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72、追杀

　　七八日过去了，朔北琰没有和桑离说过一句话，同处一个屋檐下，对朔北琰来说她仿佛是个透明人。
　　担心他不吃饭，桑离差人将一日三餐做好送入他的房间，但他鲜少动，桑离又担心他挑食，变着法儿的做各种好吃的，可每次端回来的饭菜几乎还是原样。
　　入秋后山里的天气更凉了，桑离特意替他准备了厚实些是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拿去给他试，他不领情。
　　他一脸冷漠道：“我不需要。”
　　桑离将衣服叠好，整齐地放在他的床上，提醒道：“你不要忘了你为何来这里。”
　　第二日看到换上一身白衣的朔北琰，桑离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她走过去帮他整理领子，笑着道：“果然还是黑色最适合你。”
　　朔北琰像被施了定身术，站着任她摆弄，但就是不看她。
　　“屋里闷久了浑身难受，今日我们出去逛逛。”
　　他不说话，桑离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生气。
　　两人一起到集市，街上人很多，桑离伸手挽他，他避开了，自己往前走。
　　桑离也不恼，追上去问道：“北琰哥哥，你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
　　走着走着两人就被摊主拦住，摊主对朔北琰到：“看看我们的发簪吧，送姑娘正好。”
　　朔北琰冷着脸不搭话，桑离拿起发簪看了看，道：“还不错，北琰哥哥你觉得呢，买一支回去怎么样？”
　　而朔北琰的视线集中在摊子上，摊主反应很快，拿起旁边的扇子对他道：“公子，我们的扇子可不是一般材料做的，这扇骨用的是沙盈木，扇面上画的是沙盈花，这种树可是魔宗才有的，我花了好大功夫才从弄来，只剩这一把了，你想要的话可以便宜一点。”
　　朔北琰将扇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随后开口道：“买一把。”
　　桑离盯着扇面上的画，勉强道：“好啊，你喜欢就买。”她正要掏钱，朔北琰抢先一步付了，付完就走，摊主还没找钱。
　　“哎！钱还没找呢！”
　　桑离道：“不用找了，这支发簪他也一起买了。”
　　“好叻！”
　　玥丰那边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都知道邪尤灵力尽失的事，每日都有人上门挑衅，更有甚着不由分说直接动手，朝戈伤好不久，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没办法，他们只能收拾东西连夜离开，另外找个落脚的地方。
　　纪尤要将朔北琰的两把匕首和一把剑带走，当然还有那把放在枕头下的折扇，朝戈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物和一些盘缠，还有些吃的。
　　两人乔装打扮一番后偷摸出了城，朝戈问道：“华泠哥，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楚妗。”
　　“楚妗，为什么？”他记得楚妗离这里很远。
　　“不出意料的话，朔北琰应该在那里。”
　　“真的吗！那我们就可以去救师兄了！”
　　“快走吧。”以他们两人现在的脚程没有个五六日是到不了的。
　　他们离开玥丰没走多远就有人追上来了，好在是不成气候的小门派弟子，三两下就被朝戈打跑了。
　　他们若想平安到达楚妗怕是难上加难，想要纪尤命的人太多了，前赴后继，他如今没有灵力，最多也只能耍点花招剑法，根本不足为惧。
　　一般的门宗子弟朝戈还能抵挡，就怕遇到个厉害人物，比如朔崇。
　　近日许多门派弟子神秘失踪，此事十有八九是朔崇搞的鬼，纪尤之前就担心，若他练成了吸灵诀，那谁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先前他想替桑离解决了问题就可以去魔宫找朔崇了结这一切，如今都成了空谈。
　　时间拖得越久局面越不可控，他去楚妗一方面是找朔北琰，楚妗离西域近，另一方面他是想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尽快恢复灵力的方法。
　　这一夜遇到了不下五批来取纪尤性命的，全都是一样的开场白：“纪尤，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拿命来！”
　　“替天行道？你们凭什么替天行道，问过天的意见吗，天说了让你们替吗？”
　　“强词夺理，油嘴滑舌，看剑！”
　　一路打下来朝戈体力也耗尽了，两人只得跑进丛林里躲起来，躲人是纪尤在洪安村就学会的本领，只要他躲起来，一般人很难找到。
　　他心不在焉地趴着啃干粮，朝戈则靠在树下补觉。
　　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他们必须换一条线路到楚妗，他和朝戈说了他重新选的路线。
　　“你说什么！从魔宗去楚妗？”
　　“没错，我们这条路已经不能走了，最近最合适的就是从中间这里进入魔宗境内，一路到西南，出去穿过临水就是楚妗，魔宗的地盘一般人不敢造次，只要我们低调一点，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他们只能冒这个险，否则真的没命走到楚妗。
　　“华泠哥，我都听你的。”
　　纪尤捏着他的肩膀道：“对不起，朝戈，害你和我一起逃难。”
　　“不要这样说，我们是自己人啊，何况师兄离开时我答应过他要看好你，绝对不能让你出任何闪失。”
　　他们要等到天黑才行动，纪尤道：“能不能和我说说我当初去天山取碧芦草的事。”他只记得朔崇攻上朝渊，伤了很多人，去天山取碧芦草是沙天裘让他去的，他回朝渊后朔北琰已经回了魔宗，他似乎去了魔宫找朔崇算账。
　　那段时间他根本不愿意去想在朝渊时的事，当他知道自己失去部分记忆后，他有仔细回想过，越回忆越发现好多模糊的记忆点连不上，甚至错乱得莫名其妙。
　　“当初朔崇打上门，你因为华邺的事对他恨之入骨，可那时候你没有修为，朔崇要杀你，师兄挡在你面前，被朔崇打死了，他死后你去天山取了碧芦草，回来却得知师兄已经被朔崇带回去了，你又一人去闯了魔宫，救了师兄。”
　　“是吗，我当初那么不怕死吗？”到底是年少轻狂，可以为一个人连命都不要。
　　“刚认识的时候你和师兄关系不好，我还以为你们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
　　确实，他也记得当初他不太喜欢朔北琰这个冰山来着。
　　“那你记得剑穗我什么时候送给他的吗？”
　　“记得，就是我们南下回来，在江阳分开走的时候，你把剑穗送给师兄了，我都没有收到你的礼物。”
　　纪尤只记得朝戈那天哭得厉害，完全不记得自己把剑穗送给朔北琰了，这样说来好像他忘记那些片段真的全都是关于朔北琰的。
　　这也太离谱了，到底是他的脑子有问题还是桑离搞的鬼。
　　“那匕首呢？”
　　“那把断掉的匕首我记得就是你的啊，另一把我好像没见过。”
　　“扇子呢？”
　　朝戈不确定道：“扇子应该是你在魔宫时师兄送你的。”
　　“送我的为何在他手上，我嫌弃，所以没收？”
　　根据朔北琰那些日子喝醉后吐露的只言片语，朝戈大概整理了一下，道：“好像是当日你从魔宫溜走，却被燕陀上打下幽冥谷，师兄赶到时只留下这把扇子，他就杀了燕陀上。”
　　“你说他因为我杀了燕陀上！”谁人不知燕陀上可是朔崇的心腹，在魔宗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朔北琰说杀就杀了？
　　“好像是这样的，师兄喝多了提过，说他让燕陀上拿命给你赔罪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些事情你亲自去问师兄比较好。”
　　问朔北琰，那个闷葫芦不一定会老实交代，他八卦道：“你师兄当真会喝醉酒耍酒疯啊？”在他印象中朔北琰可不是会失态的人，哪怕独自一人也是要端正干净的。
　　“也不是耍酒疯，就是嘟嘟囔囔，老是要找东西。”
　　“找什么，找姑娘？”
　　朝戈一副你有毛病的眼神，道：“找你，找扇子，找剑穗，反正就这几样。”
　　“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魔宫那些日子里还发生了些什么。”
　　朝戈摇头道：“没有，师兄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若不是喝多了吐露几句，什么都会一直闷在心里。”
　　“那你再想想，他还说过什么让你印象特别深刻的。”
　　说到印象深刻，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淋雨那次，朔崇去找朔北琰，让他回魔宗，他当着朔崇的面说和魔宗再无关系，其间提到纪尤，朔崇走后，朔北琰在房间里穿着湿透的衣服躺在地上，还喝了很多酒。
　　记得当时他说：“朝戈，你可知心痛是什么滋味。”
　　同样是那次，朔北琰流着泪问了他一句：“若是你，会恨我吗？”
　　“淋雨那次？”莫非是他和朔崇见面那晚，白天朔北琰替他澄清杀人的事，入夜后知道朔崇找他，所以当时他可能也去了驿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捂住心口，“他……会说这样的话？”
　　“嗯，我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第一次见师兄那么脆弱，他当时一定很心痛，可我不知道怎么帮他，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
　　纪尤红了眼睛，微笑着道：“朝戈，我不恨他，也从未恨过他。”
　　“我当然知道了，不管你是华泠还是纪尤，他是朝羿还是朔北琰，你都不可能会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