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秋色渐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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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世家，商号遍布中原，各行各业均有所涉猎，富得令人发指；传言北家在北颜华祖父这一代曾经有过称霸武林的野心，但终究没有成功，北家老爷子虽经营多年，却仍是带着遗憾而终，至于事实如何，已不得而知了。但北家仍与江湖交流甚密，由每年过年时北家的盛况可知，不论是漠北富商，江南匪帮头子，江湖术士，赏金猎人多了去了，都会过来齐聚一堂。
北家人丁并不兴旺，至此代只有四姐弟，其中老三北芳华已殁。老大北仙华传言容貌冷艳斐然，可自从亲事被毁就离家修道，只有每年过年或家中有急事的时候才可能回来，这个大闲人似乎武功不错；老二北颜华因姿色平庸，二十岁之前曾在外面厮混了几年，闺誉尽毁，未曾出嫁，二十岁之后因家母家父早逝，幼弟年幼，代理起当家主母的职责，至今已有十八年，这十八年来，北家富足依旧，虽及不上是中原首富，却也不逞多让；老三北芳华，容貌清丽，气质极佳，饱读诗书，聪明绝顶，但从小体弱多病，十七那年曾嫁予漠北擎天堡前任当家南凤殇，好一对财子佳人，可惜缘分不够，三月离休，之后就缠绵病榻十几年，四年前终于熬不住，去了；老小北凛华，北家唯一男子，与姐姐们年龄相差颇大，小颜华二十岁，貌不惊人，却够得上端正，眉心一颗金痣，聪明却任性，自十六那年接掌北家，北家的状况就不断，似乎因为北芳华的去世，导致颜华与凛华之间交恶，至今仍是如此。
以上，是我从府中下人口里打听到的北家部分秘史。
我不由得苦恼起来，这一家人交什么恶啊？！这老三北芳华究竟是怎样的人，究竟为何？难不成，北芳华的死并非因病？
半空中飞来一本账簿，好死不死的就砸在我的头上。我恨自己的发呆，更恨主子的胡闹！
今天是我第一天给他当小厮，一早上就等在他的书房看他不断的看啊看啊，看的我好累，实在太无聊我只好神游了。
“白晶丽，把这些账簿送去账房，”北凛华从座上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身子，“还有，通知二当家，叫她到大厅见我。”
“为何？”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发问。这两人不是不对头么？
“你只管去叫，我是当家还是你是当家？!”他瞪我一眼，不耐烦。
噤声，我遵命。抱起一堆的账本，正要出门。
“你跟在二当家身边，一同到大厅见我。”他补了一句。
“哦。”莫不是要去跟洋人谈判啊？呵呵，不错不错。
交了账簿，我便往东园去，颜华仁兄的院落在东园，有些冷清，比凛华在西园的寝室更偏一些，平常不会有太多访客。她独居一个院落，园中种着一棵合欢，柔姿婆娑，正在落叶。我突然记起，现下应该是初秋了。合欢并不是北方的土生树种，一入秋便耐不住冷，花也落，叶也落，粉花绿叶铺满地，虽美却可怜，好在它适应性强，没有冻死。
“颜华仁兄，呃，二当家！我是白晶丽，管家告诉我你今个没有出门，所以我就找来了！二当家，您回个话啊！”敲门复敲门，终于，颜华仁兄没让我白叫。
“有何事？”她开门，一身男装，潇洒的很。
“大当家让您和小的到大厅见他，不知是何事。”我微笑，觉得很养眼。
“凛华？”她颇诧异。
“是的，请问二当家，您还要准备什么吗？”
她摇头，神色温柔起来：“既然凛华主动找我，我自然要去。”
于是，我就跟在她后面高兴地去了。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这话真经典。
“二姐，自我十六接管北家来，至今四年，我自认对北家生意已能全权负责，还望姐姐将手中的职权还给小弟，小弟感激不尽。”
颜华脸色惨白，却笑了：“你既是北家的当家，我自当遵命。”
“多谢二姐成全。”北凛华笑的好柔和，眼眸却冷到彻骨。“二姐，你为北家白白耗费十八年青春，小弟自会好好回报。现下，小弟要去同那帮洋人好好谈谈生意，二姐请多担待些。白晶丽，跟我走。”
我跟着北凛华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颜华眸色深黯，眼角泪痣盈盈欲坠，发丝微乱，刹时间似乎老了好多岁，看起来，好伤心。我忍不住拉住北凛华的衣袖，停住不走。他回头，眉头皱了起来。
“你好伤人。”我的手揪得很紧。
“我怎么伤人了？”他一扯衣袖，带得我踉跄了下。
“她是你姐姐!”我复又拽住他，不让他走，“你怎么能那么无情？”
“白晶丽，做好你的本分！”他眸子里燃起怒火，“若你今个能给我把那几个洋人搞定，我就不追究你这没大没小的过失，现下给我松开！”
“你是个混蛋！”我飞起一脚，脾气上来了，“去你妈的！长姐如母，你他妈的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又追加一拳。
他微侧身，躲过我的鞭腿和拳头，也不知道他怎么出手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手被扳到后头，好疼！我知道我只会普通的防身术，跟这些会武功的人一比，撑不了几招，可没想到居然这么不济！北凛华似乎有意给我惩罚，手劲加重，我疼得惨叫。
“住手！”忽听北颜华的声音近在咫尺，肩上的力道瞬间撤去，睁眼就见自己被颜华拉到一边。他们两人单手对招，手臂动作飞快，看也看不清，转瞬间已过了十几招，算是平分秋色。
“二姐难道执意偏袒这个以下犯上的贱人不成？”凛华脸色铁青，伸手又要来抓我。
“你切莫意气用事，这丫头是北城现下唯一一个会说洋文的人，你打坏她难不成是不想谈这宗生意了？”
“我想不想谈生意不用你来插手！”他怒喝，颜华浑身一僵，眼见是躲不开他的掌风的。我想也没想，直接扑上去了。然后，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
我是被一阵酒味呛醒的。一睁眼，绮罗纱帐，青烟袅娜，旁边还有一位浓妆艳抹，衣着妖艳的女子，正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看。她手边拿着一壶酒，似乎喝到一半，酒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她脸上的妆太厚，实在看不出她究竟多大，于是乎我起身四下看看，做出一个大胆推断，这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黄毛丫头，北少爷发话了，你醒了可得立马到前厅去，别像只猴子似的，有什么好看的，该有的全有！”那女子出声，声音婉转动听，颇年轻。她说罢就要来拽我，我忙躲开她那艳红的指甲抓挠，好奇：“听你的声音，好像很年轻啊，你究竟几岁？”其实我更好奇，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老娘几岁关你屁事？！”她不耐烦的再次出手，这次没有见到她怎么出手，手腕一紧，已被她拖了几步，脚下不稳，几乎跌到地上去。她见状，将我拦腰截住，单手往腋下一夹，健步如飞。好大的力气……我慢了几秒将目光调到她露在衣服外的脖子，不由头疼……这哪是个女的啊，根本就是个浓妆艳抹的男人！头疼归头疼，眼睛继续往别的地方瞄，肩窄腰细，五官虽看不清，但轮廓颇漂亮，扮起女人来也并非不可，站远一些，还真有些分不出他是男是女。
“小弟弟，你怎么有这种癖好的？”由他还未变声的声线推断，年龄应该没有超过十五岁才对。
“不要叫我小弟弟，否则我把你舌头拔出来！”他恶狠狠瞪我一眼。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唤我一声琴娘。”他将我放下来，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似水，眼神也不再凶恶，柔得我鸡皮疙瘩全体起立，“北少爷，人给您送到了，琴娘这就退下了。”
我才明白已经到地儿了。里面叽里呱啦的鸟语满天飞，北凛华额满青筋，怒气抖动地开了门，盯着我看的眼睛里面里闪过一丝期待，又迅速被怒火盖过：“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我踮起脚尖往里偷瞄一眼，还真有点担心看到什么限制级的画面，不过还好，那几个洋商并没有左拥右抱，兀自聊得开心。
我这才抬脚跨进屋里。他们一见我，就像见了救命的神仙似的，直直扑过来，我暗叫一声糟，这些洋人太热情，这次非得淤青上好几天，谁叫他们根本不控制力道！
“停！”北凛华一手抚额，一手伸得笔直，正拒着扑过来的那位洋商，“白晶丽，跟他讲，你是女的，男女授受不亲，叫他把这个乱扑人的毛病改了！”
我突然觉得有趣，于是对吉姆（就是那个扑过来的洋商）说：“他不太高兴，你怎么没有对他表示友好吗？”他们来自大不列颠，渡海而来，中文没有说会几个，跟来的翻译却在路上被强盗给杀了，正巧他们被北家商队给救了，所以才会跟着北家商队来到北城。他们喜欢拥抱以示友好，以亲吻表示友爱，所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这么不高兴！”吉姆咧嘴大笑，退了一步。北凛华以为我已经讲明白了，却没料到这个大块头的西洋人突然很慎重地走过来，正式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在他想发火却强自压抑的当口，在他的左颊啵了一口，而且好像还想在他右边再啵一下子。
吉姆还没有亲到，凛华少爷已化身炼狱修罗，背后的火焰燃烧得好……吓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只听见后面，北家的当家怒吼：“白晶丽！”
当然，还是给抓回来了。琴娘抓的。没想到这么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子的死变态居然武功还不错，呜呼悲哉！
北凛华拿着琴娘递过来的湿绢，一遍一遍地擦着脸上啵过的地方，眼神直直杀过来，活像……被贼人轻薄过的小娘子！
可惜要不是那贼人现下正躺在绣床上喊疼，我肯定要大笑三声，以示我落井下石的人生态度！哈!哈！哈!被颜华的事情搞的不太开心的我，现在好多了。
“白女士，吉姆究竟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你家老板摔出去了？难道是因为吉姆的嘴太臭，诚意不够？”杰森，吉姆的同伴，不由得靠过来轻声问我。
“不是，只是，”我忍住笑，“我家主人太害羞了，不好意思而已。杰森先生，今天是不是要把生意给谈妥了？”
“刚才你不在，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杰森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上冒出的胡髭，“对了，那位常跟你一起来的女老板怎么没来？”
“颜华？”我立刻笑不出来了，“她、她今天有事，没空。我得跟你说清楚，凛华少爷才是我家的大老板，今后要谈可都是要跟他谈的。”
“怎么，那位女士并不是你的大老板？”约翰也凑过来，“真是可惜，虽然不是美人，也比跟一个害羞的家伙来得自在，白，要知道，他摔人的功夫可真是狠！”
“对了，今天有个能讲不太流利英语的男人找过我们，说希望我们跟他们合作。”雷欧，几个人中最能干的，谈起了正事，“他说他家老板姓南，条件绝不比北家的差，这是怎么回事？”
“姓南？”我一愣，这姓北的和姓南的莫不是这个时候就已经斗上了吧，也对，北芳华和南凤殇那一对不是斗吹了好几十年了嘛，这个情况得好好跟少爷说才是。先安抚雷欧，再近北凛华跟前：“当家的，小的知错就是，您老可别往心里去。”
北凛华眉尾一跳，琴娘手指一弹，我只觉肩上一麻，酸痒难当。
“当家的，我只是要来汇报情况，别这么着成不，您要真这么折磨我，我可要把刚刚听到的全折没了！”我手指抠抠抠，抠不出个所以然来。
“琴娘，饶了她。”北凛华坐在红木椅上，姿态沉稳，“有什么要说？”
“这个嘛……”琴娘手指又一弹，顿时好多了，这就是那个什么点穴了吧，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学到手，“可否先跟当家讨个赏？”见琴娘作势又要弹指，我忙接到，“刚刚雷欧说了，有一户南姓人家正打算跟咱们北家抢生意，而且还保证条件绝不比我们北家差，甚至跟优渥！”
北凛华脸色一变，极难看：“姓南的？！”
“是啊，是姓南的。”我心中叹气，真是冤孽。
“好！好！好！”北凛华剑眉陡扬，嘴边刁起一抹冷笑，“南锁平，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什么不好做，抢生意竟抢到我的地盘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南锁平又是谁？
之后，这生意又拖了下去。我猜，就是为了引那个南锁平上钩，不过，这毕竟只是我的猜测，不可信，不可信。
人嘛，都是有好奇心的。于是乎，我去打听了一下，有关南锁平的消息。
南锁平，漠北擎天堡当家。英俊潇洒，身手不俗。喜深紫衣袍，使短刀“笑月”。十五岁当家，同年携南家商队走第一遭买卖，路过蜀中，遇上盗匪，与澹台家父女合力，剿其穴，被传“英雄出少年”；十五岁后，将自家商号开进中原，颇有与北家一争天下的势头，常行走于江南各地，广猎名媛闺秀芳心，得了一个少年风流的名声；素闻他与北家不和，犹与北凛华交恶，却不尽然，有些时候，两家生意亦有往来。特别标注，他比凛华还小两岁！
似乎，会有一场好戏可看！
九月初九，重阳。
落叶飞花，秋日高照。天气很好，我的心情也不错。可惜北家没有年龄足够大的长辈，要不这重阳节也要得好好热闹一番。我这日子闲闲无事，也就是陪着一帮热情老外四处走走，好留神点不被别人抢走。本来当个小跟班我也不介意，无奈我的顶头上司是个很能干的商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我就成了那个牺牲品。好在我跟他们也算熟得很了，闲着也是闲着，就这么着过吧。
要说这北城什么多，不是水，不是人，而是山。要不是天然形成的山谷，这北城估计就这么北一群山围着吧，地理形式有够艰难的。难得大家心情好，我就带他们赶秀山的集会，热闹非凡，没多久，他们手上就抱了一堆的土特产。
“白！”雷欧突然大叫，他将手上的土产全数抛到一旁，扑过来就来揪我，“小心！你身后！”
我一时吓到了，自觉地躲开了他的大手，却不知，这一躲就是自个儿往刀刃上送！刀光剑影，只觉得背后一凉，疼意刹间泛开！娘唉，我怎么竟碰上这种血光之灾啊！好在我学过几年防身术，弯身躲避，就地打滚，险险救回一条小命。不过，雷欧他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成了一帮闹事匪徒首要的追击目标，四散乱逃，大都已经挂彩。集会兵荒马乱，我一时被四散逃避的人流冲开，根本拉不到他们。正心里焦急，又被逃难的人撞翻，眼看就要被人踩过，突然有人伸手一捞，就这么把我从地狱救到天堂。
“坐好。”只听清亮的声线不疾不徐，人已没了踪影。我乖乖坐好，四下一看，是一间小茶楼的二楼，可以看见底下的情形。就一个字，乱！两个字，很乱！三个字，非常乱！四个字，特……
我这评论还没有下完，那边就飞过来一个人，端端正正就坐好在我对面，就是那个被追得四下逃跑，现在却满脸不可思议的雷欧！
“雷欧，我想我得解释一下，”我深吸一口气，微笑，“我家主子已经派了保镖过来，所以，一点都不用担心，吉姆杰森也会没事！”正说话的当口，吉姆和杰森就被扔了上来。
我想，应该不会就是琴娘。琴娘的声音柔柔软软，身上香气浓郁，印象中琴娘的身手似乎没有这么好，能把雷欧这么个大个子轻而易举扔上二楼，还能在兵荒马乱中将我救起，身形又快，武功简直好得不像话！
往下看去，一袭滚金边的披风在街道尽头飞扬如鬼魅，没几分钟，原先气势汹汹的匪徒立刻被打得乖乖跪地求饶。也就这时候官府的衙役才赶到，集市恢复平静。
衙役们对那穿着滚金边黑披风的人物似乎很是敬畏，也没有怎么过问，就说了几句话，便将一干被打翻在地的匪徒带走了。那人这才走来，待走得近了，抬头一笑，竟是个年轻英挺的美姑娘！我发誓，绝对不是像琴娘那样的男扮女装，此刻她坐在我面前，倒茶饮水，动作悠闲，嘴角含笑。她面容俊秀，气质坚硬，身材高挑，黑发略有些毛躁，一袭黑金相间的劲装勾勒出她姣好健美的身材，滚金边的披风单肩斜罩，随性潇洒，这样的人物，光看着就令人着迷啊！
“请问，你可是凛华少爷请来的？敢问芳名？”我迫不及待拉住她的手，还有点颤抖，好像头一次和情人约会的小姑娘。
“我啊，”她浅笑，随我拉她，“我只是来赚赏金的，顺便帮我家师叔打发点小事，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和我那没良心的师叔签了多久？待你告诉我这些问题，我自然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我、我叫白晶丽！今年二十，对了……你师叔该不会就是我们大当家吧？！”
“对啊！”她突然扬眉，“明明是我师叔，武功还这么差，真丢人！”
“难道，你就是、就是……”
“没错，我就是澹台十三，人称‘偷心妖女’是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秋色渐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