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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冬狮郎所不知道的一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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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鉴于冬狮郎的手指头被其母用心地包扎成了一巨型蚕蛹的形态,乱菊决定自行肩负起烹制晚餐的重任。而后的结果当然可想而知。饶是桧佐木老师为人洒脱,却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脸上的表情调整至彬彬有礼。
“难吃。”乱菊只吃了一口便皱眉。她搁下勺子神情沮丧,冬狮郎瞟了修兵一眼,见后者正努力抻着脖子咽下嘴里味道奇特的物体,那可怜样任谁看了都得心软。冬狮郎暗暗摇头,他知道桧佐木老师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家伙,对这种味道的晚餐大概说不出什么赞美的话来,于是也就主动替他解围说:“还行,不是很难吃啊。”
“是啊,是啊!”修兵也附和着。乱菊又不傻,早看出他们说这话违心,但也不忍辜负他们一番好意。好不容易几个人憋屈着吃了个半饱,修兵又主动请缨去洗碗,沉重的气氛才算渐渐缓解。趁着客厅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的空儿,冬狮郎凑趣问乱菊说:“工作找得怎么样啊?”
“你妈都这岁数了,又没什么学问,哪那么容易找工作啊!”乱菊一听这事心里就烦,她伸伸胳膊又左右活动一下脖子,停了一下然后说:“不过你就别操心了。虽然好工作可能一时不易找,但咱们还有点积蓄呢,怎么也能过得去的。”
“真的啊?”冬狮郎坐到她身边去,眼睛盯着电视里插播的广告说:“你可别骗我啊!你回来那会我还以为是因为求职碰壁才哭呢。原来不是这样的?”
乱菊猛一回头:“谁哭了?你净瞎说。”
冬狮郎依然盯着广告,嘴里酷酷地列出证据:“你睫毛膏不防水。”
乱菊语塞。
儿子又乘胜追击:“你很少哭的。所以一看就能看得出。瞒谁呢!”
乱菊更加语塞。冬狮郎这时不再盯屏幕了。他转过头低声但认真地问她:“怎么回事?桧佐木老师惹你了?”
“哪的话啊!没有!”乱菊摇头,伸手在儿子后脑上拨拉一下说你小子管那么多闲事呢!谁也没惹我。
“那就好。”冬狮郎并不信她的话,但也不和她争辩。他转头继续看电视,过一会又忽然冒出一句:“妈,谁要是欺负你,你要告诉我。”
乱菊定定地看着儿子的侧脸,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她开心地揽揽他的肩膀说好!要是真遇上了,一定告诉你给老妈出气!
这时修兵洗好碗从厨房出来,乱菊招呼他坐下喝茶。经过这两小时的近距离相处,桧佐木老师多少回了点魂,不像一开始那样在乱菊面前坐立不安了。索性也大方地坐下大家说了会话才起身告辞。
乱菊和冬狮郎送他到门外,修兵一个劲地催他进去。
“外面冷,快回去!”他跨上车座对他们摆手:“松本小姐,多谢款待了!日番谷同学,明天见!”
“好的!桧佐木老师走好!路上小心。”冬狮郎对他鞠了一躬,修兵发动车子,一阵轰鸣声过后,他的身影没入了浓重的夜雾。
母子二人目送他走远后进了屋。乱菊想起冬狮郎的伤,问他:“还疼吗?”
“不疼了。”
“怎么会切到手的?”
“走神呗!想事呢。”冬狮郎说着起身拿起书包说我学习去了。
乱菊点点头说你去吧。早点休息。
冬狮郎答应一声进了自己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乱菊一个人,电视里闹腾的广告声让她觉得吵,但关掉之后又觉得静。好像这房间里有什么装不下的东西似的,让她觉得憋屈。起身开了冰箱门,乱菊拿了一罐酒。开罐喝了两口,她将头靠在沙发上,明艳的脸上却疲态尽显。从进家门到现在,她的心一直都乱成一团,吃饭也好聊天也好,都有种云里雾里不真实的感觉。
这感觉是市丸银带给她的吗?
她说不上。本来这些年一直盼望见到的人,真见到了却又让他滚——这算是什么逻辑呢?好像在唠唠叨叨强调她傻一样。不过就算她一直都有点傻吧!包括赌气要生下孩子也是一样。他当年想要放弃孩子固然可鄙,但她生下孩子也不是基于什么光荣伟大的理由。她不过就是想证明给他看——想证明她有能力养这个孩子,她不像他说的那样没用,他是错的,是胆小鬼……
但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她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叛逆的少女了,而他……他除了长高之外,好像没什么变化嘛!
但她却老了。
乱菊伸手捂住眼睛,只觉得客厅里的黄灯泡也讨厌。它将她染成忌讳的黄色——可她却连当黄脸婆的资格都没有。想当年她风光无限,整个学校的男生都愿意为了她厮杀,可她却独独守着他——那个顺毛的,小眼儿的,笑起来也难看的家伙。他除了打架不会输之外,还会撒谎。
又不太老实。
这些缺点让她看他并不顺眼,但她就是喜欢他。有时候这种事真是没有道理好讲的。那时她并没想过以后会与他如何收场,可谁知弹指一挥间十几年过去了,现如今他看上去还是那个市丸银,而她却不是当年的那个松本乱菊了!她是个疲惫地,憔悴的,失业的单身母亲,在拥挤的人才市场鞠了整整八小时躬,不停地说着:“您好!这是我的简历……”然后在寒冷的浓雾里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走回自己的家——那雾弄得仅能让人看见脚下方寸之地,他却在这个时候闯到她面前说:“哟!”
他说“哟”!!!!!!
刹那间她整片心都碎了。她做梦都想着就算重逢,也要把自己最光鲜的一面展现给他让他气死悔死郁闷死……可现在这一声“哟”让这个梦想完全破灭了。还哟?他哟个屁啊!
她抓狂得真想干掉他。
但她现在冷静了(或是醉了?),倒又后悔没有再看真他一点。说不定他也没看真她呢?人都说雾里看花,他又是怎么看她的呢?说真的她有点在意——哦不!其实她特别在意。她还是在意他……她就是在意他。不管冬狮郎他知不知道,愿不愿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还有就是冬狮郎并不知道,他和修兵的那段谈话乱菊早已听到了。
“我妈还是那个……大美人所以桧佐木老师你不要……不要笑她。”
站在门口的乱菊面无表情地折返,她并不打算告诉他她的心意。她不想让他失望但是——
“不要再做奇怪的事,冬狮郎。”她喃喃自语,“不要逼我对你的桧佐木老师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