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21、天山

　　秦亥一句话没说，灰溜溜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众人还没回过神来。
　　年纪轻的许多都不知道这位紫衣老者是何人，但年纪稍大的都听过他的事迹。
　　沙天裘，外号镰刀侠，传闻他酷爱紫色，生平最爱穿紫色衣衫，腰后时刻别一把镰刀，那是他的兵器。
　　几十年前他乃江湖上的一大传奇人物，出身朝渊门，门主之位坐了没两年便游历四方去了，不问凡尘俗世，乐得逍遥自在，这近三十年几乎都没有他的消息，慢慢地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起了。
　　沙天裘修为高深莫测，难怪这个秦亥会这么怕他，看来他的吸灵诀还未练成。
　　众人恭敬道：“见过沙前辈！”
　　沙天裘摆手：“该治伤的治伤，该休息的休息，无须担心，其他事等收拾整顿好后再议。”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有威慑力，除了朝渊的几名弟子，大家都听话地陆续离开了。
　　华泠和华呈走到门外，华泠道：“大师兄，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有点事情想去请教一下沙前辈。”
　　“你……”华呈想说什么，可是看着他又说不出口，只点头，拍了拍他的肩。
　　华泠朝老者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先行了礼：“晚辈华邺门弟子华泠，有一事想请教沙前辈。”
　　沙天裘将人全部支走，悠然地坐下来倒了杯茶，问道：“何事？”
　　“可否劳烦前辈随晚辈走一趟？”
　　沙天裘喝了口茶，站起来甩甩衣袖：“走吧，前面带路。”
　　一路领着沙天裘到了朔北琰的房里，华泠道：“前辈可有办法救他？”
　　沙天裘皱了皱眉，在床沿坐下，伸出两指，指尖泛起白光，点在朔北琰的眉心，慢慢闭上眼。
　　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华泠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砰砰直跳，他期待听到答案，同时也害怕听到答案。
　　不一会儿沙天裘便睁开了眼睛，收回手，看着朔北琰叹了口气，一脸沉重，华泠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前辈，如何？”他忐忑地问道。
　　沙天裘起身，袖子一挥，将手背在背后，边往外走边道：“他已经死了。”
　　“前辈！”华泠往前一步，在沙天裘身后跪下，恳求道，“请前辈出手相救！”
　　“我救不了他。”沙天裘不为所动。
　　“那如何能救他，望前辈告知方法！”
　　沙天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片刻后问道：“你当真想救他？”
　　“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要你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不会后悔？”沙天裘看着他道，“你是华邺弟子，他乃朝渊弟子，他是你什么人？你当真可以为了救他舍掉自己的性命？”
　　“前辈，他是因我而死……我必须要救他，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沙天裘扶他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多说无益，你既下定决心要救他，谁也不能阻止。”
　　这么说就是有救了，华泠大喜过望，激动道：“谢前辈！”
　　两人移动到桌边坐下，华泠拿了杯子倒水，沙天裘问道：“你可知这天山有一株碧芦？”
　　“知道。”当年还住在洪安村时很多人为了得到碧芦果赶去天山，姑姑就是在那时候死的。
　　“那你也应当听说过这碧芦结的果有奇效，服下后可让人起死回生，只不过碧芦结的果几年前就已经被人摘走，现在只剩下那株碧芦草。”
　　“那它何时还能再结果？”
　　沙天裘摇头道：“碧芦千年开花，万年才结果。”
　　千年开花万年结果，他不可能等个上万年，他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看错，他曾服下过碧芦果，只要能拔回活的碧芦草，便可救他性命。”
　　“那我现在就去！”
　　他起身就要走，被沙天裘拉住：“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他只好乖乖坐下来：“前辈继续。”
　　“碧芦草常人无法轻易拔起，一旦拔起立刻枯萎消散，但不日便会重生，你若是想要拔活的碧芦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你的心头血滋养，碧芦草被成功拔起后将永不再生。”
　　华泠听得认真，郑重点头道：“我记住了。”
　　“我最多可保他元灵半月不散，半月一过，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只有半月！”他没有修为，不会飞，更无法御剑，无论如何半月时间都是万万不够的。
　　“此去路程遥远，我传你符咒，助你御剑，到了天山脚下只能徒步上山，山上情况复杂，时常有毒蛇野兽出没，我再传你一套简单的剑法，以作防身之用。”
　　华泠再次跪在沙天裘面前，深深弯下腰，头点地，感激道：“华泠谢过沙前辈，这份大恩华泠没齿难忘，他日前辈若有需要晚辈的地方，华泠一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起来吧。”
　　一刻不敢耽搁，华泠和沙天裘一起练了半日加一整夜的剑法，第二日天未亮便收拾好包袱准备出发。
　　“这里的一切就交给沙前辈了。”
　　“放心去吧。”
　　“华泠告辞。”
　　沙天裘站在高处，看着华泠一步步迈下台阶慢慢走远。
　　“天意难违，你们的路终归要自己去走。”
　　日夜兼程，华泠终于在五日后赶到天山脚下，天山高耸云端，望不到顶，又不能御剑上行，不知何时才能爬上去。
　　他进山后没多久就遇到毒蛇，成群结队，尽管用心提防，还是不慎被咬了一口，一条腿瞬间麻木，他用沙天裘教他的符咒镇压住蛇群，拿出解药吃下，但被咬的那条腿没有立刻恢复知觉。
　　他拖着受伤的腿加快脚步，提着剑一路斩杀，还未到山顶就已经伤痕累累，体力消耗过度，他筋疲力尽，甚至出现了幻觉，身上的疼痛也无法让他清醒。
　　“不能睡，不能睡，华泠，清醒一点，朝羿还在朝渊等着你呢！”他一路自言自语，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走着走着还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华泠醒来时被眼前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熊不像熊，狗不像狗，它张着嘴，嘴大得完全可以把他直接给吞下去，一口獠牙，又粗又尖，估计石头都能嚼碎，它凑得很近，口水都快流到华泠脸上了。
　　发现剑不在脚边，他悄悄去摸身上的匕首，想着该怎么出其不意地下手了结了这怪物，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笛声，庞然大物竟转头慢悠悠地离开了。
　　怪物离开后一位青衣女子从天而降，站定在华泠面前，女子长发飘飘，面若凝脂，眉目如画，华泠看着她，有片刻失神，她身上清冷的气质和朝羿给人的感觉太像了。
　　她看着华泠道：“你受伤了。”女子声音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冰冷。
　　他捡回剑，支撑着站起来道：“一点小伤，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不必客气，碰巧而已，这天山上这么多野兽，你一个普通人，来这里做什么？”
　　“找点东西。”
　　“那你慢慢找，我先走了。”女子走得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等华泠终于爬上山顶，竟然发现青衣女子正站在那里，看来她也是为了那株碧芦草而来，华泠知道自己不是这女子的对手，但他必须拿到这株草，比武不行，那他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女子回身看到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华泠走过去，大声道：“哎呀！终于到了，累死我了，姑娘早说是来这山顶，我们就可以结伴而行了。”
　　女子显然不想与他绕弯子，问道：“你想要碧芦草？”
　　山顶太冷了，又累，华泠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那株幽幽发着光的碧芦草道：“没错，费尽千辛万苦爬上来自然是为了它，总不可能无事跑到这天山来和野兽毒蛇玩耍，姑娘说对吧。”
　　“你拿去做什么？”
　　他直言道：“拿去救人。”
　　“救什么人？”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那姑娘呢？”
　　女子没有回答。
　　接着华泠用尽毕生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编了一个极其悲惨的爱情故事，希望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青衣女子主动放弃。
　　他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人家姑娘刚救过他，总不能恩将仇报。
　　女子听完似乎有所动容，看着远处道：“一个人当真能爱一个人到不顾生死？”
　　他点头如捣蒜：“当然，姑娘日后遇到了就会懂的。”
　　青衣女子转头看着他道：“只要你能成功拔起这株碧芦草，就可以拿走。”
　　“当真！姑娘确定不反悔？”
　　“当真。”
　　华泠没有时间耗在这里，希望这女子不是什么言而无信之人。
　　女子知道他不信，为证明自己说话算话，转身准备离开。
　　华泠拿出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刺向胸口。
　　女子听见动静回头看他，惊呼道：“你做什么！”
　　他凑近，俯身让血一滴滴落在碧芦草上，草很快便失去光泽，华泠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拔了起来，拿在手里，草没有枯萎，也没有消散成灰。
　　他激动得眼眶都红了，笑着喊道：“太好了，太好了！”朝羿有救了！
　　女子一步步走近，华泠紧握住匕首，警惕地看着她道：“你要做什么，说了我能成功拔起来这草就是我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