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纤尘记/现代鲛人生存守则》关尔小禾

9、亲密接触

　　根本没有悬空失重坠落，江纤尘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而方才的悬崖高楼，早就不见了！

　　阿婆轻笑：“年轻人眼神就是好，方才老婆子眼花了。”

　　江纤尘很是乖巧地说道：“我送阿婆回家，阿婆的家，在小区的南方吧？”

　　背上的人瞬间变色，绕在他脖子上的手指甲暴涨，却是依旧一副慈祥的模样：“小安，不是南边，是北边，你看看北边有什么？”

　　江纤尘不听不看，也不回头，全力保持神智清醒。他要将这鬼东西送到修真者那里，顺便毁了那个掠魂阵法。

　　与这鬼东西接触这么久，他也探出对方的情况了，撑持着结界的那些青年修真者，或许不是这鬼东西的对手，如果强行交手，恐怕会丢掉性命。

　　江纤尘背着对方，无法腾出双手，眼看那暴涨的鬼爪朝着他的咽喉落了下来，他立刻变双腿为尾鳍，轻纱般的尾鳍朝着鬼爪拍过去，那鬼爪霎时被拍得变形，偏了方向。

　　兔起鹘落间，江纤尘乘着流动的空气，在空中漂游起来！飘逸的身姿灵动轻捷，华丽的尾鳍华光流转，为这漆黑阴冷的幻境洒上月辉！

　　鲛人会游水，也会乘风，不过片刻之间，就移形换影，出了好远！

　　背上的人勃然大怒，顿时杀意更盛！鬼爪化为无数锋利的利刃，朝着江纤尘的尾巴斩下去！

　　江纤尘想要收起鱼尾，却来不及了，赫赫的腥风似铡刀直落而下，他身形一偏，向一侧猛撞，企图将背上的东西撞出去。

　　就在此时，一股宏大充沛的气息从天而降，将江纤尘的身体快速包裹，他撞出去的身体没有撞到墙，而是撞到了一堵温软的东西上。

　　江纤尘直觉是撞了一个人，他背着鬼东西，寻常人怎么能承受得住？然而对方突然伸出手拉住他，四两拨千斤的力量轻轻一带，搂住了他的腰。

　　腰上是痒痒肉，江纤尘的腰瞬间一软，下意识往前一扑，唇似擦到什么，温暖柔嫩。

　　还没反应过来，搂住他的人又一把将他推开！同时对方抛出夜明珠，晦明晦暗的光线被光明驱散，江纤尘看清对方的模样！

　　身姿清俊，面容俊朗，气质如冰冷松雪，正是昨晚在他楼下的玉人！也是用飞鸟偷窥他的人！

　　鲛人多雌性，江纤尘很少与雄性打交道，面对一个英俊的雄性人类，他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抿了抿唇，只得轻声道：“多谢这位先生……方才冒犯了。”

　　话音未落，对方已持清霜剑挥了过来，这可是实打实的斩妖剑法，江纤尘与他背上的人同时撤退。与此同时，背后的人撞上结界，从他背上坠落下去。

　　再回头，那鬼东西哪里还有阿婆慈祥的模样，它简直青面獠牙，形容可怖，身上泛着阴森腐臭气息，令人作呕。

　　它直勾勾地盯着那突然出现的男人，喉中发出“嗬嗬”声响，咬牙说道：“顾明允，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原来这玉人叫做顾明允，江纤尘挡在他身侧，听他说道：“即便没有长进，送你入魙狱也足够了！”

　　魙？人死为鬼，鬼死为魙。人死会入地狱，而鬼死则入魙狱。怪不得这鬼东西一身的怨气腥气，原来是一只死鬼。人死后通常都会转世投胎，极少数的鬼会死，死后怨气巨大，凝结千万年才会形成一个魙。

　　这只魙听了顾明允的话，立刻仰头大笑，声音刺耳如破锣：“以前被封印，是因为好几个修为高深的修真者同时出手。现在……”它环视结界周围的年轻修真者们，轻蔑笑道：“就凭你和这些杂碎？不如早日做鬼，给我填肚子吧！”

　　顾明允面色如旧，而其他修真者们却神情戒备。

　　江纤尘化出冰剑，剑气如横波之浪层层叠荡，他打断魙：“还有我呢！”

　　魙面色扭曲地盯着他：“你根本不是安谨那小子！难道我们被算计了？”

　　话音未落，江纤尘与顾明允同时出手了！顾明允剑气如风，罡风猎猎，而江纤尘剑气如丝，缠绵强劲，两人不约而同动手，周身灵力大盛，霎时如银河落下九天，势不可挡！

　　那只魙怒吼一声：“身为鲛人一族，竟帮着人类，可耻！”

　　江纤尘才不管可不可耻，他与顾明允同时逼近，就在最后一刹那，那魙竟凭空消失不见！

　　这毕竟是一只千年老魙，最擅长褪去外形，让人听不见看不见。

　　下一瞬，结界内泛起浓稠雾气。江纤尘狠狠吸了一口雾，霎时有些头晕目眩。而再看顾明允和其他修真者，他们竟然戴上了防毒面具！

　　这是典型的作弊！

　　江纤尘暗暗地看了顾明允一眼，突然间身体一软，好像坠入了海中。

　　再睁开，他眼前是一片瑰丽、优美的世界——成群结队的鱼虾、斑斓十色的珊瑚、光怪陆离的珍珠宝石……还有在月色下，摇曳着清辉的宫殿！

　　这是鲛人宫，他回东海了，这里如千年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宫殿内传来鲛人的歌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他的双眸泛着水光，瞳仁变作淡淡的幽蓝色。鲛人悲伤垂泪，泪化为珠，伤心泪珠为蓝色。

　　如果鲛人宫没有改变，那他的亲人，他的族人，一定还在东海！

　　江纤尘毫不犹豫地便要进入鲛人宫，想迈步，却怎么都甩不开尾巴。他的意识似乎还留了一丝在天外，有人极力地呼喊着他，要将他的神识带出鲛人宫！

　　似乎有温热的血液低落于眉心间，江纤尘亲眼看见眼前的鲛人宫分崩离析，化作破碎的幻影。紧接着，周围的海水翻滚起来，席卷得他有些站不稳。他感觉到身边有人，那人安稳地伫立着，十分安全。于是，江纤尘下意识地伸出尾巴，将那人卷住！

　　这下好了，他稳住了。

　　站稳之后，他的意识也快速清醒，一下子看清了自己卷住的人——顾明允！

　　顾明允恨不得立刻将他推开，可惜越推，这鲛人的尾巴缠得更紧，他立刻再次用自己的血画符结印，点在这鲛人的额间！

　　鲛人瞬间彻底清醒，灵台清明，看清楚自己的情况之后，竟还羞涩地低头笑了笑，然后才将他放开。

　　江纤尘甩了甩尾巴，屏住呼吸，以免再吸入有毒的雾气。他抬手抹了抹眉心，指尖沾上殷红温热的血液。他看向顾明允，问道：“你的血可化解毒气？”

　　顾明允面色很冷：“即便可化解，但这雾气飘来散去，又如何解？”

　　江纤尘笑了，那双酒窝甜如蜜：“那又何难？”说罢，他施法念咒，化出雾气来，向顾明允勾了勾唇。

　　鲛人可御水，化出水雾轻而易举。此时的顾明允明白了他的用意，指尖在掌心一划，掌心渗出一道血来。他以血为墨，化出解毒咒，融入江纤尘幻化的雾气中。

　　清澈纯净的雾气如风一般四处扩散而开，空气中难闻的气息快速被净化。

　　修真者的血，于妖邪来说便是毒药，修真者修为越高，血液对妖邪来说越是恐怖！哪怕那只魙化为无形了，可终究离不开结界，结界里带着血气的雾一散，它再也隐藏不住，痛苦而难受地现了身。

　　“布阵！”顾明允一声令下，封印妖邪的阵法再次被修真者们打开。

　　与此同时，那只魙犹如困兽，同归于尽一般扑向顾明允。

　　顾明允挥手横剑，只一招，毫无花样，即刻将魙困于剑气中！

　　阵法打开，顾明允抬手一劈，如扔垃圾一样，将魙扔进了阵法中。

　　接着他以血加固，狠狠地加了好几道枷锁，才慢悠悠地起身。

　　一切都尘埃落定，年轻的修真者们不敢靠近，却是暗暗打量着顾明允和江纤尘，眼珠子恨不得贴在这两人身上！方才这两人“亲密”的一幕，可是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众人的眼中！要知道，修真者们的顾先生，从来不和人亲近，也不喜欢人触碰，也不和任何人交好，他习惯独来独往，孤单又孤僻，生活中也只有大楮能和他说上两句话。现在……有个鲛人缠住了他了，有个鲛人接触他了，有个鲛人和他并肩作战了！

　　仔细一看，顾先生面色发白，耳垂却隐约有些泛红。

　　修真者们垂着头，突然听顾先生说：“去收拾收拾，别留痕迹。”

　　话音一落，众人一哄而散。

　　江纤尘这才好意思走向顾明允，一时间与不知道该说什么，是道谢呢？还是道歉呢？

　　还没拿定主意，就听顾明允十分不悦地说道：“你，跟我回处里一趟。”

　　江纤尘一怔，跟他回去？什么意思？他打量着顾明允，对方眉头紧蹙，很是不悦。

　　顾明允一抬手，挥出一副手铐，牢牢地拴在了江纤尘的手上：“今晚的一切，还有最近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都需要你给出合理的解释。”

　　江纤尘又是拔鳞片，又是施法救狗妖，还在伤了元气的情况下与魙斗法，还吸了毒雾，一时间也懒得使力气去解手铐，老老实实地跟在顾明允身后，一边思索着如何组织说辞，一边随他回了修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