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47、冰窖

　　朔崇闭关前下令魔宗事务全权交由燕陀上打理，所有弟子统一服从他的调配，朔北琰和纪尤都有伤在身，他们要去朝渊救华呈和朝戈必须带些帮手才有把握，朔北琰去找燕陀上要人，燕陀上搪塞他，无论怎么说就是不松口。
　　“魔尊有令，属下不敢违抗。”
　　“我再说一遍，人你给还是不给？”
　　燕陀上道：“少主明知他们最大的目标是你，为何还要执意前往，何况那两人皆为正派弟子，少主以身犯险前去营救，到头来他们可否会记住你的恩？”
　　“人给我，其余的无需你管。”
　　燕陀上坚持道：“属下不能擅自做主，既然少主执意如此，容我先去问过魔尊意见再给少主答复。”
　　“不必了。”朔崇若是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更多阻碍，只能另想他法。
　　他要走，燕陀上叫住他道：“有一批入门不久的弟子正需历练，若少主非去不可，就让他们同行，多少能帮上些忙。”
　　“不必！”
　　朔北琰回房后没看见纪尤，以为他又偷跑出去了，昨日吸取了教训，应该不会走远。
　　在房里等了半个时辰纪尤还没回来，朔北琰只好出去寻找，可四处找遍了也不见人影，问宫内的人都说不曾看见，洛婉的剑还在，他若是离开魔宫不可能不带走。
　　一种熟悉的不安感油然而生，朔北琰直奔前殿，燕陀上正在教训弟子。
　　“少主。”
　　“他在哪？”
　　“谁？”燕陀上不明所以。
　　朔北琰死死盯着他，不说话。
　　“少主说的是纪尤公子？他不是在少主的寝殿吗，莫非又跑出来私闯禁地去了？”
　　朔北琰没心思同他开玩笑，愠怒道：“我警告过你不要碰他！”
　　“我一直在这里，半步未曾离开过，少主确定他不是在哪个地方迷路了，而是真的不见了？”
　　朔北琰镇定下来，燕陀上虽不是善类，但他不会不敢认自己做过的事，如果不是被人抓走，那纪尤究竟去了哪里？
　　宫内找不到朔北琰只好出去找，燕陀上也派了人四处寻找，直到天黑仍没有任何消息，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缘无故消失了。
　　找遍了能找的地方，深夜朔北琰才回到魔宫，他满身疲惫地站在房门口，手抬起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推开这扇门纪尤会站在房中对他笑吗，说这只是他的恶作剧而已。
　　他推开了门，房里空无一人，纪尤没回来。
　　他坐下来，因为太过安静而心慌得厉害，以前从不会这样，不过几日就让他习惯了一个人的叽叽喳喳。
　　婢女送了饭过来，朔北琰一口没动。
　　他就这样在房中坐到了天亮，夜里不断有弟子来报，无一例外，没找到人。
　　他闭上眼，仰起头，心道：纪尤，你究竟在哪里？
　　第二日一早婢女来送饭，推开门看见一个颓然落寞的身影，和昨夜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婢女将饭菜放下，道：“少主，这是燕左使特意吩咐厨子做的，吃点吧。”
　　朔北琰看了一眼，抬手将饭菜全部拂到地上摔得稀碎。
　　“少主......”婢女跪下来，深深埋下头，不敢说话。
　　“出去。”
　　上午朔北琰又出去找了一圈，无果，中午婢女来送饭时见他在喝酒，这次饭菜还未放下，他直接抬手打翻：“不要再来了。”
　　婢女跪下，怯声道：“少主......昨日奴婢看到......”
　　朔北琰瞬间清醒过来，转过头看着她，急切地道：“你看到什么！”
　　她想说又不敢说，支支吾吾道：“是......是......”
　　“是什么！”
　　她将头埋得更低，小声道：“是魔尊带走了那位公子。”
　　她是无意看到的，因为害怕所以不敢说，她在朔北琰殿内伺候也有些日子了，心知这位主子不同于魔宫中的其他人。
　　少主一向冷淡寡言，独独对带回来的这位俊朗公子与众不同，这位公子性子活泼，在他面前少主才会显露情绪，会说，也会笑，在这之前那段日子少主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有灵魂的人。
　　遇到这位公子的事，少主以往的冷静自持全都土崩瓦解，夫人早逝，公子和小姐也死了，这位公子对少主来说一定很重要，她挣扎许久，看到少主如此状态，于心不忍，这才豁出去说了出来。
　　魔宫最深处有一间密室，是朔崇的闭关之地，外面有弟子把守，他们拦住朔北琰，朔北琰刚要出手，朔崇的声音就从门内传了出来。
　　“让他过来。”
　　弟子放行，朔北琰走上前，对着那扇厚厚的石门道：“人在何处！”
　　“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态度不态度了，人被抓走一天一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道：“放了他！”
　　“你在命令我，还是求我？”
　　……
　　朔北琰收起强硬的语气，回答道：“求。”
　　“求，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他屈膝跪下，道：“求你，放了纪尤。”
　　“哈哈哈哈！”朔崇怒极反笑，他宁死不屈的儿子竟为了一个毛头小子下跪求他，他失望道，“北琰，优柔，寡断，多情，心软，这就是你在朝渊五年学到的东西！”
　　一道光从门缝中冲出，直直打在朔北琰身上，他飞起来撞上后面的墙。
　　擦掉嘴角的血，他爬起来重新跪好，咬牙道：“父亲！求你，放了纪尤！”
　　这一声“父亲”朔崇已经多年没有从他口中听过了，这个儿子一直因为他母亲怨他，从朝渊回来后又因为那个纪尤怨他，他不允许这样的存在。
　　“你应该知道你越是在意，我越不可能让他活，他是正派弟子，你是魔宗少主，你们不是一路人。”朔崇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无奈。
　　“如今他已不是了。”
　　“但他是莫培山的儿子，莫培山死在我手上，华邺那么多人也死在我的手上，你以为你和他之间除了仇恨还有什么？情分吗？”
　　朔崇的话戳中了朔北琰心底最痛的地方，纪尤最亲最爱的人全都被朔崇所杀，而他是朔崇的儿子，这个事实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他不会感激你，只会恨你。”
　　朔崇说这些他岂会不明白，可他能有什么办法，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他无力道：“他难道不该恨吗，恨便恨吧。”
　　“你们注定是敌人，你要做的是杀了他，而非救他。”
　　“我不会杀他，永远不会。”
　　朔崇怒道：“冥顽不灵，你不杀他，日后有一天他就会来杀你！”
　　“死在他手上对我来说更好。”
　　“你既然想死，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面前的门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凌厉的掌风袭来，朔北琰直挺挺飞了出去。
　　这一掌没有用全力，朔北琰吐了口血后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走上前，在先前的位置跪下，问道：“要我如何做你才肯放过他？”
　　“他必须死！”
　　“……好。”
　　朔北琰伸出手，一把剑跃然手上，他反手握剑，对准自己心口，还未用力剑就被打落在地。
　　他竟以死相逼，朔崇痛心疾首，怒吼一声：“滚！”
　　昨日一早纪尤打不开门，正准备施法，门突然大开，一阵风吹得他睁不开眼，门口似乎有人，还未等他看清是谁就被揪起后领拎出了房间，一个闪身来到一个狭窄黑暗的通道口，身后的人这才放开他。
　　纪尤强压心中愤恨，表面装得故作轻松，笑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魔尊，魔尊要找我吩咐一声便是，何须亲自来请呢，不知魔尊这么着急找我有何要事？”
　　肯定没什么好事，朔崇把他抓来朔北琰估计还不知道。
　　“赤樱交出来。”
　　他嗤笑一声道：“这么直接，不过很遗憾，我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
　　朔崇自然知道他不可能将赤樱放在身上，阴恻恻地笑着道：“不急，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老实交代的。”
　　身侧的墙突然动了，不对，那不是墙，而是一扇门，纪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朔崇推了进去，等他转过身，门已经关得严丝合缝。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是冰窖，真够损的。
　　他用力拍门，大吼：“开门，快把门打开！朔崇！你娘的想冻死我啊！”
　　手都拍麻了也无人理会，尝试用灵力开门也不行，墙不知是什么做的，一掌掌打出去毫无反应，这里还不如一间屋子大，除了一块块冰砖外什么都没有。
　　他抱住双臂，愁眉苦脸道：“这可怎么办，朔北琰啊，你要快来救我啊。”若是就这样被冻死在魔宗也太憋屈了。
　　起床连东西都没来得及吃，又冷又饿，他盘腿坐下，催动灵力护体，身体慢慢变暖，只是不知道这样能撑多久。
　　几个时辰后他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灵力越来越弱，估计最多还能撑一两个时辰。
　　他牙齿忍不住打颤道：“朔……朔北琰，你到底……有没有发现我被抓了啊！”
　　身体逐渐变冷，他站起来又跑又跳，可不一会儿就跳不动了，他只得坐下来缩成一团，抱紧自己，身体不停发抖，睫毛上都结了霜。
　　“朔北琰……我不会真的……被……被冻死在……这里吧，那也太……太不……划算了……”
　　后来他的身体渐渐失去知觉，什么都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