　　楚维闭了闭眼，胳膊又捶了下来，“你别骂我我就不疼了。”

　　肖林叹了口气。

　　楚维躺在肖林的怀里，他伸过自己左手放在楚维的后脑勺反复地捏了捏，像一个老父亲在无言的教训自己的孩子，把一份沉甸甸的爱与关心全都藏在一个亲昵的动作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是语重心长的，活像一个本来清脆的铜铃被扔下了万丈深渊之后传来的声声庄严又悲怆的回响。

　　“你不信我吗，楚维。”

　　“你不信我吗？你不信我可以保护好你吗？”

　　肖林喉结滚动了一下，忍着越来越清楚的阻塞的感觉，情绪越来越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我一个高三的想保护一个高一的还做不到吗？”他把身子侧过来凑到楚维的身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楚维，你看着我。”

　　面对肖林一上来的嗔怪和问题轰炸他有点不知所言。没告诉肖林只是不想让他跟着一起受连累。楚维垂着脑袋没做回复。

　　肖林见他半天不动，只能不再傻傻地继续追问了。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一手放在楚维的腰间，另一只手抓着楚维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来，轻轻地把他扶起来。楚维没有一点力气，浑身上下想散架了一样，只有一阵阵的疼时刻提醒着自己还是个右胳膊有退的人。他整个人全都靠在肖林身上。

　　“楚维，以后别这样行不行？”

　　“你他妈的不知道我，我……”肖林说到激动时又开始哽咽。扯着嗓子咽了好几口唾沫，还是说不出话来。

　　我他妈害怕啊！楚维，你倒是自己挺逍遥自在，哪回不是我在后面给你擦屁股，给你守着，给你挡着，让你乐呵呵地长大。我图什么啊？我他妈害怕你变成另一个你，我怕你哪天说一句不愿意跟我走了，我怕你永远喜欢上身后的黑暗。

　　是，你流血破皮，疼得要命，那我呢，我就不难受吗。你过个十天半月的全都好了，又接着活蹦乱跳了，那我呢，我他妈心里的伤谁给我治好啊，我会一直都心有余悸，一直战战兢兢，一直担心你再次冲动，怕你不听我的话，怕你不像今天只是受伤而已啊。

　　“哎，我没事，我玩滑板不也经常摔成这样？”楚维强撑着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哑。

　　“我知道你是不想什么事拖拖拉拉的没完没了。那你好歹告诉我，让我跟你一块啊。”肖林说。语气突然温柔下来，好像没有了刚才的火气。

　　肖林把放在楚维腰间的左手抬了上来，放在楚维的脑袋上，很认真的给他顺了顺毛，把头发丝里夹着的假草坪掉的草给他择掉，又揉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楚维抬起头来对上肖林闪着泪光的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两个人走得明显慢了许多，也许前面来个大石头两个人能同时给大地来个拜礼。

　　肖林又笑了，温温暖暖的一个微笑，属于肖林自己的，送给楚维。

　　他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一下，嘴角出现了隐隐的小括号。

　　肖林放下左手继续扶着他，突然感觉一只手钻进了他的手里，微微地攥着拳头，沉甸甸的，他愣了一小会儿，就把楚维的手紧紧地握住。楚维没有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是平静的走着，但是仿佛只有肖林握住他的手才可以走下去。

　　肖林感受着来自楚维身体的温度，明显比他自己的体温要烫很多。上次是楚维喝醉了，这次是楚维受伤了，只有在这种时候楚维才毫无防备和抵抗的把自己的身体完全靠在肖林身上。

　　楚维脚下很不稳走得一晃一晃地，他的发梢轻轻扫过肖林的脸颊，肖林感觉脸颊开始发烫，他忍不住再靠地楚维近一点，可是楚维粗重的呼吸声又让他的心跳加速了好几倍，他不敢让楚维听出来，为了平复心情，长舒了一口气，咽了口唾沫。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慢慢地走出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