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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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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寂静无声,唯有月色朦胧,不时刮过一阵清风,掠过脸颊,冰冰凉凉的。
一片树叶缓缓飘落杯中,她惆怅道:“入秋了。”
“今日怎么独自喝起酒来了?”纪尤在她身后道。
“一时兴起。”
纪尤坐下来道:“我陪你喝两杯。”
桑离倒好酒推到他面前,问道:“今日去找朔北琰了?”
“嗯。”提起这事他心里就不舒服,这个朔北琰尽会给人添堵,他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又给自己倒上。
“他如何了?”
“发烧,没什么大碍,还是别提他了。”破坏心情。
不提便不提罢,桑离拿起一旁的玉笛,对他道:“吹首曲子给你听如何?”
“好啊,洗耳恭听。”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天山遇到时听她吹过一段,后来再没听过了。
笛声一起,他慢慢闭上眼,笛声婉转悠扬,他宛如置身幻境之中,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花海,整个世界温暖祥和,一片安宁,心底的浮躁和不安也随之飘散。
一曲终了,他还意犹未尽。
桑离问道:“如何?”
他拍手叫好:“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是这曲子谱得好,这首曲子你可曾听过?”
他仔细想了想,旋律是有些熟悉,于是道:“似曾相识,就是不知道在何处听过,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无忧》。”
“无忧,妙,妙不可言!”不过他想不起来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他认识的人中少有精通音律的,想必也不会这曲子。
桑离拿出手帕擦拭笛子,动作十分小心,她看笛子的眼神比看人时温柔多了。
“你这玉笛是别人送的?”
“嗯,上面的名字也是他刻上去的。”手法生疏,字歪歪扭扭的,丑得很,可她十分喜欢,自那以后从不离身。
看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不简单,纪尤了然道:“是心上人送的吧。”
“是啊,心上人。”一直住在心尖上的人,让她不顾一切的人。
“那他在何处,为何从没听你提过?”
桑离放下玉笛,喝下杯中的酒,道:“他或许早就把我忘了吧。”
“忘了?忘了就让他记起来啊,你这样万里挑一的姑娘,不信他当着无动于衷,除非他不是男人。”纪尤为她打抱不平。
“那你动心了吗?”
“我啊,我大概是没有心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胸腔里一直都是空荡荡的。
桑离又喝下一杯酒,笑得开怀,她道:“他心里有别人了。”
虽然她一直在笑,可眼中的泪光骗不了人,纪尤替她倒酒,和她碰杯,道:“若是真喜欢就把他抢回来!”
桑离收起笑意,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真的。”
她摇头:“还是不说他了,喝酒,今夜我们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正好今晚他也想安心睡一觉。
几壶酒下肚,桑离还没醉,纪尤却迷糊了,他实在喝不下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桑离将他扶进房间,放在床上,附身在他耳边道:“我本无意动你,要怪就只能怪你抢了属于我的东西。”
事到如今桑离知道躲不过去了,所以她一直在等,在院子里坐到了后半夜。
朔北琰来了,看见他出现那一刻她是欣喜的,朔北琰来找她那就说明还记得她。
日日夜夜思念入骨的人,终于再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可是他看她时眼神却那样冰冷陌生。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北琰哥哥……”
朔北琰不由分说拔剑相对,桑离闭上眼,等他的剑刺向自己,但朔北琰没有动手,而是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桑离睁开眼看着他,含泪道:“北琰哥哥,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连你活着的事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真的死了,直到那次在巡州遇到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你竟说不认识我,你说过不会忘记我,会等我的,为什么出尔反尔?”
对于她的控诉朔北琰无动于衷,道:“我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笑起来:“做什么,我能对他做什么?三番五次救他的命,我做错了吗?当初不是你们魔宗的人要杀他吗?”
“桑离!”
他叫她的名字,态度那样恶劣凶狠,可她还是开心,这是六年多来第一次。
“北琰哥哥,原来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啊。”
“你的目的是什么?”
桑离向他走近,道:“我想要什么你到现在不清楚吗?若我要他的命,他活不到今天,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就是让他远离你而已。”
朔北琰避开她伸出的手,皱眉道:“你没资格这么做,让他恢复记忆。”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她悲戚一笑:“恢复?我没办法。”
“不要逼我动手!”
纪尤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在梦里他追着一个人跑,一直追一直跑,那人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最后他一脚踩空掉下悬崖,从梦中惊醒。
心头一阵刺痛,头也昏昏沉沉的,昨晚实在喝得太多了,这段时日他虽夜夜靠酒入睡,但都有分寸,三五分醉即可,这还是第一次喝到不省人事。
天未明,月亮还悬在天边,他隐约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都这个时辰了,难道桑离还没睡?
待他走到门边又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仔细一听竟是朔北琰,大晚上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他就听见了剑出鞘的声音,他一把推开门,果然看见朔北琰将剑刺向桑离,他隔空击落朔北琰手中的剑,怒道:“朔北琰,你发什么疯!”
“你……”
他走过去对桑离道:“你没事吧?”
桑离平静地摇头,脸上全然没了方才的悲痛。
“朔北琰,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立刻离开这里!”
朔北琰置若罔闻,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桑离,并向她靠近。
纪尤挡在桑离面前,伸手抵住朔北琰的肩,黑着脸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你了解她吗?你可知她是何来历?”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给我滚!”
朔北琰这才转移了视线,手紧握成拳,看着纪尤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滚出去,听清楚了吗?别逼我在这里对你动手。”
朔北琰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晦暗不明,随后慢慢退开几步,转身离开,地上的剑也随之飞走。
又是一阵刺痛,纪尤捂住胸口,桑离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酒还没醒。”
“回去休息吧。”
桑离松开他准备回房,他道:“朔北琰找你何事?你们认识吗?”
“魔宗这位少主天下有几人不知,我也不清楚他为何找我,或许是因为我和你走得近,会坏了他们魔宗的好事吧。”
“是吗?”
“我也只是猜测。”
“嗯,快回去休息吧。”
纪尤躺在床上无半点睡意,魔宗顾忌他,又一直惦记他手中的赤樱,他若找了帮手,自然更加不好对付,这个朔北琰留在玥丰难道是想在他身上故技重施,像当年入朝渊那般?
他是那样的人吗?虽对他并无好感,但在朝渊时他并无劣迹。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是魔宗少主,朔崇阴险狡诈,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初朔北琰将他带回魔宗,他最后被燕陀上打下了幽冥谷,即便掉入那样的死地,还四处派人抓他,可见魔宗的人有多希望他死。
朔北琰若那时去救华呈和朝戈,华呈就不会死,朝戈的腿也不至于被废,这一切就算朔北琰没有亲自参与,也难辞其咎。
另一边的朔北琰同样无眠,回去后喝了酒,又发起烧来。
滚,纪尤让他滚,他就骄傲地走掉了,可是他又有什么可骄傲的,他那虚伪的骄傲早就被践踏得一文不值了。
“师兄,药来了,快喝吧。”
“不用管我。”
“师兄,你不能一直这样,身体会受不住的。”
“没事。”
最近日日这样萎靡不振,郁郁寡欢,这不是朝戈认识的那个师兄,在他心里无论什么难事师兄都能临危不乱,一一解决,从不会怀疑自己的能力,更别说自暴自弃,他不该变成这副样子的。
朝戈重重放下碗,不高兴道:“难道你想死吗!”朝戈以往是有些怕他的,如今却忍不住想骂他,想骂醒他。
“死了不好吗?”
这话竟然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朝戈失望极了,怒道:“你不想活了?你就那么厌恶这个世界吗!这个世上真的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因为朔崇还是因为华泠哥,你死了又能改变什么,你死了他们只会更加水火不容,然后拼个你死我活,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若是你无法选择,那就离开好了,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如果你想站在哪一边,站过去就是了,跟随自己的心,不用在意别人如何看如何说,这不是你曾和我说过的吗?”
“你这样......”
“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