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6、金莲

　　到朝渊后第一次下雨，铺天盖地，屋檐上挂起了一层雨幕，华泠在被窝里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推开门，一阵凉风吹散了一夜热气。
　　屋子里闷，外面凉爽多了，时间尚早，可以先溜达一圈再去用早饭。
　　偏殿很大，有好几个院子，他百无聊赖地沿着屋檐走，看见院中的亭子里一名紫衣女子正在舞剑，再定睛一看，那不是洛婉嘛，对方也看到了他，他礼貌地点头示意，准备从旁离开。
　　洛婉却收了剑，走上前：“华泠公子。”
　　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他笑着道：“洛婉姑娘好剑法。”
　　“公子过奖。”溢美之词她听过太多，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夸赞，可听华泠这么说，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见华泠空着手，她问道，“公子的佩剑呢？”
　　“没带，我的剑带不带在身边其实都一样。”
　　此时有人经过，注意到他们，边走边指指点点：“那就是华邺门的华泠，我看长得也不过如此嘛。”
　　“谁说不是呢，就算是神仙下凡，不能修炼又有何用。”
　　“看他那样子，不是对洛婉姑娘有意思吧。
　　“不会吧，不过我估计洛婉姑娘看不上他。”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根本不怕被人听见，显然是故意的。
　　华泠习惯了，并不在意，倒是洛婉听了有些生气，想要上去与他们理论一番，被华泠阻止。
　　“公子......”
　　“没关系，他们说的也没错。”外面的人对他如何评价他心里很清楚，一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能受多少仙门弟子的待见，没什么大不了，他都是一笑置之，真要生气早把自己气死了。
　　“众口难调，见仁见智，公子何必妄自菲薄。”
　　“姑娘说得对，华泠还有事，就不打扰姑娘练剑了。”
　　“公子！”
　　“洛婉姑娘还有事？”
　　华泠看她的眼神十分冷淡，知道他不想与自己有交集，洛婉摇摇头。
　　看着他离开，洛婉脸上泛起苦笑，径直走进雨中，任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湿透衣衫，罢了，罢了……
　　华泠一路上遇到不少女弟子和他打招呼，他才惊觉走错了地方，跑到女弟子的住处来了，不过正如二师兄华通所说，烈玄门的女弟子长得最好看，烈玄地处江南，山水养人，个个都出落得亭亭玉立。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华通经常给华泠灌输的至理名言，正是因为他多情，男女通吃，所以更招人喜欢，在华邺桃花最多的就是华通，他还时不时给华泠分享一些房中趣事，感叹春宵苦短，见多了那些为华通要死要活的姑娘后，华泠便对向他示好的女子敬而远之，他不喜欢太过主动的，他喜欢性子不过于活泼，话无需太多，自主独立，柔而不弱，知书达礼，不会无理取闹的女子。
　　华通说他根本不懂情，还说他一辈子都找不到这样的女子，但在华泠心里师娘就是这样的女子，世界之大怎么可能没有，只是没遇到罢了。
　　“是华邺的华泠公子！”见华泠一步步走过来，几名韶德门的女弟子激动地你推我攘。
　　华泠礼貌地同她们招手，说来对他笑脸相迎的几乎都是女弟子。
　　“天啊，你看他在对我笑！”
　　“什么啊，是对我笑吧！”
　　“你们矜持一点！”
　　……
　　接着几名女弟子就冲上来拦住了华泠的去路，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更有胆子大的开始上手，落入她们手中华泠根本跑不掉。
　　看有见人将手伸了过来，华泠急忙避开：“姑娘，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想不到韶德门门风如此彪悍，女弟子个个胆大包天，光天化日就敢对男子动手动脚。
　　见他如此，几人觉得他招人稀罕，更是不可能放过他了，问道：“华泠公子可否婚配？”
　　他立即点头：“有！当然有了！”
　　“当真？”此前从未听说他已婚配。
　　“这还有假吗，前不久师父亲自给我定下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那不知与公子婚配的是哪家的绝色仙子？”
　　哪家……
　　就在他挠头苦思该如何搪塞她们时看见对面走过一个人，他心中一喜，救命稻草来了，他大喊一声：“朝羿！”
　　朝羿听见声音停下脚步，穿过雨幕看见被几名青衣女子围住的华泠正向他招手。
　　朝羿名声在外，淡漠疏离，不是谁都敢招惹的，趁几名女弟子回头之际，华泠脚底抹油冲进雨中，跑到对面去了。
　　他拍拍身上的雨水，笑着打招呼：“朝羿公子，早啊。”
　　“你们在此做什么？”
　　“我们......在聊你啊。”
　　朝羿狐疑地看着他。
　　还真信了，他道：“朝羿公子不会不知道吧，你可是这些女弟子最想嫁的如意郎君第一名，她们方才就是在向我打听你的事情。”
　　“胡言乱语！”朝羿脸色并不好看。
　　“我说的都是真的。”
　　朝羿抬脚离开，华泠追上去拉住他：“朝羿公子，你别不信啊，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朝羿停下来看着他的手，冷冷道：“放开。”
　　“好，我放。”
　　他放手后朝羿拔腿就走。
　　“朝羿公子，朝羿兄，朝羿！”喊了半天前面的人愣是没有理睬他，以免再被围攻，他赶紧跟着跑了。
　　吃饭时华通问华泠是不是又惹朝羿了，华通才来朝渊多久，华泠真是搞不懂怎么什么消息都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看向朝羿，喃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太不好相处了，像块石头，又冷又硬，不知道什么人才能把他给捂热……”
　　“你想把他给捂热啊？”
　　他在碗里鼓捣半天，没胃口，于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摇头道：“我可没那能耐。”
　　天黑后他找准机会准备偷偷溜出凌云殿，不料在殿前看见从外面回来的朝羿，他立即闪身躲到石柱后，双手合十，闭眼祈祷不要被发现。
　　“何人？”
　　他心惊，不会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师兄，是我，你回来了！”是朝戈。
　　“怎么跑出来了？”
　　“我今日看书遇到两处不懂的，想问问你。”
　　“看的什么……”
　　华泠松了一口气，等两人走远后了才出来，猫腰贴着墙在黑暗中移动，眼看就要到大门口了，身后突然有人开口：“想出去？”
　　他咬牙，真是倒霉！
　　他站直身体，摸摸肚皮，笑着道：“公子说笑了，我只是吃多了出来散散步。”
　　朝戈对他道：“公子，入夜后除值守弟子外禁止任何人在殿前逗留，公子还是快回吧。”
　　他瘪嘴：“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偷溜计划失败，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走，朝渊规矩未免太多了，这不许那不许，不许喝酒，不许出去，不许逗留，那还能做什么，这日子过得也太没意思了。
　　“哎，我听说莫门主殿内的那方池子里的莲花终于开了。”
　　“是啊，那可不比一般的莲花，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那哪是你我想看就能看的……”
　　两名弟子的对话华泠被听见，说起莲花，他记得前几日看见时还全是花骨朵，这么快就开了，花开再美无人观赏那就是暴殄天物，正好无事，可以去看看，看那不一般的莲花究竟与普通的莲花有何不同。
　　大家都睡下后他才出门，等他绕来绕去终于找到路时，夜已很深了，正好，夜深人静，不会被人发现。
　　到了上次那间院子，远远就看见池子里泛着光，他走近，发现这莲花还真是不一般，一共九朵，每朵都同巴掌一般大，最外层的浅粉色花瓣紧贴水面，而中间的花瓣呈金色，越靠近花蕊颜色越深。
　　这是什么品种，他听都没听说过。
　　等他赏完花回去时被朝羿迎面撞上，想躲都来不及，真叫人头疼，怎么哪里都有他，这大半夜都不用睡觉的吗？
　　两手放在背后，他硬着头皮道：“朝羿公子，好巧。”
　　“你来这里做什么！”
　　“哈哈，我说来散步，你信吗？”次次都说散步，换谁也不会信了，何况这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散什么步。
　　注意到他的手，朝羿道：“身后藏的什么？”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就是背有点痒，我挠一挠。”
　　朝羿快步走到池边一看，靠近岸边那朵莲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坨耷拉在水面上的不明物体。
　　“那个……”
　　纸糊的不防水啊，谁知道这么快就露馅了，华泠拔腿就跑，可惜没跑几步就被朝羿追上，夺过他手中的莲花，厉声道：“谁允许你摘的！”
　　“……我就是看它好看，一时手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怪自己手贱，又被抓了现行，只能认错。
　　“你……”
　　他已经准备好挨一顿教训，这时莫培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站在对面唤道：“朝羿。”
　　“师父。”朝羿抓着华泠一起过去，将莲花递给莫培山。
　　“莫门主，华泠知错，还请门主责罚！”
　　莫培山看着手上的莲花，眼神意味不明，而后轻轻叹息：“既已摘下，就算了罢。”
　　“师父……”
　　莫培山摇头，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华泠一眼，转身回了房。
　　就这么算了？这么好说话，还真是让华泠感到意外。
　　“朝羿公子，你看我已经道歉了，莲花也还给莫门主了，门主说不计较，那请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朝羿不答。
　　“我……我尿急，你若是再不让我走我就要尿在池子里了！”说着他就要伸手解裤子。
　　朝羿拉下脸，冷着脸甩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