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31、原则

　　朔北琰走到殿外都不见朔鸣和朔瑶的身影，一齐前来的魔宗弟子也不见人，用传音术也没有回应。
　　恰巧遇到提着东西从外面回来的朝晖，朔北琰问道：“大……朝晖公子可见到我家兄长与姐姐？”
　　“他们走了。”
　　“多谢。”
　　朝晖看着他，两人虽不如兄弟般亲厚，但他在朝渊这几年也是朝晖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他语重心长地喊了声：“朝羿。”
　　听见这个名字朔北琰愣一一下，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我知道做这些事都不是你的意愿，虽然朔崇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我能看得出来你和他不同，以前在朝渊你严于律己，从未做过出格之事，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师父的教诲，邪魔歪道终会为祸人间。”
　　对于朝晖的劝告朔北琰未做任何回应，只道：“告辞。”
　　他刚转身就有弟子冲出来，义愤填膺地对他喊道：“朔北琰！这是朝渊，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当初你背叛朝渊，和朔崇里应外合害死了多少人，如此无耻的事你都做得，又何必故作清高！”
　　“对啊！莫门主当年将你救回朝渊，传你功法，赠你上品青霄宝剑，待你不薄啊，你却害死了他，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愧是朔崇狗贼的儿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
　　恶言恶语，字字锥心，杀伤力丝毫不亚于尖刀利刃。
　　有人举起剑大声道：“今日他既自投罗网，岂能放虎归山！”
　　朔北琰站在原地，众人见他无动于衷，一拥而上，数十把剑对准他，恨不得每一把都能刺穿他的心脏，这些人都想要他的命，这不可怕，他们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可怕的是他不打算反击，那他必死无疑。
　　意料之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最后一刻纪尤从天而降，挡开了所有人的剑，将朔北琰推下了台阶。
　　“你走吧。”
　　朔北琰站稳后抬眼望向那一抹白色身影，满眼不可置信。
　　“纪门主，你这是……”
　　纪尤只身挡住众人的去路，冷冷道：“他是代表魔宗前来谈判议和的，你们平日里满口礼义廉耻，仁义道德，怎么，如今却连最简单的规矩都不顾了？”
　　“是他魔宗不仁，杀了我们门主和师兄弟，岂能怪我们不义！”
　　“诸位真要拿自己去与魔宗的人比，比什么，比谁更无耻，还是比谁手上沾染的血腥更重？诸位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切莫忘了身份。”
　　早就听闻纪尤和朔北琰关系不一般，魔宗坏事做尽，杀朔北琰一百次也不觉可惜，纪尤身为朝渊门主竟如此维护，有人大声质问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纪门主的父亲莫门主不也是死在朔崇手下，纪门主当真能放下杀父之仇，不与魔宗计较？”
　　纪尤皱眉：“我的事就不劳大家操心了，各位如此有闲情，还不如回去背背门规，想想如何精进修为。”
　　“你！”众人碍于纪尤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
　　这时在旁看热闹的朝晖负手走上前道：“各位先行散去吧。”
　　朝晖说话一向比纪尤这个有名无实的门主有用，众人虽心有不甘，还是骂骂咧咧地散了。
　　纪尤对朝晖道：“多谢。”
　　朝晖看了看还立在台阶之下的朔北琰，又看了看面前的纪尤，微微叹了口气道：“门主也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肩上的责任。”
　　“你说得对，我根本不是这块料，其实门主之位本该由你接任。”
　　“门主说笑了。”朝晖轻笑出声，再次看向朔北琰道，“无论如何这个位置也不会是我来坐，我也从未想过，在其位有太多身不由己，就像当年师父和门主的母亲，还有你们……总之，望门主凡事三思而后行，不可莽撞。”
　　“多谢提醒，纪尤一定谨记。”
　　“那朝晖先告辞了。”
　　朝晖离开后纪尤才缓缓转身，朔北琰还站在那里，纪尤看着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直到迈下最后一步，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朔北琰眼里波澜不惊，纹丝未动。
　　纪尤突然笑起来，笑容满面，是朔北琰所熟悉的表情，可朔北琰着实看不出他究竟哪里高兴。
　　笑到脸僵了才收住，纪尤从腰间取下匕首，递到朔北琰眼前道：“还给你。”
　　朔北琰握紧了手里的青霄，面无表情道：“这是你的。”
　　“这不是我的，我的小义没这么精致，也没这么锋利，而且我那一把……早已被斩断了。”
　　朔北琰无动于衷，就是不接，纪尤只好动手，直接将匕首别在了他的腰上，眼睛盯着青霄上的穗子，轻声道：“走吧，这朝渊无人欢迎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朔北琰一把拉住，沉声问道：“不是说过不会手下留情吗，今日为何要替我解围？”
　　纪尤甩开朔北琰的手，转身看着他道：“今日请你们前来是为谈判，你们完好无损地来就要完好无损地回去，这是原则。”
　　“是吗？”
　　纪尤不知道，对朔北琰来说他这样做才是真正的折磨，比□□上的痛难受得多。
　　“不然是什么，莫不是以为你我之间还有所谓的情分，方才少主没有听见吗，杀父仇人之子，我该如何对待？”
　　“对不起。”是他辜负了他的信任，伤了他。
　　“你若是真有歉意，便回去好生劝劝你的父亲，这样对大家都好，若是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凡事好商量，别再杀害无辜了。”
　　“我会转达。”
　　他朝外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朔北琰潇洒地转身离去，纪尤看着他一步步走远，黑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大殿前。
　　他转身往上走，走了大半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些累。
　　当初朔北琰替他挡了朔崇致命的一掌，就倒在这里，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地，把石阶上刻的花都染红了。
　　朔北琰身份暴露前没人怀疑他的人格品行，但他是朔崇的儿子，无论他是否实际参与，都脱不了干系。
　　纪尤从不相信朔北琰入朝渊是本意，甚至是为与朔崇里应外合，可他没有证据，朝渊门主和魔宗少主，立场不同，他不能为朔北琰开脱。
　　周眉，莫培山，孟千亭，整个华邺……这一笔笔血债他也无法释怀。
　　但他总有些不由自主……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不要认识。
　　天色渐渐暗下来，华呈找了一圈才发现那个坐在台阶上的落寞背影。
　　“门主，门主！华泠……”
　　纪尤被唤回神，站起来冲华呈笑着道：“大师兄，虽然我知道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喝一杯吧，今日……可是我的生辰呢。”
　　华呈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我们华泠出息了，小小年纪就做了朝渊的门主，师父若是知道定会为你骄傲。”
　　提起孟千亭，纪尤红了眼眶，心觉悔恨，却不知究竟悔的什么，又恨的什么。
　　“走吧，今晚大师兄请你喝酒，管够。”
　　“好啊。”
　　两人大摇大摆地出了凌云殿，没走多远尾巴就跟了上来，朝戈挤到两人中间，不满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为什么不带我一起？”
　　纪尤摸摸他的脑袋，玩笑道：“你不是整日无聊得很，我们这就去看看哪家有漂亮姑娘，带回来给你做伴。”
　　朝戈白皙的脸蛋染上红晕，甩手佯装生气，不理纪尤。
　　“好了好了，朝戈大宝贝，我逗你的，别生气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哼！”
　　朝戈加快了脚步往前跑，纪尤追上去赔礼道歉，华呈笑着走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