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在床上的猎物》阿痒痒

35、血雨

　　可纯血似乎并不打算真的听他的回答。那只手哪怕在圣器铮铮作响的阻碍下仍旧逐渐发力，来自圣器的共鸣和吸血鬼手臂犹如实质一般相互摩擦碰触，隔层不堪其力，开始发出瓷器将近龟裂的声响。

　　巨大的镰刀悬空横在红衣教徒与青年吸血鬼之间，一时间更是无人敢上前。寒芒刀锋对准了特里的双目，像随时将落下的断头台刀斩。

　　教徒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所恐惧尊敬的教主之一就这样被轻易的拿捏着脖子，像毫无缚鸡之力的家禽逐渐被提起。青年吸血鬼的缀着银白雕纹的长靴随着身体的升高缓缓垫起，离地，因为强烈的挣扎欲望和痛苦而甚至带上了颤巍。

　　狼狈不堪。

　　最近的一个教徒无法控制的颤抖着双手，红袍下的双腿几乎要不能站立，巨大的恐惧和预感充斥了心头，像是自己也被那只手牢牢紧扣着命脉。在这一时刻，直到真切看在眼里，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血统之间可怕的差距。

　　那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烙印，混杂了对未知威胁的本能抗拒。证实着为什么多年以来吸血鬼们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样可怖的血统扼杀于萌芽之际。

　　“不可能的…”那个教徒犹自低着头，嘴唇上下惊颤着喃喃着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字句，仿佛是什么古老的咒语一般晦涩而细密。“不可能了……错了…都错了……”他无法控制自己一般缩起半个身子躲在人群之间，癫疯似的暗自言语不停。

　　特里嘴里的血已经无法压抑的从他的獠牙间溢出，连续不断的淌落在衣领和胸前，喉骨在碾压下似乎传出咔嚓闷响，他无论如何挣扎也只能发出些微不成调的碎音。窒息感和涌上心头的死亡预感如溺水一般吞没脑海。

　　“舒尔曼教主！”千钧一发间，有教徒带着惊喜的高呼响起。

　　下一瞬一阵猛烈的红色烟雾卷风而来，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方寸之地。

　　颈部的力道骤然松开，后侧的隔层圣器却是终于‘唰’的一声尽数炸碎而落，千万琉璃碎片在半空纷扬而起，反射出缤纷色彩的光线。终于崩溃的圣器在最后一瞬里发出了钟鼓嗡鸣般凄哀的长响，荡开的无形气场弧形散开，冲撞了所有人的耳膜。

　　特地狼狈跌落下去，顿时原本含在口腔咽喉的血倾倒而下，铺满了面前的地面。他身前雾气渐散，站立了一个披着红袍的孩童身影。对方却对他此刻曲身在地，吐出大口鲜血的模样毫无怜悯之意。

　　“废物。”血红兜帽下，少年苍白的下颚启唇吐出了冷冷两字。

　　咳血不停的吸血鬼眼底猛地掠过狠厉仇恨的凶光，紧咬的獠牙间依稀的血迹显得无比狰狞，却自知此时没有余力去抬头反击，只是抬手捂住了几乎要被折断的咽喉，再无先前那副张狂疯癫的戾气。身侧的教徒已经端着一瓶血液递上前。

　　而那彻底碎为一地晶莹残渣的圣器中央，此时除了空落的砖地，再无其他。

　　“追。”少年一字下令闪身离去。

　　其余红衣教徒不容耽误，齐声应‘是’，转而跟随而出。

　　大殿之外，千万猩红衣袍的教徒如赤红汪洋般遍布，昏沉天幕之下，那密密麻麻的红衣像浪潮一般起伏涌动，仿佛举行着盛大的仪式，诡异却庄重浩大的令人心惊。

　　但随着涌动的愈发鲜明，那群红袍中央，却有一道逐渐划开的割裂，将那一片血红的人群生生切为两半。

　　裂痕中央的一人径直走过，千万红衣教徒终于发觉了什么，竟是纷纷朝两侧四散逃离，仿佛人群中闯入了对他们而言极为可怖而惊异的妖魔，恐惧失措，一时间整个人群震动混乱，喧嚷不堪。偏偏因为数量太多，反而无法立刻躲闪或逃离，不时踩到衣角又跌倒在地，杂乱无章，恍若遇到野兽的羊群。

　　被他们避若蛇蝎的身影却步步走下了殿外的阶梯，像是听不见身侧的动乱声响。

　　但所过之处，周遭的一切教徒却被转瞬间撕裂，拉扯，化为大片血沫。身躯磨碎成红色尘埃，缓慢缭绕绽放在半空，如同数捧赤红花卉盛放又凋零。

　　甚至来不及听见尖叫和挣扎，从红色的衣袍，到躯干，四肢，直至最后一根发丝，逐步搅碎，消弭。一切只在瞬间，像无形的屏障逐渐穿过，屏障前安然无恙，屏障后尸骨无存。

　　无形的杀意毫无波澜的掠过方寸之地，毫无声息，却触目惊心。

　　血花溅落四散的刹那，有丝缕掠过了那双长靴的边侧，却不曾沾染分毫。

　　红袍散开的缝隙中缓缓于闯入者身后铺开一条鲜血造就的红毯。鲜艳绵长，像一道划破了寂寥的猩红刀锋。又像是迎接着一场盛大杀戮的舞台。

　　纷扬的血滴间，男人的侧颜如神祇雕琢，血光月色下的面庞近乎白的虚幻，眼睫落有微弱冷色的红芒。唯独眸底的猩红被冷月照的透彻，泛起几乎艳丽至极的一丝光泽。

　　金色的长发丝缕散开，在血雨溅落中犹如一抹盛放的灿金光辉，掠过万数红丝。

　　此时站在高处殿堂顶端的兰登，以近乎痴迷的注视着下方盛大的杀戮，仿佛所看的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惊艳舞剧。他眼底充斥兴奋与感叹，看得出已经期盼这样的场景期盼许久。

　　“我们不插手吗？大人。”白衣管事立在旁侧瞥过精灵领主那张愉悦的笑脸，发丝在风里散乱飞舞。

　　“不急。”兰登嘴角的弧度依旧，曲起一条腿跨坐的毫无贵族气质，肘部随意散漫的搭在曲膝的顶端，半眯着碧绿双眼，像是个浪-荡不正经的富家公子。

　　“多欣赏一会。”

　　那个人类血奴似乎生命垂危，但他现在兴致很高，比看见任何精彩绝伦的表演都要高。毕竟眼前的风景可不是寻常人能看的见的，机会难得，破坏了这么一个美丽的舞台，可是会遭到光明圣女罗提亚手中泉灵谴责的。

　　在心底肆无忌惮的冒犯了一通所谓精灵族善良神明的威名之后，兰登心情更加灿烂了几分。但片刻后，他保持着脸上的欣然笑意，还是抬起手腕状似无意的挥了挥指尖，放出一只雪白透明的蝴蝶。

　　可惜了。

　　精灵领主收敛了下嘴角，幽幽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考虑到时间紧凑，他还是想多看一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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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落在脸颊上的凉意让奥洛从昏沉里清醒了一瞬。

　　他睁开眼，看见的是略微起伏的虎纹皮毛，远处朦胧的场景移动着看不清晰，被月色笼罩在银灰的暗沉里。手背倏忽也落下来一滴冰冷的水痕，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下雨了吗？

　　他茫然的眨了一下眼。

　　终于聚焦了视线，却看见那是一滴猩红的血，从手背正缓缓滑下，没入了白虎皮毛间。

　　血雨。

　　在得出结论的刹那，心脏却又是猛地钝痛袭来，仿佛被无形的手紧捏拉扯，口齿里顿时涌上一阵腥甜，呛在咽喉鼻息，汹涌的血腥味。少年一下子缩起身体，气息像被什么制约了一般卡顿。

　　白虎感受到背上人类的痛苦，有些迟疑的想要回头，却一下子被半空扑扇羽翅的光蝶吸引了注意。

　　【哥哥】

　　奥洛听见脑海里响起的声音。稚嫩的孩童语调带上了一丝欣喜，似乎是茫然中找到了能带领方向的信任之人。

　　但身体的高温愈发强烈，岩浆一般灌注在脑中，意识再次如同被搅乱成一团般浑浊不清。视野也随着怪异的疼痛感模糊昏暗，直到一切没入一片虚无。

　　昏沉中，他感觉到额发随着风被拂动，汗湿的额头被吹的更加泛冷，身体像在数次的起伏间跨越着沉闷而陌生的空气。血液内肆虐的东西无数次的席卷折磨，带起本能的颤栗和冷汗阵阵，头顶好像落下过急速而过的树荫，偶尔有细碎的啸鸣。

　　好像一路都不曾停歇。

　　再睁开眼时，他头顶是一片繁星闪烁的夜空，晚风吹动着周遭花丛树木发出细碎的簇簇声，空气里水露混杂着浅淡的草木香，以及不似自己所熟知的，更为暖潮的温度体感。

　　奥洛撑起身，发觉自己依旧在白虎的身上，此时巨兽正趴在一处高阔视野的山顶边缘，兽颅稳稳的落在爪子上面，时不时颤一下白色的虎耳。

　　他抬头看去，目光被远处山崖之下的繁荣光点吸引。

　　远处的下方是环形的精致都城，被万千古式高塔分割为大小不一的部分，周遭的湖泊在夜色里像铺撒的黑曜石镜面，巨大的瀑布从中央悬浮的主城像绸缎一般落下，期间点缀着各类阶梯一般的城市，细密的建筑闪现光点，美丽而神秘的出奇。

　　他曾在庄园内听琳恩讲起的，有着悬浮主城与瀑布城邦，位于最温暖地带，以光明与善意生存于一片混乱大陆中的种族。

　　那是，精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