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2、降灵

　　偃拓镇今日十分热闹，街头人头攒动，水泄不通，这不是举行什么盛会，而是有人娶亲。
　　镇山的富商乔家办喜事，乔家公子娶妻，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听说这新娘子不但是个寡妇，还奇丑无比，镇上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按理说大户人家的公子要娶什么样的媳妇没有，想嫁进这乔家年轻貌美的女子都能把门槛踏破，怎的偏偏看上个丑妇，莫不是这乔公子眼瞎？
　　大家议论纷纷，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吼一声：“新娘子来了！”
　　所有人一拥而上，纷纷探头想看个究竟，奈何新娘子坐在大红喜轿里，轿帘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今日乔某娶亲，劳烦大家让出一条路来，免得误了时辰。”说话的正是乔家公子，身着大红喜服骑在马上，看上去温和谦逊，相貌堂堂，一双大眼格外有神，确定没瞎。
　　见大家没有让开的意思，乔公子对下人点头示意，下人一左一右往两边撒钱，看见钱后所有人都忘了是来干什么的，前仆后继冲钱而去，中间立马让出一条路来。
　　树上的少年腿有些麻，换了个姿势坐着，嘴上感叹道：“这是撒了多少啊，不愧是镇上第一富商贾。”
　　他话音刚落身边突然多出个人，吓得他差点掉下去。
　　“大师兄！吓死我了，你可发现什么异常？”
　　华呈摇摇头，问道：“华泠呢？”
　　他冲着街头扬扬下巴，华泠刚刚混到迎亲队伍里去了。
　　“不是让你看好他吗？”华呈皱起眉头，担心华泠又闯祸。
　　“他又不听我的。”华瑜委屈道，平日里华泠最喜欢和他唱反调，从来不会听他的话，这几年更是愈发不把他当师兄看了。
　　两人悄悄跟上迎亲队伍，却没有发现华泠的身影，华泠没有修为，这几年倒是跟着华呈学了点剑法和拳脚功夫，不过都是些花招，对付常人可以，若是遇到修行之人或别的什么东西，他讨不到半分好处。
　　突然刮来一阵大风，漫天沙尘扬起，吹得人睁不看眼，混乱之际没惹没注意到一团黑影飞速钻进了花轿里，轿帘立马被掀起，新娘从花轿里跳了出来，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露出真容。
　　风很快就停了，视线逐渐清晰，所有人齐齐看向新娘子，个个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一个“丑”字自是无法形容其容貌的，至少他们从未见过“丑”得如此惊艳的女子，五官精致，眉目含笑，媚而不妖，身姿窈窕，大红喜服加身，可谓天人之貌，世上恐无几人能及，哪里和“丑”沾得上边。
　　黑影从花轿里窜出来，华呈立即冲上去追，华瑜则和其他人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新娘子。
　　华泠抬头对趴在房顶发愣的人道：“你傻了，还不快去帮大师兄！”
　　“哦哦……我这就去。”华瑜回过神，跑出去时绊了自己一下，差点摔下来。
　　华泠看在眼里，无奈地摇头，这人怎么越来越傻了。
　　新郎下了马，颤颤巍巍地指着华泠：“你是谁，我的新娘呢！”
　　他笑得灿烂，调皮地眨眨眼：“我就是你的新娘啊，怎么样，我今天美吗？”
　　新郎官脸如菜色，下意识点头又摇头。
　　他趁机上前一掌劈在新郎后颈，将人打晕，从怀里掏出药喂进他嘴里。
　　不知他的身份，下人不敢靠近，指着他道：“你给我们少爷吃了什么！”
　　他站起来拍拍手，吓唬道：“毒药，赶快把他抬回府找人医治，再晚就来不及了。”
　　下人们信以为真，抬起自家公子飞快往乔家跑。
　　华呈和华瑜很快回来，没抓到黑影，华呈猜想十有八九是人死后化作了怨灵，这东西并不常见，想来乔公子和这怨灵之间定有纠葛。
　　“我刚刚看那乔公子额间黑气郁集，这怨灵在他身边不是一两日了。”华泠道。
　　华呈点头：“这怨灵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走，我们去乔府一探究竟。”
　　三人前往乔府，身边的艳丽实在扎眼，华瑜不满地瞪着华泠：“你这衣服不打算脱掉吗，当新娘子当上瘾了？”
　　他抬起长袖抖了抖，美美地转了一圈：“怎么了，我自己觉得还不错，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华瑜冷哼一声，不满道：“你一个大男人穿着女子的衣服像什么样子，也不怕遭人笑话，丢我们华邺门的脸！”
　　华泠一把搂住华瑜的脖子，揶揄道：“你刚刚不还一直盯着我看嘛。”
　　华瑜不禁逗，红了脸，骂道：“你放屁！我……”
　　“哎哟哎哟，生气了，逗你的，我这就脱下来。”
　　三人到了乔府，却在门外被下人拦下，华呈自报家门，等待通报后才进门。
　　府邸不小，装饰得金碧辉煌，不过到处都贴着驱邪的符文，看上去阴森森的。
　　乔老爷出来迎接，将他们带入大厅，乔公子已经醒来，木讷地坐在那里。
　　三人刚进去就有下人指着华泠道：“老爷，就是他，打晕公子，还给公子喂了毒药！”
　　华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人，真是大惊小怪。
　　乔老爷拉下脸，不悦道：“闭嘴，你们都出门！”
　　“……是。”
　　下人全都退出去了，乔老爷谨慎地关好门，恭恭敬敬地对三人拱手道：“实在对不住，下人们不懂事，还望几位仙士不要见怪。”
　　乔老爷谨小慎微的样子，华呈一看便心中有数：“看来乔老爷知道此事的内情，还请据实相告，我们才知该如何应对，以便早日解决乔家忧患。”
　　乔老爷连连称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儿子，让他自己来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说到底无非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几年前乔公子看上邻镇一户人家的姑娘，奈何姑娘早已心有所属，自然拒绝，乔公子心有不甘，数次纠缠，无果，不久后姑娘便嫁给了镇上的一个渔夫，从小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的公子哥深受打击，一怒之下带人打死了渔夫，事后还强迫姑娘转嫁于他，对方父母出来阻止，他失手杀死了二老，姑娘已有身孕，又恨他入骨，与他拼命，他便将人掐死，想着永绝后患，一了百了。
　　乔老爷痛心疾首，老泪纵横，道：“这两年他带回来的女人只要有了身孕，一个个都不明不白暴毙而亡，他母亲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这次不知怎么回事，他非要娶一个寡妇，有人说他这是中了邪，那些个江湖术士也是束手无策，老朽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这才派人去华邺门请诸位前来帮忙。”
　　听完来龙去脉，这乔公子根本就是活该，华泠一屁股坐下来，冷笑道：“善恶皆有果，乔公子自己种下的因，这可怪不得别人啊。”
　　乔公子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道：“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求你们救救我，只要能把她赶走，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团黑气缠住脖子，从房顶拖走，华泠三人立马提剑追出去，发现屋外的下人们皆被拧了脖子。
　　出了乔府一路追到坟地，看见乔公子正跪在一座墓前瑟瑟发抖，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黑影突然闪现，华呈将师弟两人推开，和黑影打了起来，华泠让华瑜去查看乔公子的情况。
　　“冤冤相报何时了，姑娘，就此罢手吧！”
　　没有回应。
　　华泠思忖片刻继续道：“姑娘，你这样下去只会变得和乔公子一样，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所有的坏事都是他一人所为，其他人是无辜的，如今看这乔公子也已失去心智，成了废人，不能就此作罢吗？”
　　“他杀了我的父母，我的丈夫，还有我未出世的孩子，我怎能轻易饶他！”女子的声音凄厉尖锐，在整个坟地回荡，听上去异常瘆人。
　　“就算他死了你的亲人也回不来，何必执着于此。”
　　“我不会轻易让他死，那样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也尝一尝我的痛！”
　　“既是如此，这么久姑娘为何还留着他父母的命，说到底还是下不去手，因为你知道你和他不一样。”
　　女子大笑：“哈哈哈哈……不一样，没什么不一样，我的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不在乎多几条人命！”
　　“那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
　　“怕他死后和你一样，怨气不散，去害活着的人，听说你还有个姐姐，她有家，还有孩子。”
　　黑影突然消失了，女子伤心地哭了起来，华呈和华瑜立刻盘腿而坐，催动灵力念安魂咒。
　　女子停止哭泣，嘶吼一声：“啊……”
　　时机已到，华呈解下腰间的锦囊，打开，怨灵瞬间被吸了进去。
　　华泠拍拍手，总算完事了。
　　华瑜站起来踢了踢倒在坟前的人，没动静，嫌弃道：“真没用，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华泠呼出一口气，走过去看着被吓晕过去的乔公子，摇头道：“这世上的事啊，一两句很难说清，不能单用善恶二字来定论，苦命的女子啊，乔公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算是自食恶果了，我们快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完他搓了搓手臂。
　　指了指地上的人，华瑜问道：“那他怎么办？”
　　“你扛着啊。”
　　“你怎么不扛！”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华呈道：“华瑜，你将乔公子送回乔府，我和华泠回客栈收拾行李，速去速回，我们今晚就要赶回华邺。”
　　华泠得意地挑眉，华瑜不满的瞪着他，嘴上答应道：“好吧。”
　　回客栈的路上华泠问华呈是不是华邺出什么事了。
　　“师父传信，只说这里的事情解决完尽快回去，应该没什么事，不必太过担心。”
　　“那就好。”
　　偃拓镇离华邺不算远，御剑天未亮就到了，刚回房放下行李就有人风风火火地跑来找华泠。
　　“师兄，你回来了！”来人十岁左右，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圆圆的脸蛋像面团子似的，又白又软，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是啊。”华泠狠狠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哈欠连天，瘫倒在床上，有气无力道，“阿青啊，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华青爬上床挨着华泠躺下，问道：“师兄，你们这次又去哪里了，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啊？”
　　“我们呢……”
　　“华泠！”一声怒吼传入房内，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孩出现在门口，彪悍的声音与本人的气质完全相反。
　　麻烦来了，华泠一把捞起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装死。
　　“你马上给我起来，我数三个数，一！二……”
　　“哎呀，锦儿，我真的很累，有什么事等我睡一觉起来再说。”
　　锦儿掀了他身上的被子：“不行，今天你休想躲过去！”这次出去他们竟然又瞒着她，之前都说好了带她一起去的，言而无信！
　　他无奈坐起，打开包袱拿出几串糖葫芦和一包桃酥，塞到锦儿和华青手里：“特地给你们俩带的，可好吃了，快尝尝。”
　　看到吃的两人就把其他事抛到脑后了，趁他们吃东西华泠悄悄溜了出去。
　　他站在院子里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华邺就是比外面的好，几日没喝百花酿了，甚是想念那个味道，去解解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