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39、放人

　　魔宗那边久久没有动静，看来朔崇身受重伤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如今他们手里得了一瓣赤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纪尤拉下位，众人已经知道最后一瓣赤樱不在他身上，自然不会像先前那般顾忌。
　　在这之前他们必须要想办法将朔北琰解决掉，若是纪尤趁人不备救走朔北琰，那就大事不妙了，说到底他们还是忌惮朔北琰和纪尤合力，再加上整个魔宗，他们自然无法抵御。
　　等一众人进入剑阁，地下刑房石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朔北琰已然不见，一群人扭头出了剑阁，浩浩汤汤地赶到纪尤的住处，从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纪尤，滚出来！”喊话的人嘴上凶狠，拔了剑却不敢闯进去。
　　门从里面打开，纪尤衣裳还未穿好，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道：“今日大家都起得这么早啊，我还没睡醒呢，各位一大早堵在我门前叫喊，不知找我有何要事？”
　　韶封走上前道：“一夜之间被关在剑阁的大活人竟不翼而飞了，纪门主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说什么？”纪尤惊讶道。
　　朝晖道：“门主不知吗？”
　　整个朝渊就他有这个胆子，说他不知道谁信，韶封道：“昨夜有人看见你入了剑阁，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纪尤冷眼看着他道：“你在质问我？”
　　看不惯他的态度，韶封指着他的鼻子怒道：“纪尤，事到如今你还想摆门主的架子不成，尔等纨绔之辈，有何资格担任门主！”
　　“我没资格，你有？”
　　“你！”
　　朝晖拦住韶封，依旧恭敬道：“此事非同小可，唯恐有图谋不轨之人混入，必须严查，还请门主配合，若此事与门主无关，大家也不会刻意为难。”
　　“既然如此……那好吧，不过我得先洗把脸。”
　　待他洗漱整装后，所有人聚集到前厅，他清楚今日无论如何也该有个了结，现在朔北琰已经脱身，这个门主当不当都无所谓。
　　可是这些人岂会轻易放过他。
　　“纪尤，你如何说！”
　　“说，我说什么？你们无非就是想让我交出门主之位，可以，既然诸位对纪某这般不满，那我让位。”
　　众人不料他竟如此干脆，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可是百般不愿，怎会变得如此之快，莫非他当真和朔北琰勾结，从朝渊抽身转而要投身魔宗？
　　若是这样那就不能轻易放他走。
　　纪尤道：“可以了吧，诸位还有事吗，无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韶封拦住他的去路，不阴不阳地笑着道，“你不会以为这就完了吧。”
　　“韶门主还想怎样？”
　　“你身为朝渊门主与魔宗鼠辈纠缠不清，行龌蹉之事，不知廉耻，罔顾伦常，还擅自放走了朔北琰，你如何交代！莫不是他给你施了什么媚术，让你失了智，才愿意舍去门主之位同他私奔。”
　　纪尤瞬间黑了脸，捏着拳头冲他吼道：“你给我闭嘴！”
　　见他怒了，韶封心情大好，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哈……各位看到了吗，恼羞成怒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纪尤出手极快，一把掐住韶封的脖子，冷冷道：“你若嫌嘴里的舌头碍事，我不介意现在就帮你拔掉。”
　　“你……”纪尤手上力道极大，韶封说不出话，脸色泛紫，细密的汗也冒了出来，他心道怕什么，这么多人在，给纪尤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来，可纪尤的眼神和语气又让他两腿不住地发抖。
　　纪尤的种种行为皆被人诟病，众人对他已有诸多不满，现下不能再任由他胡来了，华呈上前紧抓住纪尤的手腕，摇头道：“不可。”
　　朝晖也劝道：“韶门主一时嘴快，有口无心，门主，有话好说。”
　　“我已不是朝渊门主。”纪尤松开韶封，嫌弃地拍了拍手，他要走，十几个人立刻站出来挡在他面前。
　　“放走朔北琰之事不说清楚，今日你休想踏出这个门！”
　　“是……”
　　“是我！人是我放走的，不关他的事！”朝戈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想到这时候他会跑出来捣乱，纪尤阻止道：“朝戈，你胡说什么！”
　　众人显然不信，准确地说不是不信，而是他们早就认定了此事是纪尤所为。
　　“我没有胡说，就是我放走了师兄。”
　　朝晖问道：“你为何放走他？”
　　“因为……”
　　纪尤打断朝戈，大声道：“行了，人是我放走的，与朝戈无关。”
　　所有人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两人抢着承认，那到底是谁放走了朔北琰？
　　“大师兄，人真的是我放的。”朝戈对朝晖道。
　　纪尤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不留情面道：“你？你有那个本事吗？”
　　“我……”
　　朝晖不悦道：“朝戈，不可胡闹。”
　　“大师兄，我没有胡闹，我说的都是真的，人是我放的！”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放走了他。”
　　“我趁守卫们打瞌睡之际混进去打开了刑房的门。”
　　“你如何打得开那石门？”
　　朝戈从衣袖里取出一块黑曜石，见过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正是打开石门的钥匙，可这东西怎么会在朝戈手里，难道人真是他放走的，不关纪尤的事？
　　朝晖拿起石头来仔细观察，确是打开刑房的钥匙，他对朝戈道：“这曜石你从何处得来的？”
　　“我从三师兄那里偷来的。”
　　“朝戈！”朝晖痛心疾首，“你为何如此糊涂，先前舍命救他我还未罚你，如今又……”
　　朝戈扑通一声跪下去，抓着朝晖的衣摆哭着道：“大师兄，你知道我和师兄最亲，我不能看着他死，你罚我吧，怎么罚我都行，是我错了。”
　　纪尤摇头苦笑，心道：朝戈啊朝戈，你何时也学会说谎了。
　　“来人，将人绑起来，押下去。”
　　弟子上前绑人，却被纪尤拦住，他道：“我说了，这件事是我做的，你们要抓就抓我，朝戈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
　　“纪尤！”华呈喊道。
　　他看向华呈，轻松笑了笑：“大师兄，没事。”
　　两人就这样一起被关进了刑房。
　　纪尤使劲戳朝戈的脑袋，无奈道：“这下好了，你啊你啊，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怎么关键时候净犯傻呢。”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朝戈自责道：“对不起，华泠哥，我又帮了倒忙。”
　　看他埋头的可怜样子，纪尤心中也不好受，进都进来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坐下来补个觉。
　　“先休息休息吧。”
　　朝戈哭丧着脸道：“华泠哥，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这地方阴冷潮湿，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听说这是当年朝渊最擅玄门机关的弟子古蕤设计打造的，专用来关押惩治穷凶极恶之徒，没想到最后他自己死在了这里。
　　地上又脏又湿，椅子小且硬，硌得慌，坐下来想睡都睡不着，不知道朔北琰是如何度过这些时日的。
　　已经接近晌午，纪尤早起到现在还未吃饭，肚子“咕咕”直叫。
　　“朝戈，你说等会儿有没有人来送饭啊？他们不会打算就这样一直饿着我们吧，那也太不人道了，就算要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啊。”
　　“华泠哥，我这里还有一个烧饼，早上没吃完的，你先垫垫肚子。”朝戈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好的烧饼递给他。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是肉馅的，就是凉了有点硬。
　　“我吃了你怎么办？”
　　“我早上吃了好多，不饿。”
　　纪尤掰下一半递给他道：“你看着我吃我哪里吃得下，你也陪我吃点。”
　　一人举着半个巴掌大的肉饼啃，此情此景，不可谓不心酸。
　　两人在地上坐下来，背靠着背，纪尤道：“朝戈，你说你师兄现在在哪里呢。”
　　饼吃完了，朝戈舔了舔手上的碎屑，摇头道：“不知道。”
　　纪尤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他是魔宗之人，自然是回魔宗去了，以他的伤势，不知几日能到，希望他这一走再也别回来，无论为了什么。”
　　这时候石门打开了，来的是华呈，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纪尤一眼就看到他手上拎的食盒，脸上笑开了花，站起来冲了过去：“我就知道大师兄舍不得我们挨饿！”
　　“亏你还笑得出来。”
　　盒盖打开，他用力嗅了嗅，开心道：“好香！我哭也没用啊，还不如想开点，还能好过些，朝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朝戈点头道：“华呈大哥，谢谢你给我们送饭来。”
　　“我还带了点干粮，朝晖现在任了门主，掌管朝渊，他和韶封等人一个鼻子通气，巴不得你们没饭吃，要过两日我才能再来。”华呈在纪尤耳边道。
　　“辛苦你了，大师兄。”
　　华呈不能久留，放下东西便要走，离开时华呈看着纪尤小声问道：“真的是你放了他。”
　　“是。”
　　对此华呈心中早已有数，可还是忍不住生气：“糊涂！一般人放了也就放了，他是谁，你这么做无异于放虎归山，你可曾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
　　“大师兄，我……”他不知该如何说，他承认是自己一时昏了头，他只是不想看朔北琰死在这里。
　　“罢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总不至于一直在这里等死。”
　　华呈始终不忍，对他道：“忍一忍，我会想办法。”
　　他眼神坚定，认真地看着华呈道：“大师兄切不可为我冒险，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