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46、院子

　　外面阳光正好，蓝天白云一样不少，纪尤原本以为这魔宫上方黑气郁集，是终日见不到太阳的，看来是他误会了，抛开别的不说，这地下灵脉涌动，是一块难得的宝地。
　　朔北琰设了结界，他正想着是不是要直接破坏掉，结界却突然消失了，朔北琰还是了解他的，多厉害的结界都困不住他这颗想出去的心。
　　魔宫内的人几乎都不认识纪尤，不过看他是从少主的寝殿内走出来的，又穿着少主的衣服，不敢招惹，遇到后行个礼便匆匆离去了。
　　漫无目的在这虎狼窝里悠闲游走，朔北琰的叮嘱很快便被纪尤抛之脑后，只因今日天气实在太好，若是能走出这魔宫就更完美了。
　　这魔宫宏伟华丽不假，但全是屋瓦，连一簇鲜活的绿都看不到，不免让人觉得压抑死板了些。
　　纪尤不认路，在偌大的魔宫里四处走，走着走着发现一处院子，几间连着的房屋看上去年久失修，矮小破烂，与这座华丽的宫殿格格不入，他走近想一看究竟，突然冒出两名弟子拦住了他。
　　原来这里还有人把守。
　　“你是何人，竟敢来此！”
　　“我？我是你们少主的朋友。”
　　“为何来此？”
　　“我就是路过，路过而已。”
　　“此乃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速速离开。”
　　若他想进去这两人也拦不住，不过他不能冲动行事，以防连累朔北琰。
　　“是，我这就走。”
　　从未听说这魔宫内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或是秘密，莫非朔崇在里面闭关疗伤，所以才不许靠近？
　　想不通，还是先回去吧，不然朔北琰又要说他了。
　　他是个方向感不怎么好的人，偏又不知教训，图新鲜到处乱跑，回去的路上看着岔路口疯狂挠头。
　　“来的时候走的左边还是右边啊，怎么完全没印象了。”
　　“好像是左边吧，可是右边那条路好像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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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门主！”陌生的声音从纪尤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只见来人膀大腰圆，身材壮硕，面相却格外刻薄，一头红发遮住半只眼，眼神阴翳，他虽没见过这人，但在江湖上多少听过关于魔宗左使的名字和事迹，用他们的话说燕陀上就是朔崇手里的一把刀，冷血无情，杀人如麻。
　　他笑着拱手道：“燕左使，久仰大名。”
　　“纪门主知道我？”
　　“我已卸下门主之位，燕左使就不要取笑我了，唤我名字便好，倒是燕左使名震四方，江湖上又有几人不知呢。”
　　燕陀上在他面前站定，假笑道：“公子说笑了，纪尤公子年纪轻轻便任了仙门之首的朝渊门主，那才当真是名动天下，无人能及，话说公子当真甘愿就这样将莫门主辛苦经营的朝渊门交到他人手上？”
　　看来他的底已经被摸透了，这个燕陀上不是好糊弄的主，纪尤笑着道：“并非他人，新任门主乃莫培山大弟子朝晖，他比我合适做这个门主，何况我自由散漫惯了，本就无意那门主之位，这苦差事有人想揽，我自是求之不得。”
　　“纪公子真是深明大义，燕某佩服，不过公子此番来魔宗是？”
　　他转了个身侧对燕陀上，看着面前的高墙道：“是这样的，我不做门主后终日闲暇无趣，便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们少主来魔宗做客，一观你们魔宗的风土人情和大好河山，长长见识。”
　　“哦，是吗？那公子这几日可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这个嘛……一切甚好，继续保持。”
　　这句话说出来燕陀上的脸色立刻变了，向纪尤走近，纪尤警惕地看着他，难不成他想在这里动手？
　　这时朔北琰出现在对面，唤了声：“纪尤。”
　　纪尤冲他招手，笑着道：“你来了。”出现得真及时。
　　朔北琰走过来，燕陀上面对他弯腰道：“少主。”
　　朔北琰视若无睹，径直从他旁边走过，对纪尤道：“该回去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纪尤对燕陀上道，“告辞。”
　　燕陀上微微颔首。
　　离开前朔北琰回头看了燕陀上一眼，这是警告，没有下次。
　　回去的路上纪尤蹦蹦跳跳地走到朔北琰面前，完全不见方才面对燕陀上警惕的样子，没心没肺道：“幸好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你们这里弯弯绕绕，太容易迷路了。”
　　“不是说过不要走远。”
　　“哎呀，你就别说我了，我已经知道错了，少主，我们快回去吧。”他抓着朔北琰的袖子加快了脚步。
　　“饿了？”
　　“嗯，有点。”他摸摸空荡荡的肚子道，“我还想吃桃花糕。”
　　“吃了饭才准吃。”
　　“好吧，那我还想喝酒。”他得寸进尺道。
　　“不许。”
　　他晃了晃手中的衣袖道：“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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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吧，少主，我就喝半壶。”
　　朔北琰看他一眼。
　　“那……五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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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杯总行了吧！”
　　朔北琰还是不说话，他气哄哄地丢开手里的袖子，叉着腰在前面走得飞快。
　　“走左边。”朔北琰提醒道。
　　他退回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低头嫌路不平，用力跺了跺脚，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朔北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有弧度上扬，开口道：“就三杯。”
　　前面的人飞快转身跑过来搂住他，开心地笑着道：“我就知道少主最好了！”
　　如愿喝到三杯酒，纪尤心情非常好。
　　晚上朔北琰看见擦剑，纪尤问他现在用这把剑叫什么名字，那只是一把普通的佩剑，和纪尤的小情一样，所以它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怎么行呢，虽然是把普通的剑，用着用着若是有灵了你要怎么召唤它？要不我来给它起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朔北琰摇头拒绝。
　　“什么意思，你质疑我？”纪尤不满道。
　　“没有。”
　　纪尤抢走朔北琰手里的剑，较上劲了，他道：“我今天非得给它起一个名字不可，别慌，容我想想……这剑身刻有波纹，剑柄上雕的是老虎，不如就叫……水虎，怎么样？”
　　朔北琰看着他道：“当真？”
　　“哈哈哈，开玩笑的，叫虎啸怎么样，虎啸，这名字还不错吧。”说完冲朔北琰得意地挑了挑眉。
　　朔北琰没说好不好，将剑拿回来放好，纪尤拿起洛婉那把佩剑递给他，笑着道：“少主，帮忙擦一下吧。”
　　朔北琰目不斜视，无动于衷。
　　“好吧，不劳烦少主，我自己擦。”他拔出剑，拿了布小心擦拭剑身，嘴上不停道，“这把剑竟然叫无名，剑倒是不错，名字起得这么不响亮，难怪以前都没听说过，朔北琰，你说……”
　　话说到一半突然没声音了。
　　“怎么了？”朔北琰关切道。
　　看着自己印在剑身上的一双眼，纪尤想起洛婉咽气前看他的眼神，他道：“朔北琰，我定要用这把剑杀了朝晖，替她报仇。”
　　“好。”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压抑了，纪尤收起剑，在朔北琰对面坐下，问道：“我今日出去发现一处破院子，看上去很不寻常的样子，那是什么地方啊？”
　　摇曳的烛火下朔北琰的脸泛起柔和的光，好似回忆起什么，眉眼都变得温柔了，他道：“那是我小时候和母亲一起住的地方。”
　　这里原本只有一处不大的宅院，朔崇和殷涵成亲后住在这里，朔北琰出生不久后朔崇成为魔尊，朔崇知道这是块好地盘，所以想在此建一座新的魔宫，他要拆掉以前的房子，推平这块地，但宅子是殷涵母亲留下的，殷涵不愿拆，为此两人吵闹数次，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留下了这一间院子。
　　后来朔崇便时常在外，朔北琰从小和母亲还有兄长姐姐一起住在那间院子里，殷涵死后朔崇让兄妹三人搬了出来，封了院子，从此不允许他们再靠近。
　　整座魔宫富丽堂皇，可是没有丝毫温度，偌大的宫殿里连一根草都看不到，殷涵喜欢花花草草，她在世时那间破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着，见过了绽放的娇艳花朵，又怎么会喜欢这魔宫的死气刻板。
　　刚搬出来那段时间朔北琰总爱偷偷溜去远远看一眼，偶尔也会求着兄长姐姐带他进去，后来有一次他和朔瑶进去不小心被发现，朔崇罚他跪了一天一夜，朔瑶还挨了鞭子，在床上一躺就是好几天。
　　从那以后朔崇就派了人在院外把守。
　　想不到朔北琰童年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如今他身边最亲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朔崇，但两人相处并不融洽。
　　纪尤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是保护自己脆弱内心的外壳吧，只有戴上了面具，别人才看不清他的那些累累伤痕。
　　“那你后来进去过吗？”
　　“自那之后，再没去过。”
　　“要不晚上我们偷偷溜进去？”
　　朔北琰摇头。
　　“怎么，你不想去看看吗？”
　　“不想。”不想是假，只是现在情况不允许。
　　纪尤扁嘴道：“好吧，那少主，我们睡觉吧。”
　　朔北琰抬眼看着他。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是说我们一起去睡......不对，是我和你睡……不对，是我去睡觉了，你也去睡觉吧。”说完他就脱了鞋跳上床，把自己严实地包在被褥里。
　　第二日纪尤起得很晚，醒来发现朔北琰不在房里，他心中暗喜，出去喘口气应该没关系吧，可等他去开门才发现门被封住了，根本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