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纤尘记/现代鲛人生存守则》关尔小禾

10、接受询问

　　江纤尘被人带进一间密室。他本以为，修真者一定是低调的，修真处一定十分隐秘。谁知真正的隐秘，是大隐隐于世！这里看上去，就是一处救助心中，还是特殊野生动物救助中心。这大概就是狗妖口中的“救助中心”了。他被带进来的路上，还看见了一些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其实都是妖物的原形。

　　大楮好心地解释道：“他们有的是做了坏事被关的，有的是受了伤，正在接受治疗。”

　　说着，他拿出手机，调了一个视频出来给江纤尘看：“那只叫旺福的狗妖被带回来了，给他安排了最豪华的狗笼子，还请了修真的兽医杏灵。”

　　江纤尘看了眼视频，所谓的豪华狗笼子，就是一只稍大些的铁笼，笼子里放着狗窝，还有一张毛毯。狗妖旺福虚弱地趴在里头，前爪子上扎着针，吊着盐水，果然是有专门的兽医治病的。

　　“修真处还特意请了兽医啊？”江纤尘喃喃地说。

　　大楮解释道：“修真者不是单纯的修真者，否则是无法在社会立足的。我们这里的人，大部分从祖上开始就修行了，但他们还是各有各的职业——兽医、律师、商人、艺人、司机、收银员……反正什么人都有啦。”

　　江纤尘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所以你们都不喜欢妖？毕竟妖和人类，并非同族。”

　　大楮立即摇头，急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修真者是现代人，现代人讲究生命平等，不管是妖还是什么，只要不危害人类和社会，我们都是很欢迎的。”说罢，他十分诚恳地看着江纤尘，“不过妖族毕竟与人类不同，还是需要管一管的，否则就乱套了。这就是修真处存在的意义。”

　　他拍了拍胸脯，露出骄傲的表情，说道：“你知道修真处的处训是什么吗？”

　　“处训？”江纤尘懵懂地看着他。

　　大楮说：“学校有校训，公司也有公司的口号，我们处也有处训！”他一本正经，说道：“我们的处训就是——人妖携手，共创辉煌！”

　　“哦？听起来怪怪的。”江纤尘眨眨眼。但大楮不会骗他，这说明现在的修真者团体，与曾经的修真者团体完全不同了。

　　大楮咳嗽一声：“我大概是背错了，但意思差不多啦！”说实在的，有谁记得住这些校训啊处训什么的？

　　江纤尘沉默而乖巧地坐着，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铐，忽然低声问：“那你们的顾先生是做什么的？”

　　大楮顿时陷入迷惘，呆怔半刻后说：“这个……我不好说。”

　　江纤尘端详着他：“那你呢？”

　　大楮说：“我的职业是秘书兼助理兼保姆。”

　　江纤尘问：“那你的雇主是？”

　　大楮：“顾先生。”

　　然后江纤尘就不说话了，因为他有些累。被封印千年，修为和灵力都被压制了千年，短短这几天虽然有恢复，可今天晚上又亏损了一些。如果要快速恢复修为，一是借助可调理的药物，二是回东海，吸取东海的海之灵气精华，如果回不了东海，靠吸食天地灵气调养也行。

　　他暗暗探了探丹田，轻叹一声……这样佛系地调理，修为只恢复了三、四成。

　　大楮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顾先生去洗澡了，等他收拾妥当就来了。”

　　果然，不过片刻后，门就被人推开，顾明允沉默地走了进来。大楮连忙为他拉开座位，退到他身后去，坐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

　　顾明允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周身衣服剪裁得体、熨烫平整，明亮的灯光下，清朗的面容冷峻而疏离。

　　他率先开口：“你是东海鲛人？”

　　江纤尘犹如一个被老师问话的乖巧学生，轻轻点头说：“是。”

　　顾明允微怔：“妖龄多少？”

　　江纤尘说：“一千九百岁。”他是在九百岁那年被封印的，鲛人的寿命很长，他的族群中最老的鲛人已经几万岁了。

　　顾明允：“中心没有你的资料，你是最近才来人类世界的？”

　　江纤尘说：“是。”

　　顾明允敏锐的目光端视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原形：“为什么是安谨的模样？”

　　于是江纤尘便将自己从封印中出来的经过讲了一遍。

　　顾明允面色如常，而他身后的大楮却惊骇了：“你被封印了一千年？”一千年前，不少妖魔都被斩除或陨灭，真的相当惨烈……妖族和人类修真者为了抵抗魔族，付出了沉重悲痛的代价。而这位雄性鲛人，竟在一千年前被封印，难道和这场妖魔大战有关？

　　话音一落，便迎上顾明允警告的眼神，大楮立刻低头敲键盘。

　　顾明允平静地看着江纤尘，问道：“你被封印前发生了什么？”

　　江纤尘如实说：“我都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封印。”他看到了大楮的脸色，心底有些不安，继续说：“我的族人与世无争，我们修炼法术，但从不伤人。”

　　他在东海的日子十分快活，与族人在一起时，除了吃喝玩耍，就是修炼加修炼。他五百岁以前，都没有离开过海底，五百岁那年，终于被允许去一趟人间，可是刚出海，就险些被打渔的抓住，逃脱之后，又被人类小姑娘骗。那姑娘是个父母双亡的，在街上乞讨，又说要去卖身，江纤尘听了她的遭遇，心疼地落了泪。那姑娘捡了他的泪珠去换钱，结果又编了许多凄惨的故事骗他，让他次次落泪……

　　后来，有人出高价悬赏捉妖，那姑娘毫不犹豫地揭发了他。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这才隐约明白了什么是人心，失落地回了东海。

　　他为此自闭了好多年，但鲛人天性率真，心就像宽广的大海。等自己修为更进一步时，他又去了几趟人间，又明白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这些天，他来到现代社会，努力伪装成聪明成熟的样子，没想到……他大概还是不懂人心。

　　顾明允若有所思，鲛人一族的性情作为，他十分清楚，江纤尘没有撒谎。但是，一千年前，鲛人一族就失去踪迹，整整一千年没有人见过鲛人，连他都以为鲛人已经被灭族。这个江纤尘，大约是世上最后一只鲛人了。

　　他既被封印千年，为何又在不久前挣脱封印？这难道与修真处最近查的案子有关？他心思缜密，很快就将零散的事件和线索关联起来。

　　“安谨小区外的阵法和魙，大有可能不是冲着你去的。”

　　江纤尘点点头：“所以要查安谨的死因，这样我就……”他顿时怔住，安谨的死因查明之后，他该何去何从呢？他一时很茫然。

　　“安谨的死因，我会安排人去查。当然，你是证人，也与他的死有关，你必须协助调查。”顾明允说道，他抬手一挥，铐住江纤尘的手铐应声而解，随即起身，对大楮吩咐了几句话。

　　大楮十分同情地看了眼江纤尘，眼底流露出怜悯，但他很快就收敛了，没让江纤尘察觉。

　　顾明允面对江纤尘，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似乎克制了某种情绪。

　　江纤尘突然想起今晚的一些细节，连忙真诚地说道：“顾先生，我不是有意用尾巴卷着你，那时候我有些不清醒。”

　　顾明允脸色一沉：“这事不必再提！”

　　江纤尘有些愧疚，又真诚而歉然地说：“在楼道里，你突然出现，我也不是有意撞到你的。”

　　谁知顾明允面色又沉了沉：“无妨！不必再提！”

　　江纤尘见他丝毫没有原谅的模样，心知他大概还是很介意。

　　他正想再道歉，顾明允打断了他：“让大楮将你的身份信息做个记录。”

　　大楮的八卦之心已经按捺不住了，但顾明允毕竟是他的老大，他只好若无其事地说：“顾先生放心。”又看了眼江纤尘，说：“先生非常厉害，他允许你做信息记录，这样一来，你就有合法的身份了，你今后可以正常地生活，还可以做一切合法的事情。”

　　江纤尘喜悦无比，若不是在人面前，他现在恨不得跳进水里，甩开尾巴一个劲儿地游泳！

　　他感激地看着顾明允和大楮，眼睛里全是闪闪明亮的星光。他刚才还很迷惘，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顾明允避开他的眼神，说：“你稍作休整，带我去看看你被封印的地方，然后将安谨的尸身交给警方。”

　　江纤尘点头。

　　顾明允离开之后，大楮立刻抱住江纤尘：“太好了！你没事了！我就说先生不会为难你。”

　　江纤尘笑容如暖阳，真挚地说：“嗯，顾先生真的很好。”

　　大楮带他办好了身份证件，为他找了个舒适一些的房间休息。

　　“接下来你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顶着安谨的模样。”

　　江纤尘摸了摸自己的脸：“等我修为和灵力都恢复了，我就不再用他的样子了。”他现在用的是易容术，如果不易容，他脸上是会有鲛人的特征的，怕吓着人。

　　他对未来还是有些憧憬：“然后我就去找一份工作，先养活自己。再去东海，找一找族人。”如果换成以前，他顷刻之间就到东海了，但现在修为受损，非但短时间内到不了东海，就算下了海，也是找不到被结界隐藏的鲛人宫的。

　　大楮欲言又止，安慰道：“先别急，我很多年没有听到东海里有鲛人的消息了，你还是先找一份工作吧。”

　　江纤尘很是乐观，狠狠地点头：“好。”

　　大楮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电脑给他看：“这里有很多招聘信息，你看看哪个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