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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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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看着眼前敞开的巨大宫殿主门,奥洛陷入了沉思。
他,这个身份,踏进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喂。我真的还要继续跟着进去吗,跟你们站一起行不行?”抬起手遮着嘴悄悄靠近一旁站着的管事,奥洛压低了声音试探着询问。
“作为床奴的您能想到这些,真是实打实的进步了。”
黑衣管事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答非所问,讽刺的意味倒是非常确切肯定。
这个时候就变回了床奴的称呼了呢。
奥洛撇撇嘴直回身子,只好决定不再搭理那个家伙。
走在前面几步的塞隆似乎发觉了他的停顿,侧过身默然的投来询问的视线。
看来是要跟着了。
于是奥洛心底叹了口气没敢耽误的抬起步子就跟了上去。
殿内还有一大段要往上走的台阶,擦得近乎反光的质地加上高处悬空过度的顶端投射下来的自然聚光,整个室内都显得额外明亮和宽阔的令人不适,至少对于奥洛这样常年不是待在房间就是餐桌面前的人来说,这样的地方陌生的有些过度。
起码庄园的光线是偏暗的,还会舒服一点。
走在后面的奥洛微妙心底的感慨了一下。自己居然在外面开始怀念起房间了。
可怕的习惯性啊。
不过中央的宫殿一般是面见起它贵族的地方吧,为什么要选这种地方。
是来见谁吗。
思考到这里的同时,终于踏上了台阶的最后一级,再抬头的时候,所见的是蔓延至远处的宽阔辉煌内厅,两侧排列延续的玻璃大门外是碧绿色泽的空中花园,听得见依稀传进室内的喷泉水声。
而后其中一扇靠近阶梯方向的玻璃门被缓缓打开。外面的哗啦水声于是忽然被放大些许。踏着脚步声走出的同时响起的是问候的语句。
“艾里奥特领主,许久不见。”
来人倒不算陌生,整洁白色的长袍和腰间垂落的精致挂饰。那是代表精灵一方领域的身份物件,有着价值不菲的光泽和坠物感。不过奥洛并不是靠那些东西认出对方的。
那个熟悉的精灵尖耳,还有那副自来熟的笑脸。
这不是塞隆经常会在庄园一起下棋的客人吗。不过这次喊出的是姓的尊称,不太符合以往面对塞隆时的自来熟脾性啊。
奥洛原地顿了顿,悄然侧过视线看了眼边上还未发一语的吸血鬼。
在古语里,艾里奥特的含义似乎是神明。
讽刺的反差,这可是吸血鬼的姓氏。
塞隆却没有立刻作出回应,只是自顾自略过对方朝着门外的庭院走去。似乎对那个称呼充耳不闻的态度,站在原地的精灵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只是继续笑着转而看向了奥洛的方向。
“会舍得带出来还真是意想不到呢。”
那句感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似的语气则让奥洛感到略微的莫名其妙。
这家伙嬉皮笑脸的性格居然能和塞隆处得来,太稀奇了。
奥洛不作多余表情的低下头在心底感慨了一下,动作恭敬鞠躬着算是作为问候。
庭院内布置的非常细致,站在餐桌旁的女仆同样是来自精灵族的有着尖耳,细心的动作让倒落酒水时的声音也降到了最低,比较起总是说个不停的管事就显得格外贴心的安静,但此时奥洛却并不觉得多么开心和适应。
因为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安静的过头了。
再次叉起食物塞进嘴里的奥洛低着头悄无声息的流下一滴冷汗,只觉得挺直太久的脊背变得有点不适的僵硬。
这两个人似乎现在都没有进食的需求,结果整个餐桌就剩他一个人在小心翼翼的用着餐具,期间瓷器的稍微碰撞都显得格外声音清晰,连喝汤放勺子都变得需要轻拿轻放的艰难辛苦。
太累了。这饭吃的。
咀嚼着的奥洛无言里悄悄瞥过坐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金发贵族。
对方垂落的金色眼睫洒落些微阴影在脸庞,即使一幅闭着眼睛显得失礼的态度,姿态却依旧安静的优雅自持,靠在椅背的姿势没有多余的弧度,与其说是在餐桌前休憩,不如说更像是一尊被刻画成闭目模样的漂亮雕塑。
唇线薄而美好,脸侧落下的丝缕金发在光线里近乎发光般的夺目。
睡觉也一幅吸血鬼的样子呢。
所以,就是睡着了对吧。
吐槽没能继续,考虑到上午确实塞隆也陪着他在太阳底下认真逛了城镇的缘故。那份抱怨自然而然的化成了不在意。
奥洛收回目光,淡然的吞下了嘴里味道很好却没办法认真体会更加的食物。
但他还是想尽早吃完然后撤退的。
因为。
直视着自己餐盘的奥洛握着叉子的手本能的紧了紧,前方始终笔直投射过来的视线用余光也能看见的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并且由于太过肆无忌惮而根本无法令人无视。
那个精灵从开始就这样看着他,视线就没移开过。
不想对视。莫名抗拒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就冒出来了。
到底为什么要看着他。
嘴里再好的食物此刻都在奥洛这里变得没什么味道,咀嚼的动作更像是机械性做出的任务动作。
【你就不好奇】
结果,忽然响起在脑海里的男声让奥洛猛地惊了一下。
手里的叉子微弱的歪了一下,险些从失力的指尖掉回餐桌。
【你服侍的这位大人,到底为什么选的是你吗?】
那是直接传递到脑海深处如同共鸣一般的声响,周遭依旧安静的同时,对方的声音在脑海里平静而奇异的一次次的传递到大脑深处。
奥洛抬起头,对上了餐桌另一面笑容温和却神情不知所以的精灵。
对方看着他投来的视线似乎感到满意的撑起了下巴。十指相错的双手缓缓放置于下颚,动作悠然自得,伴随着同样悠悠响起在奥洛脑海里的声音,像是诱惑着什么一般的满是目的性和引诱意味。
【曾经都快被吃出骨头的孩子,你奋力想拯救呢,不记得了吗?】
一字一句的话语如同施加了魔咒般敲击在心脏,牵连着过往的记忆开始循环的在思绪里不住来回,翻页般剧烈出现的画面在脑海里飞速闪现着。
这个笑容满面的精灵明显知道着更多的真相,而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也似乎印证着他一直不能了解的某些事实此刻就摆在他面前等着他主动的掀开最后一层遮盖的幕布。
快被吃出骨头的孩子。明明是一句可怖的形容,却出奇的贴近和没有夸张分毫。
幼年时期被他捡到的那个濒死的孩子,浑身的伤口都是挖肉般的几近白骨,利器切割的程度绝不是致死,却更加残忍可怖的以取肉为目的一寸寸被切割,那是毫无人性和同情的残忍,如同面对的不是活生生的生命而是待宰的羔羊。
就是吃出了骨头的模样。
奥洛猛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神情难以一见的冷静和近乎阴沉的暗了下去。
【你知道什么】
他的疑问与其说是在抛出问题,更像是附和对方讯息的一句肯定,是想要知道后续的渴求真相和结果的需求,且彻底被对方抛来的事物所吸引。
明明想更加冷静,更加警惕,可奥洛此时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几乎颤抖的情绪。
之前所见的那个车笼再次浮现在脑海,那可怕的毫无生机的气息,白色的风车所代表的早已支离破碎的记忆和执着再次蔓延上全身如水藻和藤曼般纠缠着思绪。
执着许久的某些事物,以为不再会被从尘埃中被发掘的事物再次被挖取并审视。
裹挟着悔过与不甘,不安和痛苦的复杂。
以及一线渺茫的希望。
【你想知道什么?】
精灵的声音总是显得空灵和过于虚浮,像是不真实的嗡鸣。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奥洛看着他笑起的眼睛。抿唇压抑了变得不稳的呼吸。
像是刻意要看着奥洛紧张急切的表情,精灵停顿了话语,寂静从外部一直持续到奥洛的脑海深处,心脏的起伏似乎都变得充耳可闻。
【不】
那个字如铁锥般猛地让奥洛的身心都震颤而后坠入寒冷深处。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却像是撕开旧伤疤的瞬间般还是轻易的打击了全部的希望。
似乎是满意的看见了奥洛忽然苍白的脸和受到打击的神情,精灵捂嘴遮掩了失笑的模样。恶劣的性格与笑容依旧的皮囊形成了诡异而反差的和谐。而后他缓缓放下了交错的手,指尖轻轻敲打在餐桌的台面,像是指针一点点走过时的均匀计算般节奏有序。
【你看看就知道了】
下一秒,汹涌进脑海的是以画面为牵引的记忆,伴随着有些遥远而陌生的声音,疯狂而不予准备的充斥了思绪,钝痛和膨胀的不适感出现的同时,声音与景致都清晰起来。
画面上是那个快要记不清晰的稚嫩面容,清澈的湛蓝瞳孔,对视时有着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奥洛看清了他的发色。不同于记忆里脏污的过深的颜色,那是灿烂而干净的金色。
镜头却似乎逐渐变为了远处,且隔着无数披着红色长袍的陌生信徒,被围绕在中央的孩子站在如同祭台的位置,身上的白袍溢出着猩红的血液,一寸寸染红了大片的布料。惊心动魄的可怖。
“纯血的力量,将孕育贵族的新生。”
被歌颂般唱出的词汇,溅落的红猛地铺满了旁侧的地砖。
被切断的手臂,在掉落的一刻,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撕扯,疯狂至极的汹涌争抢,宛如一场病态的分食盛宴。充斥着可怖的颂唱和血肉溅落的声响。
那个孩子就这样被无数次的撕扯下血肉,复生,又撕扯。
而后画面忽然模糊的看不清起来,像是被泪水淹没。
再次出现画面时,是拿着一张写满数字的羊皮纸的少年,那双熟悉的蓝色瞳孔寂静的毫无声息,却在触及某一列数字时泛起了些微的波澜。
奥洛忽然觉察了某些东西,嘴唇无意的颤了一下。极力的想要阻止自己某个想法的汹涌意图。
“您多年来给予的血肉已是足够的代价,决定了您喜欢的那个吗?”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询问着。
“塞隆大人?”
下一句话,却让奥洛的眼睛逐渐睁大,那个发音甚至让耳膜产生了嗡鸣和震颤,不可思议的缩小着瞳孔的同时,以至于几乎忘记呼吸。
“嗯。”画面里的少年缓慢的点着头。碧蓝的双眼抬起,神情安静。
某一瞬间,就那样和另一个面容重合叠加。过度的熟悉,以至于震惊和真相在下一瞬间就海啸般覆盖淹没了全部理智。
桌布被猛地一道力度拉扯,椅子翻倒的瞬间,餐盘随之和玻璃杯一同从桌面上尽数翻落,破碎在地的瞬间发出了巨大的清脆声响,狼狈而鲜明的打破了全部的寂静。奥洛站起身的动作过于突然,周遭的仆从被吓得一时间忘了反应。
精灵默默的偏头抬起手,一幅无可奈何的神情。
【请冷静】
【领主大人知道的话,会和在下绝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