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在床上的猎物》阿痒痒

33、白虎

　　那一针打入颈侧的起初，是凉的近乎烫一般的感知混淆，针管推入时的每一寸都像是剧烈的扎入在奥洛骨髓深处，撕扯的疼痛伴随着无法忽视的怪异侵入感，哪怕他再强忍咬唇，也还是凄哀出声。

　　少年压抑而近乎悲鸣的哭腔在密闭的室内环绕，惊心的凄厉。

　　可悲的是奥洛哪怕拼死了挣扎却没有丝毫挣脱的效果，扣在他四肢和颈部严丝合缝的宽项圈牢固无比，用力到皮肤上都泛红青紫，血痕溢出了红，也没有丝毫动静。

　　而注视着针管中银白液体缓慢进入了少年身体的人，却置若未闻的神态平静，仿佛耳边的哀鸣与他无关，他只是专注的看着那银白寸寸掠过了刻线，最终在零的标识消失。

　　银白，白的近乎纯净，那是圣器融为的液体。
　　人类的血液必然不能接纳，这一针几乎是要杀了奥洛。

　　但眼前这个人类是不能杀的。于是这一针的分量，也是恰好控制的分毫不差，能不至于立即毙命的程度。

　　不至于立即，但久了，就不知道了。
　　“别怕。”依旧是那不急不缓的调子，男人拿下针管，轻轻甩了甩手，温和笑了笑。“只是会有点疼。”

　　少年猛地抬眼，冷汗淋漓的脸庞上沾着丝缕黑发，眸里的怒意鲜明，像烧起的灿灿火星。
　　可止是有点，简直要疼的半死不活。

　　“带他下去吧。”依旧挂着礼貌笑意的男人对他的怒视毫不介意，甚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愉悦，目光打量着少年那张狼狈却不肯示弱的脸。“特里应当等的不耐烦了。”他话落的下一秒，原本紧扣在奥洛周身的铁环‘咔’的松懈。

　　紧固的东西骤然打开，方才挣扎的伤口就暴露了出来，此时阵阵刺痛。奥洛却没时间顾及，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那一针之后体温就变得诡异升高，高的他甚至看不清自己面前站着的人。

　　疼。

　　难以言喻的不适感。

　　少年从银色的桌案上爬起身，有些虚弱的晃了晃身子。白皙的肩颈在凌乱衣物间露了出来，光线里泛着莹润光泽。纤细腕部青紫，脚踝也泛着红肿血痕，加上下巴和脸颊的血迹，像是受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恶意惩-罚。

　　狼狈又，莫名的漂亮。

　　确实是是吸血鬼喜欢的模样。

　　男人默不作声收回了目光，姿态儒雅的转身。在他背身的同时，一阵淅淅沥沥的小动物攀爬声响起，像是什么细密动物爪子摩擦在光滑桌面的声音，连带着熟悉的一些细碎谈话声。

　　“甜的。好香呀。”
　　“父亲惩罚他了吗？他好可怜。”
　　“快跟我们走吧，父亲让你离开啦。”
　　“他是不是站不起来？”

　　声调有些尖细，小心翼翼，在耳膜上像窃窃私语。

　　奥洛抬眼，果然看见了身侧围绕着一圈先前笼子里看见的那些怪异的毛茸茸。此时它们抬着那张露出尖牙的嘴，状似天真的歪头，柔软的尾巴晃动，偶尔蹭过他的手。

　　它们叫那个人父亲…
　　这一群怪异的动物，难道都是那个人养出来的吗。

　　“快下来吧，该走啦。”

　　虽然那声音毫无恶意，甚至它们看起来都透露着友好，但那模样和尖牙还是让奥洛不由的有些本能恐惧。只是他没表露，顺从的下了桌台，赤足踩在了冰凉的地面。

　　脑海中思量着如果是在这样一群东西的追捕下能够逃走多远。但它们数量很多的样子，并且自己并不了解这里的地形。

　　温度很低的瓷砖让身体怪异的升温感到了一丝抚慰。

　　视野愈发的模糊，脑海里的思绪也随之变得冗杂，像是整个人沉进了热水深处，只有浑浊而沉闷的水声。迷蒙间就只剩下了周遭那一点细密的声音，零碎而轻，像是牵着他一直向前走去。

　　“快跟上，跟上呀。”
　　“到这里，在这里。”
　　“他是不是要倒下来了？”
　　“不行呀，那位教主还等着呢。”

　　脚底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艰难。

　　奥洛此时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药物和圣器在他的血液里相互融合，阻碍了大脑的转动和情绪，只剩下懵懂的本能。他就这样一步一缓的跟着那些小生物的催促声响，直到停在一扇虚掩的大门之前。

　　回神的时候，自己好像已经坐在了地上。

　　冷汗浸透了衣服和额发，滴滴答答的从发梢落在白色的地砖，耳鸣让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失真起来，眼前的景象像是盖着一层砂纸，连光线都被模糊成了细碎绒点。

　　“咦，教主大人呢。”
　　“外面怎么天黑了…”
　　“他起不来了呀，这可怎么办？”
　　“等等，父亲喊我们回去了。”
　　“那他呢，我们能把他带回去吗？”
　　“父亲……”

　　那细细碎碎的声音猛地被惊吓似的尖利轻叫了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惊惧。

　　奥洛因为它们陡然尖细的叫声皱眉，他现在难受的昏沉，这些小动物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极其鲜明，像是在脑海里放大了几倍。此时这么一叫，就仿佛用针在脑袋里戳着刺一样。

　　那门缓缓动了动。周身原本环绕的一群生物却耗子见了猫一般，迅速的躲闪逃离，仓促的声响如落叶被滚风扫去，似乎来的是什么极为可怖的捕食者。

　　奥洛察觉到身前靠近的冷意。

　　身体上燥热的温度像是被丝丝驱散的后撤，昏沉的不适感缓解了些微。他紧皱的眉头松懈了一点。撑在地面上的手动了动，指尖颤了一下。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陡然进了鼻息。

　　？

　　而后他抬头，看见了一双巨大明黄的兽瞳。

　　白色的茸毛间，那颜色像两颗琥珀嵌入，里面细长的瞳孔随着他的注视而收缩，清澈却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倒映着光影。

　　那巨兽头颅挨蹭的极近，奥洛听见了它带着警告和攻击意味的低吼，利齿微微显露，声响从喉咙内部闷闷的出声。紧盯过来的目光像是在注视猎物，专注且令人脊背发凉。

　　奥洛却心下平静。

　　因为他听见了对方心底轻轻的一声。

　　【喜欢。】

　　……

　　是个孩童音调的嗓音，稚气天真。似乎是没有思索太多的一句评价。

　　【香香。】

　　那词汇叠字喊出来时像是撒娇，又好像带着点骄纵感的耍性子，像小孩遇见了喜欢的物品时朝旁人宣誓自己心情的模样。

　　奥洛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那双灿金的兽瞳从他面前缓缓移动，兽颅就这样平行的在眼前挪到了侧边。他这才发觉，眼前的巨兽是一只毛色顺亮的白虎，浅灰的纹路在身上遍布，雪色衬着淡灰，有着天然美丽的姿态。

　　但四肢健硕，身躯肌理鲜明，可见并不是用以单纯观赏的宠物。

　　少年垂了眼睫，瞥见那虎爪沾着的斑斑血迹，了然于心。

　　【蹭蹭。】

　　但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脑袋忽然挨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力度毫不避讳，直蹭的他踉跄了一下险些倒在地面。

　　“啊……等……”

　　他猝不及防，被兽耳碰的不得不闭眼往后头躲闪，但那颗兽颅似乎铁了心的要跟面前这个小小只的人类亲近在一起，闷闷的哼唧了几声就毫无章法的更加挨蹭了上去。

　　奥洛抬起一只手抵在虎头上，掌心下是不时喷洒鼻息的兽鼻，还有扎人的虎须。那白虎却毫不在意他那点微弱的抗拒，依旧欢喜模样的埋在他脑袋和肩颈，甚至因为奥洛的触摸愈发兴奋，以至于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去舔了下少年温热的掌心。

　　【喜欢。】

　　哪里还有之前的警惕，一声声稚嫩的撒娇在奥洛耳边响个不停。

　　少年耐着性子被白虎左来右去的蹭了半响，黑发凌乱，衣服也皱褶不堪。倒也不是奥洛真的多么喜欢它的亲近，只是白虎周身温度偏低，像是带着霜雪的气息，把他此时过高的体温降下去了不少。不适感略微消散了一些。

　　他总能听见一些动物的声音。但一般不会多么繁琐复杂，这只白虎的都是正常。只是先前那些怪异生物的倒是超出常态。

　　正思索间，身上顶蹭许久的兽颅忽然停了动作，一双金色的大眼直直的盯着他。

　　【上来。】

　　然后，它就在奥洛面前乖顺的趴下了巨大的身体，一身雪白的虎毛也落在地砖上。只是脑袋依旧朝着这边，目光一动不动。

　　诶。

　　少年明显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