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人间值得 ...
-
纪瞳刚踏出房门，门外候着的小厮便出声道：“纪大人，请随小的乘马车出府。”
纪瞳心惊肉跳之余不忘在心底叹道：皇家之人果然思虑周全。
回纪府的途中，帘外的朝阳缓缓升起，纪瞳掀帘望向车外，瞳孔涣散。只因此刻的她，一直在思索昨夜的事，可记忆像一团乱麻，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会稀里糊涂的去了那人府上，又怎会在那人榻上歇了一夜，直到脑海里突然又闪过那人露着苏凶那一幕，纪瞳脸颊发热的抬手又甩了自己一掌。
她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往后她该如何面对那人，又该如何面对肖湘。
肖湘......是了，昨夜她没回肖府，她可有担心自己，她......
思及今日辰时她便要随魏子腾一道去往湖州赈灾，纪瞳眉心微拧，叹息道：“车夫劳驾，送我回肖府”
“好的，纪大人”
纪瞳回了肖府后，第一时间先收拾行李，待行李收拾妥当后，便去了趟十三院里，纪小风昨日一整天不见人影，她有些郁闷的想，若是纪小风在自己身旁，何至于发生今早那一幕，都怪纪小风。
十三院里，鸦雀无声，纪瞳的声音打破了这厢的寂静：“小风，你可醒了”
房内，交颈而眠的二人大气也不敢喘，纪小风做贼心虚，抬起食指置于唇上，示意十三噤声，十三乖顺的点头，只他额间依稀能看到一层薄汗。
纪小风顺了顺心跳如鼓的气息，方道：“公子，我已醒了，何事？”
“我昨日下朝时，是否忘记嘱咐于你，今日辰时我便要随腾王一道南下湖州赈灾？”
纪瞳挑眉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若是平时，纪小风听闻自己来喊他，早该出来了，今日这太阳怕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公子确实未曾提及”纪小风言罢欲起身，谁知，身下之人一手兜住他的后脑勺，吻向了他的唇。
唇分，纪小风抬指抚向十三的眉骨，轻声道：“你且好生歇着，待忙完差事，我便立马赶回来。”
“恩，一路平安”十三待纪小风离榻而起后，一手将薄被盖在了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上。
“公子，你且稍等，我收拾下行装。”纪小风一边穿衣系带一边出声嘱咐院子里的纪瞳。
“也好，莫急，我已收拾妥当”
纪瞳负手而立，看着院里那颗古树微微出神，此刻，她本该抓紧这等待的间隙，去肖湘院里看她一眼的，却是为何脚下如生了根般，挪不动半步呢。大抵是理智打败了情感罢。私心下她回肖府就是为了跟肖湘来道别的，无论将来如何，总要体体面面的说出那声再见。可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出现在肖湘面前。她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见到肖湘时出现动摇。
纪小风提着行李大步流星的往纪瞳的方向走来，他腰间别着佩剑，身着最常见的素色衣袍，可纪瞳看着他的模样，却莫名想到了一个形容词：春风得意或是容光焕发。
仅一瞬之间，画面突然定格，周围的一切寂静无声，包括行走中的纪小风仍保持着抬步前行的动作，可那步子却未曾落下。
而这一瞬过后，周围又恢复了声响，只纪瞳眼前的纪小风突然变了一副模样，眉目如画的五官凸显出几许老态，尤其眼角的皱纹似饱经岁月的摧残，只是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让纪瞳感觉得出，那是看到了心仪之人的神态。
纪瞳朝纪小风目之所及处看去，只见方才还空无一物的石桌上，此刻端坐着一个人，那人着锦衣华服背对着纪小风与自己。再一细看，纪瞳眉心微蹙，那人怀里正抱着个娃娃轻声哄着，那娃娃俨然不过岁余，还正娇声啼哭，奶声奶气的，那声音似能融化二月寒霜，可却让纪瞳有些心凉，只因那人的背影像极了十三。
画面至此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纪瞳眼前多出的一只手，手的主人不光在纪瞳眼前晃荡着，还有一声略带疑惑的询问：“公子，公子，你可是魔障了，那石桌之上是否坐着个妖精，怎得把你的魂偷跑了？明明那处什么也没有啊。”
“那什么，小风，你既已收拾妥当，那我们便出发罢，现下时辰也不早了”
纪瞳收敛心神，先一步踏出了十三院子，徒留纪小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
他的小主子好像藏着什么心事，而且那眼帘处显而易见的浮肿，让心细的纪小风眸中发沉，昨日他不在纪瞳身旁，可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一前一后牵着马匹出了肖府，纪瞳丝毫没察觉到有一双眼尾随了她一路，直到她与纪小风出了肖府翻身上马离去后，那双凤眼的主人才现出了身子。不是肖湘又会是谁。
肖湘杵在偏门处，看着路的尽头再也没有了纪瞳的一丝影子，她心口突然如同被一只大手揪住，连气息都开始不稳，眸间泛起的热意终于化作一汪清泉，自眼角处泛滥开来。
离别总是苦涩的，先前纪瞳也曾离开过，可没有哪一次如这次一般，不辞而别。明明前夜她们还曾相拥而眠，可仅仅过了一个日夜，她却觉得纪瞳离她好远好远，远到好似她的心上人随时都会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纪瞳与纪小风出了城门，便见城外已候着一群浩浩荡荡的官兵，整齐划一的排列成两队，中间随行的马车装满了粮食，打眼瞧去不下十辆，想来这次湖州的灾情很是严重。
二人驾马往前行去，纪瞳正欲领着纪小风做先锋官，顺便去看看此次领命赈灾的钦差大人魏子腾在何处，哪知刚行过装粮草的车队时，侧方停着的马车内，有人掀帘探出脑袋来。
“纪大人，此去路远，你随本王坐在马车内便可。”魏子腾似一早就在这等着纪瞳，时间掐得刚刚好，纪瞳甫一经过，他便掀帘相邀。
“三殿下，这不太妥当罢，你看下官既然已骑马而来，那这马总不能......”
纪瞳话音未落，便听魏子腾清冷的声音道：“阿永，纪大人的马便交由你照看了”
魏子腾马车前坐着的其中一人，领命下马车：“纪大人，请”
纪小风抬眼看向魏子腾微微感激，自家小主子身娇肉贵，纵使如今已勤练体魄，可终归比不上男儿身，能坐马车去往湖州，自然是极好的。
“公子，你且去罢，这长途跋涉的，难得腾王殿下思虑周全。”
纪瞳横了纪小风一个眼刀，满目生无可恋之态。□□的马儿已由那名叫阿永的壮汉拽紧了缰绳，想来就算纪瞳想走也走不了了，更别说这随行的一众官兵应该都在等她一人。
这叫纪瞳如何还敢耽搁下去，她翻身下马，言道：“罢了，那就叨扰腾王殿下了。”
“无碍”轻飘飘的两字传入纪瞳耳里，让她顿时一阵耳尖发烫，似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
纪瞳掀帘入马车，魏子腾抬手朝帘外轻轻一挥，道：“出发”
浑厚的声音与方才纪瞳听到的那两字有着天壤之别。这人莫不是会口技？纪瞳一边心中思索，一边看向魏子腾的喉咙处。
马车缓缓的驶进，魏子腾收回视线，看向坐在马车另一侧的人，视线相接触下，魏子腾似察觉到纪瞳在看他的喉间。
“纪大人，你可是有何话想问？”
“你......”纪瞳琢磨着措词：“我若问，你便会说吗？”
“那要看你所问之话，我能不能说，若是不能说，我便摇头，能说的我便告知于你。你看可好”魏子腾声音放柔，似怕声音大了，会吓跑对坐的纪瞳。
“你昨夜......我明明在醉香居饮酒，又怎会......”纪瞳差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话头一开，马车内的气氛突然暧昧起来，可她若是不问个清楚，便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未发生过，那也太渣了。哪怕面前的人是当今的腾王殿下，她还是想问个清楚，至少此事的来龙去脉，她作为当事人，不能被蒙在鼓里。
纪瞳自认自己不是那种朝秦暮楚之人，她也坚信自己为了肖湘，会守身如玉，更不会去碰别的人，可眼前之人昨夜刚与她大被同眠，她就算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的，尤其今早眼前的人还被自己看光了。
“纪大人，你无需如此，你当晓得，那时你已喝醉，我若不允，你便无从得手。昨夜，我只是碰巧经过，便将你带回了府上。”魏子腾将纪瞳的表情收入眼底，善解人意的话说出来，却让纪瞳更为愧疚了几分，如此一来也直接将昨夜之事翻了过去。
“腾王殿下，你......对不起，可你身为皇子，怎会是女子呢？”纪瞳抿紧唇角，这皇子与皇女的身份，难道魏思安作为她老子竟然会傻傻分不清楚吗。
魏子腾微微摇了摇头，这话显然她不想回答，亦或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回答这样的问题。
“纪瞳，我的名字叫魏子朦，你可否记住我的名？”魏子腾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叫纪瞳的名字，是郑重，也是想自此以后，将自己的心思袒露在纪瞳面前。
“恩”纪瞳应声以后，续又缓缓说道：“殿下，你该知晓我已有心上人。哪怕我......我将来若成婚，也只会娶她”
“纪瞳，我晓得的，一早就晓得。能识得你，已是三生有幸。”
魏子腾亦或魏子朦，她的眼里泛起丝丝无奈，那未说出口的话，想来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她不过是想说：为何不早于肖湘之前认识纪瞳，她终究是晚了一步。
“殿下，你......你莫再喜欢我，不值得。”纪瞳心中微微不忍，大概是因为想到面前的人是自己第一次碰的人，心中总会升起一股不自觉的怜惜之情。
“纪瞳，我来人世走一遭，从未觉得如此值得过，遇见了你，一切的一切都值了。”
纪瞳招架不住魏子朦热切的眼神，深呼吸一口气朝帘外望去，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被皇室之人喜欢上，更甚者醉酒一夜，竟然做出此等荒唐事。真是造化弄人，明明想跟皇室中人撇清关系，如今却是再也撇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纪瞳将视线移回马车内，朝对坐的人瞟了一眼，便见魏子朦已靠着马车一角阖上了双眸，魏子朦五官清冷，似从不带任何感情般，就连入睡时，唇线都是抿紧的。
她......不过也是个弱女子，何故将自己包裹在冰冷的外壳里，是因为身在帝王之家吗？她的心里可有阳光来过。
也许有罢。纪瞳便是她的阳光，温暖着她的心房。
魏子朦崩紧的五官，忽而柔和了几分，唇线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像是梦见了什么令她开怀之事，纪瞳正打量着她，突然见她展颜轻笑，心惊之余，以为魏子朦即将醒转，赶忙靠在一侧闭眼假寐起来。
本是假寐，谁知马车颠簸摇晃，晃得她竟真的睡熟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人间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