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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万蛛蛊 ...

  •   院子里的几盆花藤长得杂乱无章,分明搭好了架子,牵好了线,它偏不识趣,不顺着走,早该剪了。
      纪尤回去时看见院中一片狼藉,好好的花藤被连根拔起,碎尸万段,原来搭好的木架也被拆卸下来。
      桑离坐在院中的淡定品茶。
      “这是怎么了?”他道。
      “这藤长得不好,不像会开花的样子,所以打算重新种。”
      “我看长势还不错,养这么久,就这样剪掉了多可惜。”他的言语中尽是惋惜,却不知是否全然为那几株花藤。
      桑离抬眼看着他道:“你脸色不好。”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坐过去,问道:“当日我掉下幽冥谷,那样的地方,你是如何救了我?”他隐约记得当时他和燕陀上打斗,他分明处于上风,却被身后飞来的暗器所伤,没等看见是谁就陷入昏迷。
      难道是朔北琰?
      可就算他不信朔北琰是什么正人君子,那也不该是这种背后使阴招的小人,当初被几大门派围攻时是朔北琰将他带走的,难道有什么目的?
      他记得他在魔宫醒来后就被朔崇关进了冰窖,等他从冰窖出来后离开魔宫又被燕陀上追杀……
      这样想来,记忆似乎并不十分连贯完整,但又找不到空隙在哪里,就算是他记性不好有些事情也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不是真的忘了些什么?可他很清楚地记得朔北琰,并没有忘记他这个人,这又是为何?
      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桑离道:“我听说你被魔宗的人带走,去找你时在幽冥谷遇到燕陀上和朔北琰,知道你被打下去了,在他们的人之前找到了你。”
      “你为何找我?”
      “相识一场,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魔宗的人手里。”
      桑离这个人其实他从未看透过,这样的说辞有些牵强,很难说服他,他道:“除了我,应该有很多人都可以帮你。”虽然他并不知桑离想让他做的是何事。
      桑离摇头道:“不,在我眼里只有你能做到。”
      “这么信任我?”
      无关信任,而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在朔北琰眼里世上只有一个纪尤而已。
      纪尤揉了揉眉心,认真道:“我当时掉下幽冥谷是不是脑子摔伤了?”
      “什么?”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好像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桑离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对他道:“不记得的事或许根本就无关紧要。”
      他点点头,桑离说得没错,既然忘了,说明那些东西根本就不重要,若真的值得铭记,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忘了,他又何必如此纠结。
      除朔北琰外没人说过他忘了什么,他和朔北琰之间大不了就是当初南下路上那份同行的情谊,互相送个礼并不稀奇,从华邺灭门,他魔宗少主的身份暴露后,他们之间就只是对立关系了,所以就算他想起那些小事又能如何,他们之间什么都改变不了,反而每当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发闷,刺痛,难以忍受。
      “我先回房休息,晚饭不必叫我了。”
      “好。”
      纪尤回房后桑离将院子里打扫干净,翻了土,埋上新的种子,浇完水后出了门。
      玥丰城外有一条小溪,水甘甜清凉,周围的草木茂密翠绿,但始终无法和当年魔宗那条溪流相比,在桑离心里。
      只可惜,当年她得知朔北琰坠崖赶回魔宗,去看那条小溪时发现它已经干涸,就如同她的心一般,彻底死去。
      这些年她时常来这里,她想着某天期待的那个人可能会迎着日光出现。
      年复一年,她的期待没有实现,那个话不多也不爱笑的少年彻底消失在人间,但她愿意一直做着这样的梦,好过被现实折磨。
      或许是老天有眼,他真的再次出现了,不枉她等的这些年,所以她怎么可能,又如何舍得放开,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抓住他,彻底将他留在身边。
      “这条小溪就是我当初买下城里那间宅子的原因。”
      “我好怕自己放弃,这些年我等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桑离转身,看着站在石头上冷漠的黑衣男子,眼眶微热,心中悸动,一如当年。
      朔北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不是来找她叙旧的。
      桑离在他的眼里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他的淡漠与疏离对她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不应该这样对她,不是吗?
      “北琰哥哥……”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坐下来好好聊,我还想告诉你这些年我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当年你……”
      她总是这样自说自话,朔北琰打断她,无情道:“你认识的那个朔北琰六年前就死了。”
      “死了,所以呢?你就可以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就可以否定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吗?”
      “你做什么与我无关,你更不该打他的主意。”
      只有提到那个人他才会表露情绪,微微皱起的眉,紧抿的薄嘴,是在担忧,还是心痛?
      桑离痴迷地看着他,低喃:“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是。”朔北琰答得毫不犹豫。
      这个字如重锤千斤,不偏不倚地砸中桑离的心,她低吼一声:“朔北琰!”
      朔北琰并不在意她的愤怒,让她交出解药。
      他以为纪尤是中了毒。
      当真是可笑至极,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她桑离的位置,更何况心里。
      她自嘲一笑,问道:“朔北琰,对于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朔北琰沉默不答。
      “什么都算不上,不过几面之缘的一个陌生人而已,对吧?”那为何不一开始就对她置之不理,为何还要送她礼物,与她谈心,让她天真地以为自己走进过他的心里。
      风凌乱了她的头发,遮住满脸泪痕,为了这个人她一次次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卑微,到头来却一句肯定的话都换不回。
      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怎能甘心如此放手,若当初朔北琰真的死了也就罢了,可他没死,历尽千帆,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没有放手的道理,为了他,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就像她当年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无所畏惧,哪怕因此坠入地狱。
      她手上沾满鲜血,亡灵无数,从未指望有什么好结局。
      “你想救他不是不可以,你拿什么来换?”
      “你想要什么?”人性本善,朔北琰不知她走上歧途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与自己有关,当时她年岁不算小,是非黑白她应当能够分辨,走哪一条路都是她自己选的,并非受自己逼迫。
      “你可知他为何不记得有些事,又为何心痛咳血?”
      她这么说就意味着失忆和心痛并非一个原因引起。
      “你为何如此歹毒?”
      如今他连骂她都不屑于动怒了,她无所谓地笑笑,道:“对,我就是这么歹毒,我不歹毒你怎么会三番五次来找我,甚至求我。”
      朔北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不想同她周旋,直问道:“心痛之疾如何治,失忆之症何解?”
      “他的失忆之症无解。”
      “无解!”朔北琰握紧了手中的剑,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他究竟为何会失忆!”
      “我只能告诉你他的心痛之症是因为中了万蛛蛊,万蛛蛊发作时受的便是万蛛蚀心之痛,这种蛊只有下蛊之人能解。”
      她分明是故意耍他,只说失忆无解,不说明失忆原因,下蛊,她竟用如此阴险的手段!
      “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我要的很简单,娶我,只要你娶了我,我就答应替他解了这万蛛蛊。”
      “痴人说梦!”
      桑离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痴人说梦,我不强迫你,给你时间考虑,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也见识过万蛛蛊的厉害,蛊毒每一次发作痛苦都会加倍,时间一长中蛊之人便会慢慢因心力衰竭而死,你猜他还有多久好活。”
      朔北琰的手搭上剑柄,握紧,桑离盯着他的手道:“想杀了我?好啊,动手吧,大不了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人陪,我也不怕孤单了。”
      现在自然是不能将她杀了,万蛛蛊他略有耳闻,却不知发作起来如此厉害,若有办法,以纪尤的修为灵力定然不会那般痛苦。
      见他陷入沉思,桑离道:“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等你的好消息。”见他犹豫,她心底有一丝窃喜,面对这个人她总是这样情不自已,即便她以为自己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朔北琰想让桑离同时解了纪尤身上的万蛛蛊和失忆症,可他意识到他答应了桑离的要求后纪尤想起那些“鸡毛蒜皮”又有何意义。
      罢了,这一切本就是错的。
      他沉声道:“我答应。”
      桑离转身尚未走远,停下脚步背影震了震,那三个字像熊熊烈火焚烧着她的心,方才那一点窃喜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她回头看着朔北琰,又哭又笑,道:“朔北琰,这还是你吗?为了区区一个纪尤你什么都可以去做,为何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到底比他差在哪里?”
      “你不差,但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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