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从中来》末笺

17、听曲

　　五人一同赶往朝渊，华呈和朔北琰都元气大伤，不能一直御剑，只得行一段歇一会儿。
　　知道华泠向来无肉不欢，朔北琰去打了两只野兔回来，朝戈生火烤。
　　平日都是华泠引起话题，他不开口了，大家也随之变得沉默，只有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兔子烤好后朔北琰拿了一只递给华泠，华泠摇头，恹恹道：“你们吃吧，我不要。”
　　“不能不吃东西。”他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什么，路上只喝了几口水。
　　“好吧。”他无力多说，把肉接了过来。
　　朔北琰拿了块饼在手里，朝戈和华呈分一只兔子，四人围坐在火堆旁吃肉的吃肉，吃干粮的吃干粮，元溏独自一人站在远处的树下，不知道在看哪里。
　　华泠站起来走过去，对他道：“元溏公子，过去和大家一起吧，一个人站这么远做什么？”
　　元溏面上无表情，但心里却感到意外，他看了眼朔北琰，对他道：“多谢公子好意，不必了。”
　　“既然你是朝羿的朋友，就是大家的朋友，不必如此拘谨，走吧。”
　　盛情难却，元溏跟着他过去坐下，朔北琰给他的肉他一口没动，递给元溏，元溏拒绝，他道：“拿着吧，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
　　元溏看向朔北琰，朔北琰微微颔首，他便接了过去。
　　华泠对他笑了笑，站起来道：“你们吃，我在附近随便走走。”
　　不敢让他自己乱跑，华呈正要起身，朔北琰比他快一步跟了上去。
　　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华泠没走多远，借着月色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坐下来，从怀里掏出那根没送出去的玉簪，呆愣地看着。
　　“这簪子永远都送不出去了，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姑姑临终前的嘱托，如果可以，我情愿一命抵一命，让锦儿活着。”他知道有人站在身后，能听到他说话。
　　“逝者已矣。”
　　他抬起头看月色皎洁，怅然道：“你说人死以后还会记得自己是谁吗？”
　　“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便什么都会忘了。”
　　“忘了好啊，忘了才能重新开始，可有些事是万万不能忘的。”
　　不能忘，这笔血债换了谁都无法释怀，朔北琰走到他身边，担忧地喊了声：“华泠。”
　　“我没事。”说完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殊不知这样叫人看了更加难受。
　　“我……”
　　他不想听什么安慰的话，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脆弱，他看着朔北琰道：“陪我安静地坐一会儿，好吗？”
　　“好。”
　　朔北琰在他身边坐下来，他让朔北琰背对他，就这样侧着靠上去，轻声道：“别动，我想睡一会儿。”
　　“好。”
　　靠着朔北琰华泠很快就睡着了。
　　天还未亮五人继续赶路，几个时辰后停在一个镇上用午饭，酒楼里有人正在弹琴，不知是何曲子，节奏很快，好些吃饭的客人都竖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一曲很快弹完，那位弹琴的女子白纱遮面，看不清容貌，她抱着琵琶从华泠他们的桌子旁边经过，华呈一直盯着那女子看。
　　“大师兄莫不是对她有意？”这几日来头一次开玩笑，嘴里有些发苦。
　　“不可胡说。”女子已经走远，华呈收回视线，“我看这女子不像普通人，她弹那曲子叫人听了心烦意乱。”
　　朔北琰赞同华呈的说法，他也发现有些古怪，华泠听了倒是没事，难道是因为他非修行之人，他道：“她该不会是故意弹给我们听的，她会是魔宗的人吗？”
　　朔北琰摇头道：“若是魔宗的人要针对我们大可不必偷偷摸摸，我们听到这首曲子应该是巧合。”
　　趁小二上菜之际，华泠问道：“可知刚刚弹琴的是何人？”
　　小二摇头：“不知。”
　　华泠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再次问道：“那女子是何人？”
　　钱就在眼皮子底下，岂有不赚的道理，小二立马笑嘻嘻地收起银子，对他们道：“她叫白芷，刚来镇上不久，我们这里的人都喜欢听她弹曲儿，所以好多人都知道她，不过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是什么时候来镇上的？”
　　小二想了想道：“大约半月前。”
　　“那这段时间镇上可有发生什么怪事？”
　　小二摇摇头，片刻后好像又想起什么，弯下腰来小声道：“不过在她来这里以前倒是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情。”
　　“何事？”
　　“镇上莫名其妙死了几个人。”
　　“怎么死的？”
　　“听说好像是晚上睡着之后不知怎么就死了，连大夫都查不出来到底是何原因。”
　　华泠看了看华呈和朔北琰，难道是巡州的鬼面黑衣人，那这蒙面女子又是谁，和黑衣人是否有关联？
　　朔北琰问道：“何处可找到那女子？”
　　“几位出门右拐，一直走到头，有一家卖首饰的铺子，进去和掌柜的说想请白芷姑娘弹曲儿，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客人都接待的，看你们运气了。”
　　他们结了账，顺着小二说的很快就找到了那间铺子，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掌柜是一位年轻女子，正在拨弄算盘，见有人进门，收了账本，问道：“几位客官买点什么？”
　　华泠将朝戈推上前，朝戈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他清清嗓子，硬着头皮道：“我们不买东西，我们来是想请白芷姑娘弹曲。”
　　女子暗中打量着几人，问道：“我看几位公子不像是本地人，是如何得知我家姑娘名讳的？”
　　“是我们在……”朝戈话还没说完就被华泠捂住了嘴。
　　“听闻白芷姑娘琴艺精湛，我们也是慕名而来，几番打听才找到此处，还望姑娘成全。”华泠真诚地笑着道。
　　“既是这样，请各位稍等片刻，待我去问一问我家姑娘的意见。”
　　“有劳。”
　　几人在店内四处查看，华泠站在柜台前盯着一枚玉佩看了很久。
　　“喜欢？”
　　朔北琰在他身后突然开口，吓得他全身一抖，哀怨道：“哎哟，朝羿，别老是这样突然出声，我不经吓的，我只是随便看看。”
　　“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
　　这时女子从后面出来请他们进去。
　　铺子看似普通，后面却别有洞天，先是穿过长廊，然后经过花园和假山群，一片巨大的荷塘映入眼帘，水中央的亭子里蒙面女子正在抚琴，琴声悠扬令人陶醉，脸上的面纱随风飘动，女子下颌若隐若现，似乎下一秒面纱就会被吹起，从而露出真容。
　　“几位，清吧。”
　　华泠问道：“这路都没有，姑娘叫我们如何过去？”
　　“几位公子怕不是在说笑。”说完这句话她就离开了。
　　“那我们要……哎！”他话说到一半就直接被朔北琰一把提起，眨眼就落在了亭子里，他拍拍心口，有些不满地看着朔北琰，“方才不是说过会注意，这么快就忘了！”
　　朔北琰面不改色道：“下不为例。”
　　“好吧好吧，这次就勉强原谅你了。”
　　白芷抱着琵琶站起来对几人行了礼，问道：“不知几位公子特地前来是想听什么曲子？”
　　华泠招呼大家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下，老气横秋道：“那就来一首姑娘最拿手的吧。”
　　白芷没有多说，直接开始弹奏。
　　还真别说，此情此景再加上一首如此柔和的曲子调剂，心中顿感舒畅，连这日奔波的疲惫都一扫而光。
　　一曲结束，华泠带着几人鼓掌，而后道：“姑娘琴艺果真不凡，只是这曲子以前从未听过，敢问姑娘这曲子名字叫什么？”
　　“公子过奖，此曲乃小女子自创，名为《思无言》，让几位见笑了。”
　　“好名字！恕在下冒昧，这思的可是白姑娘心上之人？”
　　白芷明显顿住一瞬，淡淡道：“随意取的罢了。”
　　“你之前在客栈弹奏的是何曲子？”朔北琰开门见山道。
　　白芷心中明了，笑着道：“原来几位竟是为此事而来，公子这样问，可是那曲子有何不妥？”
　　“你心中有数。”
　　白芷笑了笑：“即便有什么问题，几位是看到我因此得了好处，还是害了别人？”
　　华泠问道：“那姑娘是何意呢？”
　　“无可奉告！几位公子若是诚心听曲，小女子定然好好接待，若是为其他事情而来，恕白芷无礼，还请几位立刻离开。”
　　元溏刚要上前，被朔北琰制止。
　　华呈赔礼道：“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事关重大，才如此冒昧前来打搅，还望姑娘谅解。”
　　她态度坚决：“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几位请回吧！”
　　看样子从她这里是套不出什么线索了，他们只得先行离开，华泠摸了摸身上，然后将手掌摊开，伸到朔北琰面前。
　　朔北琰疑惑道：“什么？”
　　“钱啊，借一点，我的用完了，我们总不能白听人家的曲子。”
　　朔北琰将钱袋给了他，他拿出一锭，将剩下的还给朔北琰。
　　华泠将银子放到白芷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不知姑娘可听过烈臣这个人，此人以前是烈玄门弟子，不过后来被逐出师门，听说转身便投入了魔尊麾下，此人作恶多端，助纣为虐，杀人不眨眼，罪孽深重，姑娘行走江湖，可千万要小心啊。”
　　华泠说完转身准备和大家一起离开，身后却传来女子悲凉的声音：“没有，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