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晓月洞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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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么这么快就摆平了，原来是你来了。”北凛华姿态潇洒，信步走来，悠闲得像在自家花园。他穿了一身束领斜襟绣工精致的白衫，衣袖宽大，走起来还真有几分飘逸绝尘的感觉，令人耳目一新。他眸光四下一扫，大步走上前来，拉起我，脸色一沉:“你是白痴吗？受了伤还在这里跟她胡混，不要命了？！”
“受伤？”经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疼。刚才为了逃命还在地上滚了一圈，伤口上肯定是沾了不少东西，想想就觉得疼啊！
“还愣着干嘛，还不送她去就医！”大当家对着仍旧坐在位上悠闲喝茶的十三斥道。奈何后者非常不给面子，凉凉道：“师叔也真是健忘啊，十三自是个有些粗浅医术的，我看死不了死不了，不必太着急！我既受了师叔的托，又怎会不顾货物安全呢！”
“你会医术？”我靠过去，“你除了武功和医术，还会些什么？”
唔，背好疼，眼泪都疼出来了。
“医术、武术，还有些……”她神秘一笑，“也不是值得炫耀的事，说出来就伤感情了，小白姑娘！”
“你少来！”大当家突然把我从她身边扯开，“下手别下到我府里来，我说了多少次了！”
“是是是，谁让你是我师叔呢！”十三姑娘浅笑，站起身来就将我拦腰一抱，“就听师叔的话，送小白姑娘去医馆吧！”
“你给我把她放下！”大当家有些气急败坏，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将我从十三的怀里挖了过来，“我宁愿自己送，也不要你又来拐跑我的下属！”
“真是受宠若惊啊，”我觉得背好疼啊，他们两个有什么好吵的，我都快翘了，“大当家，十三姑娘，可不可以先把我送走再吵啊，我快不行了！”
“闭嘴！”大当家果然没有心，吼了过来。
我疼得眼泪直流。
“算了，十三，你先给她瞧瞧。”
“师叔，你可是当真？”
“怎么，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
“不，难得师叔你这么英明！小二，借你家厢房一用！”
“事先声明，你绝不能动她的心思！”
“……师叔，你莫不是……”
“住嘴！”
“……”
“……”
后面的话我就听不到了，我流了不少血了，也该昏死过去了。
曾听闻过北家虽然人口不多，但交往的人物却是繁多且复杂。北凛华六岁拜师江湖上狂妄多疑，喜怒无常的蒋老爷子为师。这位蒋老爷子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武功高强，更有一身通天入地的神算本事，不过，近些年教徒弟累了，躲到山上清修去了。蒋老爷子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澹台九，跟在他身边二十余年，自老爷子归山后，凛华的武功就是由他教的。他倾心于北家老大北仙华，待凛华能够独当一面后，随仙华四处云游，却始终不得要领，没有获取美人心，浪费了一身的好本领，去当了个小屁跟班。
澹台十三，澹台九在八年前的腊月十三把她从街头捡回家里当养女，取名十三，面容俊秀，气质坚硬，颇受女子喜爱，江湖上人称专骗少女芳心的邪恶妖女。十八般武艺精通，身材高挑，喜黑金相间的服装，常使剑“赤枭”，有爱马“月黑”，偶尔帮北家托托镖，职业为赏金猎人，兼无业游民。十五岁时与其父澹台九合漠北南家商队之力，剿了蜀中盗匪，声名大噪；十五岁之后至今以赏金猎人为职，赚取官府赏银，偶尔也会应养父要求，为北家托镖各地。
以上就是我又探听到的北府秘史。
养伤的日子是很无聊的！背后的刀伤斜斜从左肩砍到右腰，还好不深，要不然我早就上天去见上帝了。
“你就好好休息两日，”北凛华坐在床边，“十三曾到过海边，会说一些南蛮的言语，这几日，雷欧他们就由十三照顾，应是没事。”
“大当家，请问，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何要攻击我们？”
“江南匪帮的爪牙而已，近些年我同江南何家不太交好，若是碰上了利益冲突，难免有些争斗，不过北城是北家的地盘，他们不会太嚣张就是了。”他语气平淡，似乎没有平时那么难以相处。
“不是南家的人？”
“你也知道南家的事？”
“知道一些。”
“你可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南家的人？”
“知道。是否事因为前任南家当家和三小姐的事？”
“你知不知道，聪明的人很容易早死？”
“……小的知错。”
“很好。”他轻笑，“你既然做了我的跟班，以后许多事都要经你的手，我不能总这么藏着掖着，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彼此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当家这么说……”
“我只知道你姓白名晶丽，会说流利的蛮夷话，其他的几乎是一无所知。”
“……我不是不说，只是我怕说出来，你不信。”
“你不说出来怎会知我信不信？”他笑开，如沐春风。
我生在军人之家，老爸是个军中高官，家教森严，母亲体弱多病，家有长姐，日子不算快活，却也不差。考上大学之后，读的是英语，自认学业有成。朋友众多，敌人也不少。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姓北的损友。明明是个女人，偏偏穿着男装，还抓过我去充她的‘女朋友’，恶劣地与人打赌，居然还将我输掉！唉……有此损友，人生无常啊！否则我怎么放着好好的家不回，会散心到这么个地方啊！
他笑容温和，气氛柔软，诱得我不由开口，将能说的都说了。甚至将我怎么会来到这里都讲了，包括我那可恶的损友，姓北名久汶的家伙。
他静静听下来，表情平静得很，却在听到北久汶的名字时挑了下眉。我停下碎碎念，问道：“怎么，你认识北久汶不成？“
“听颜华提过。”他扶额，“她来北家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对她的事也只是耳闻，没料到你与她有些渊源。”
“你还没有出生之前？”
“对，算下来也有二十五年了。只是听闻她只是来这里小住一段时日，便再无踪影。”
我一下懵了，这么说久汶在二十多年前来过，然后又……走了？她怎么走的？她又是怎么来的？
“我要找颜华去问清楚！”我急忙掀被，“北久汶你个超级混球！竟敢算计我！等我回去我不整死你我就不姓白！”
“你甭去了，颜华出了远门，暂时不会回北家。”他按下我，“她与江南何家还有些交情，此事她要接下，我便让她去了。”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我咬咬嘴唇，好不甘心。
“毕竟是我出生前的事了，颜华也只是浅谈，她只是对我提过北久汶是个经商好手，若是能请到那样的人来北家做事，我三姐也不会……太过操劳。”他神色一沉，“可惜啊，终究还是没找到那么一个人。听你这么一说，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这儿的人，难怪……”
“你信？”我扬唇一笑，“本指望能看见你惊讶的样子。”
“为何不信？我师父曾讲过，我这一辈子怕是要与你们这类人纠缠不清了。”凛华微微撇嘴，“你在北家下人之间的诸多打听，也该收敛一些，如有疑问也该直接找我，别听信那些谣传。过几日待你伤好了，我打算在商行里办间教洋文的学堂，白日你就到那办学，晚上回北家就是了。”
“学堂？”我眨眨眼，“我当……呃……夫子？”
“对，你当夫子。”凛华又笑。
人说夫子不易当，不易当老师啊！
话说伤好之后，先是替雷欧一行人翻译了合同详尽项目细节，再同北家主子说明事项始末，这一次合作总算是结了。雷欧一行人由十三护送着出了城，回去启办商行事宜，将合同落实。南家的事有没有着落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很尽责地开始在学堂里办学了。
学生们大都是商行里的掌柜和伙计，在没有先进的教学设备的条件下，只凭借我的一张嘴，课程的进度慢得跟乌龟爬似的。自那日凛华同我说了，我就在床上开始努力撰写课本，总算赶上开课。当老师真的很难啊。虽说有凛华在背后撑腰，但是面对大多数都比我年长的学生，我实在硬不起腰杆。好在他们没有让我太难看，还很给面子的念着我发下的课本，好感动！好在凛华聪明得很，委托了神父来学堂里辅助教学，好增加学生的对话经验，成效不俗。他们这些人英文虽写是写得差了些，但口语却都锻炼得不错。这样下去，再几个月，同洋人的沟通，应是麻烦不大。
凛华聪明，我只与北家立了一年的约，现下又与欧洲商人合作，与洋人接触自然就多，当然得多培养些能同洋人沟通的人，所以才差我来当夫子。当了夫子，我就不用天天给他当跟班，伺候他穿衣梳洗，我觉得很自然，毕竟我是个女孩子啊！
但好梦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一个月后，学堂上了轨道，我便不用整天整夜呆在那里了。冬日已近，冷风飕飕，我穿得有些单薄，不由抱紧双臂，加快脚步，到最后，小跑上凛华的书房。白天在学堂里教完了课，任由他们缠着神父去讲话，我傍晚就回了来，吃过晚饭，就被管家通知，凛华在书房，要见我。
近了书房，放轻脚步，不想吵到书房里的人。只是，没料到能听到颜华的声音。我本该回避，但人都有好奇心，我是其中之最。小心地靠近，在能听到的距离，停下，偷听。
“……我已邀了白家小姐……不论你如何……”颜华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我再挪两步，伸长耳朵。白家小姐？跟我同姓嘛。
“十三你也不要，我也明白她实在不适合咱们北家，更何况她心也不在你身上，江南何家老头就这么一个外孙女，你见一面也好，若不中意，并非不可回绝。”颜华的声音总算听得清楚了，不过，我回过神来四下一看，自己的耳朵已经贴在了书房的门上了。实在不好意思，我敲敲门：“大当家，二当家，白晶丽在外头候着。”
门迅速被拉开，凛华一脸阴沉。他侧身让我进了房，将门掩上，将晚上的寒风也拒之门外。屋子里好暖和啊，总算将我身上的寒意中和，我见了颜华，忙扑上去：“颜华仁兄！好久不见啊！我一直有事想问你！”
突然衣领被人一扯，凛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就不能有点规矩！老老实实地给我站好。”
颜华仁兄微笑以对，一身劲装充分勾勒出她姣好的身体线条，英姿飒爽的，帅呆了。“我听说你受伤了，可好些了？”
“好了好了！”我笑呵呵，“一点小伤不碍事！倒是你跑到江南，没有什么凶险吧？”
“自然是没事。”她摸摸我的脑袋，“你白天在学堂里授课，晚上当好好休息，没事别四处乱跑。若你还有事找我，明个儿找个时间来我院子里找我就是，我先回去休息了。凛华，我说的事你好好准备，我先回去了。”说罢，她从容离去，嘴角带着笑，似乎挺乐呵。
“大当家，那白家小姐是谁啊？”见颜华走了，我忙将心中疑问倒出。
“你果然在外面偷听。”他瞪我一眼，“你听到多少？”
“恩，颜华邀了白家小姐过府，你不要十三，要跟白家小姐……相亲。”我将听到的总结了一下，他瞪得更凶，“大当家您心虚就心虚呗，干嘛瞪我？”
“你偷听得倒是正大光明，”他呸了一下，“以后别让我发现你偷听，否则别怪我罚你。”
那就是说只要不被你发现就不受罚了！我心里兀自打算：“那当家到底可不可以告诉小的，那白家小姐到底是谁？”跟我同姓呐！
“明个儿，自己去问颜华。”他往书案后一坐，“今个找你是有些事要谈。”他打量了我一番，才继续说道，“你最近出门带上几个护院，十三不在，也要多注意些安全。书肆送来一本书，你有空就把它翻出来，月底交上来。若书卖得好，我也不会亏待你。”他递过来一本以油画封面的书，色彩鲜艳，名字叫……呃……忙翻了一下，翻了没几页，就觉得脸热得像上了蒸炉。
“谢当家抬爱，我实在是做不来，学堂的事就有些忙不过来了，这事就饶了我吧。”
“怎么，这书这么凶险？”凛华撇撇唇，“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这书不凶险……只是、只是……我实在是翻不了这种……色色的书。”
“色色？”他挑眉，“我只是听闻这书在洋人手里卖得极好，拖雷欧买来一本，没料到居然是这种书。”他略一思索，笑开，“说不定是桩不错的生意。我可不管，白晶丽，月底给我翻出来，否则，我就把你扔到琴娘那里去做工！”
琴娘那里，可是妓院啊！
“啊？”我皱了皱脸，“真不能不翻啊？”
他瞪我。
“那……那能不能多宽限几天？”
他继续瞪。
“多、多几天也不行啊？”脸皱成苦瓜。
低头继续翻了几页，就听见一声叹息：“下月十五，不能再迟了。”
闻言，抬头看他。他不自在得翻书，躲开我的眼。
“是，谢当家！”呵呵，难得凛华这么有人味，还会害羞呢！
晚上回了屋。自我受伤起，就给我安排了单独的厢房。学堂离北宅有十几条街，走走大概也要半个多小时。天又冷，加上刚开始课业重，我在学堂呆到很晚，所以有些时候我干脆就睡在学堂后的厢房。可也奇怪，不论我在学堂呆多晚，总有人会送热热的宵夜来，忒得贴心。
刚回了屋，突然发现床上叠了两套棉衣，男款的，但却合我的身。摸摸就觉得很暖和，暖到心里去了。是谁这么贴心呢？凛华？颜华？难不成是管家？难免有点臭屁，想想难不成是谁暗恋我？不由得有点轻飘飘的，呵呵。
揽镜自照，不由得又有些怀疑。我生得一张圆脸，圆圆的眼睛，小鼻子小嘴，算的上讨喜可爱，但实在算不上美丽动人，唉，不是美人。想谈恋爱啊，可惜终日与北久汶鬼混，半个男友也没有捞到，终日就被她的冤家追着跑，与她的迷恋者厮杀，现在想想真没意思。
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有没有机会呢。
“白姑娘，我是丫鬟小月。”有人敲门，“你睡了没？”
“小月，你有什么事啊？”我才不想开门，冷风嗖嗖的。
“总管差我来问，你是不是还要些棉衣，再加些棉被和暖炉？”
“总管？”我忙拉开门，“这些衣服是总管送来的？”
“是我送来的啊。”小月嘟嘴，进了屋，“大当家都放话说要给你这个伤患多些照顾，我们这些人自然要多照顾你了。”
“我的伤已经好了耶。”
“那大当家还是要我们多给你点照顾耶。”她说话酸酸的，嘴嘟得老高。
“那我在学堂过夜的时候，是你给我送的宵夜么？”
“怎么可能嘛，都那么晚了。是大当家差护院送的啦，还叫护院给你守门呢。”口气更酸。
“大当家？”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月瞪我一眼，碎碎念：“真怀疑大当家怎么对你这么好，还没有见他这么对一个下人，大家都很吃味呢。好了啦，你到底要不要加棉被加暖炉啊，我还得回去呢！”
“要，当然要。”我摸摸心口，暖暖的，还跳得很厉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脸上也热热的，比我刚刚翻那本色书时还来得热。
小月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我回过神来，冷风依旧。我继续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我确实不是个美人，但……并非不惹人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晓月洞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