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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式微式微 ...


  •   夜风飒飒,明火摇曳,破庙内的两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谁也不愿先行睡去。

      “十三,明早你便回丰京吧。此去关外风沙漫天,回头若是把你这细皮嫩肉糟蹋了,那我可就罪过大了”纪小风望着十三清秀白皙的面庞,略为不舍的说道。

      “小风,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十三心底冒起一股子酸意,不知为何,况又听到纪小风此言,想到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他竟像个小媳妇般将脸转向了另一侧,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纪小风看不清十三的面容,身旁人的情绪他却尽收眼底:“十三,我非是要赶你走,只是不舍你跟着我长途跋涉,劳累奔波。”

      十三眸子亮了亮,遂又暗了下去,他在期待什么,又在失望什么,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知,纪小风说了不舍两字,正中他下怀,他又何尝舍得让纪小风独行千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若是不愿,不用你说,我也会走,偏偏我愿意,你就是赶我,我也不走。”

      纪小风看着十三,十三看着眼前明亮的烛火,仿佛刚刚带着倔强之气说出的话语,并非出自他之口。

      “既如此,那到时你莫怪我”纪小风扬了扬眉,叹道。

      “怪你什么”

      “没什么,该睡了。”

      纪小风再一次借着要入睡的由头,将十三的疑问堵了回去,十三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他见纪小风斜靠在梁柱旁阖上了双眸,遂也不再开口多问,只在心里琢磨开来。

      怪他,为何要怪他,能和他踏马同行,开心还来不及呢,何故要怪他。

      直到翌日午时,十三终于明白了纪小风话里的意思,细皮嫩肉的他,终于和纪小风一样,磨破了某处的皮,那尴尬之地让他羞于启齿。

      纪小风似看出了他行走时的异样,伸出一手扶住十三,又将十三肩上的包袱和手中套马的缰绳一并拽入了另一手中。

      “十三,你忍忍,等吃过午膳,沐浴一番上好药,我们休息休息再赶路。”

      “......”十三脸色泛红,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十三在客房内上药,间或神色紧张的看向门扉,门外来回踱步而行的正是纪小风。

      纪小风蹙着眉头,担忧着十三,仿佛此时受痛的人是他,可他也清楚的明白,他身上的不适远不及十三的新伤更让他煎熬。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伤在十三身,痛却在他心。

      “小风,我可以了。”

      纪小风踏入房门便将目光锁在了十三脸上,见十三神色不似先前隐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深知药膏的药效,可也仅限于用在自己身上时效果显著,十三是他挂心的人,所以他才会关心则乱。

      “十三,你......”

      “小风,我没事,倒是你来回奔波,可是也......伤着了?”

      十三这回反倒收起内心的羞窘之意,想起了纪小风先前的种种境况,要说累,最累的该是他。

      “自然无可避免,我是习以为常了,可你,想来是第一次吧。”

      纪小风刚落下话头,喉间便不自觉的哑了声,第一次,这个字眼怎的这么奇怪呢。

      “一回生二回熟,你都能习以为常,那我也不能示弱。”

      “咳咳咳......那个十三,不若你躺下休息休息罢。我先出去了。”纪小风神情尴尬,似想到了什么让他脸红心跳的场景,不待十三再说什么,人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他想到了什么,他只是想到了十三羞羞答答被他压/在身/下的场景,那画面配上十三说的那句话,让他燥热难耐,仿佛客房内的空气都被榻上坐着的十三尽数吸走,没有留给他一星半点,他若再不夺门而出,想来会窒息于那狭小的空间,就算不窒息,那心底无法压抑的燥意也定然再藏不住。他可不想让十三察觉出自己是一个怪物,唯有逃之夭夭。

      十三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扉,半天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纪小风神色转变的那么快。明明不过三言两语,那人却像避自己唯恐不及,最后躺在床榻上,想着想着也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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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府,周意柳难得登门邀肖湘出门踏青,言曰:春意向暖,何不出门走走,方不辜负天地间的这番良辰美景。

      肖湘神色焉焉,可也拗不过表姐的热情,最后只得不情不愿的换上便装,这便装自是所谓的女扮男装,主意自然是周意柳出的,严格说起来,这还是肖湘第一次这么装扮。

      说起来周意柳不过比肖湘年长岁余,可同为女子,二人性格却是天壤之别,一个闭门不出小家碧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自然是肖湘;一个天南地北四处闯荡舞刀弄棒耍的是有模有样,这自然是周意柳。

      这女扮男装于周意柳来说是家常便饭,若不是肖湘和周意柳从小玩到大,那她见到周意柳时定然是雌雄难辨的,可肖湘换上男装,束袍束发后依然不改一副文弱闺秀的女子模样。

      周意柳抬手挑着肖湘的下巴调戏道:“小娘子,你就算穿着男装也不像个男子,这娇滴滴的模样,真叫本公子心痒难耐啊。”

      “表姐,你这模样像极了登徒子。”肖湘一边拍开周意柳的手一边笑道,连日来窝在府内愁思无处解的心绪也得以释放开来。

      可这话刚说出口,某位登徒子的面容突然就出现在了肖湘的脑海里,不是纪瞳又是谁。

      “了不得啊,湘儿,你竟然知道登徒子长什么样了,难不成你是被哪家小郎君调戏过。”周意柳瞧着肖湘笑意款款的模样,若有所思的问道。

      “表姐,你莫要笑话我了,他没有调戏我,只是当时......”

      肖湘心里藏不住事儿,转而一股脑将她与纪瞳初时赏花灯的情形说给了周意柳听,说着说着连同之后与纪瞳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的和盘托出。

      周意柳看着肖湘鬓角勾笑,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娓娓道来,等肖湘终于倾述过后,她才换上苦大仇深的神情言道:“湘儿,表姐比你年长尚未体验那情情爱爱为何物,你却是已经与人私定了终身,姐姐好苦啊。话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马车内笑意融融,闺中女子的私房话,通常离不开的就是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俊男美女,如今倒是多了一个话题,情为何物。

      以往都是肖湘作为听众,听周意柳侃侃而谈外面的所见所闻,比如说她去了一趟江南,待回来之后就会告诉肖湘:江南风光无限好,俊男美女才华高,山珍海味吃不尽,流连忘返不思乡。

      可今次,肖湘成了那主角,她倒是成了配角,情之一物,她还没遇到,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怎得会让自家表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说那纪瞳倒好,可一旦说到那人,表妹的眼里就开始流光溢彩,仿佛要将外面的春色比下来。

      “喜欢一个人,就是你吃饭时会想他,饮茶时会想他,温书时会想他,夜里入睡时还会想他,恨不得他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就是望着他不说一句话也是开心的。”肖湘把自己的感受一一说与周意柳听。

      周意柳望向卷起帷幔的窗外,外头的春色果真比不上肖湘眼里的无限风光,怪不得闺中女子都在渴求着邂逅一段良缘,却道情之一物果然不简单,它会让姑娘家变得更美,更娇艳。润物细无声,当局者皆迷,而周意柳此时作为局外人,竟生了一回共鸣之心,她也想尝尝这情爱一物到底是何味道,为何表妹的神情看起来很甜,似坐在她对面的自己也感受到了这分甜一般。

      马车出了城门自南山而行,车轮压在不甚平坦的官道上,令得二人身子摇摇晃晃,却也丝毫不影响二人的畅谈,一个想听,一个愿讲,娇笑声时不时传出马车,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想来二人心情确实极其欢愉。

      ******
      在纪瞳打过第十次喷嚏后,身旁的纪小风凑过来开口言道:“公子莫不是染上风寒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频繁的打喷嚏啊。”

      “小风,我身体好着呢,你可别咒我,我估摸着应是为霜在念叨我了吧。”

      纪瞳扬了扬眉,抬手覆在胸口处,那里不光怀揣着肖湘送的那方荷包,如今还多了纪小风和十三奔袭千里送过来的书信呢,如今胸口因为那封书信滚烫如斯,这沿途的寒风竟像是被这封书信与荷包抵御于外,是以,何来的染上风寒一说。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不过这一次关外之行倒没有像去年耗费那么多时日,我记得去年忙了近一月才回京的,如今才不过半月呢”纪小风声音带着笑意说道。

      可不是才半月吗,他和十三刚入关,亲手把信递到纪瞳手上后,就见纪瞳眉飞色舞的下达指令:小风,十三,辛苦你们了,明日你们且休息一日,后日我们回京。

      于是乎,现下一行人又踏上了回京之路,纪小风对于纪瞳的心思了如指掌,她会如此紧赶慢赶将事情处理完,无非就是为了早日见到那心上之人罢了。只苦了他和十三,十三眼下还没缓过劲来,倒是纪瞳良心发现,让十三坐在了马车上。

      “小风,这半月若是往常自然不算久,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也算是有半个家室的人,你如今有十三随行,自然不懂我心里的苦闷,但我与我家为霜就像隔了半辈子没见一般,我想她,恨不能快马加鞭今夜就赶回丰京。”

      纪瞳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轻抚黑色骏马脖颈处的鬃毛,她不是视生命如草芥的冷心冷情之人,纵使再怎么归心似箭,她也不会真的那么做。毕竟日行千里,只有汗血宝马方可为之,寻常马匹若是这么驱使,非得累死在半路。

      “公子,你这番模样,竟让我想起了一句诗。”

      “说来听听,何诗?”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故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纪小风幽幽叹道,何止纪瞳一人不归,这随行之人,若是在公差未办完之前,哪里能说归就归。

      纪瞳听罢,眸光闪动,既已选择了女扮男装,往后风里来雨里去皆是常事,只因她想分担父亲肩上的重担,她再也不可能像其他闺阁女子一样,待在一方庭院相夫教子,更莫说清闲度日。

      相夫教子......这辈子大抵是不可能了,她只会跟为霜厮守百年,何来的夫,何来的子。她就是为霜的夫,若是为霜愿意,倒是可以去收养个孤儿作为子嗣。

      “小风,是十三给你灌了迷魂汤吗?你以前可是很少研习笔墨的啊,这诗莫不是十三教你的。”

      纪瞳将心中思绪隐去,抬眸看向侧首的纪小风,这护卫也确实尽职尽忠,纪瞳本意是让他和十三一起坐马车回京的,可纪小风执意要策马随行,说是要贴身保护纪瞳。谁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放着心上人独自坐马车,偏要随同在侧,纪瞳却不知,纪小风实际上是真不敢与十三同车而行,尤其十三还不知他的心意,这一路走来,最少得几日,若是每日与那人面对面处在那狭小的空间内,他定然会走火入魔。

      “公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十三,他不知我对他......不过我确实是在认识他以后才觉得识文断字是件秒事,大抵是因为看着他像个书生,想跟他离得更近点,有更多的共同语言罢,况他确实胸有笔墨。”纪小风说完不自觉的瞟向身后的马车,十三乘坐的马车慢慢悠悠的跟着队伍当中离二人甚远,如此他也能无所顾忌的跟纪瞳诉说心中二三事,不必忧心被懵懂不知的十三听了去。

      “小风,果真如此啊,我们主仆可真是......罢了,莫想旁的,随我一同策马前行,将那烦忧抛诸脑后,或许有朝一日十三就从了你呢。驾......驾”纪瞳想不到自己随口一炸,就把纪小风的心里话炸出来了,末了只得安慰一句,踏马扬鞭,渐行渐远。

      一骑绝尘而去,纪小风凤眼微挑,随着纪瞳扬鞭追去,人虽是追着纪瞳去了,可那颗心却像是在追逐纪瞳抛出的那句美好的愿望:或许有朝一日十三就从了你呢。

      那声音已消逝,却回荡在纪小风心田不绝于耳。他只盼那一日早些到来,如此他就能跟纪瞳一样开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式微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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