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骑士是女王》姑苏四十九

3、chapter 3

　　姗姗来迟的国王扶起自己的女儿，向王后点头回礼，而跪在地上的维尔拉用膝盖捂热了冰凉的地板后，才听到免礼两个字。

　　虽然留下了维尔拉并抚养长大，但国王对这个养女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将一切的爱都给了克莉丝汀，对待维尔拉则是看待敌人一样的谨慎提防。

　　从小时候她和克莉丝汀得到完全不同的礼物开始，维尔拉就对此心知肚明。

　　以至于后来国王临死前派人将她除掉，来稳固克莉丝汀的地位时，她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名义上的一家人在餐桌旁一同坐下，维尔拉看着熟悉的餐布，不知道今天早上要国王要和她们商量什么，还是直接对她们宣布什么。

　　侍女手脚麻利地将食物纷纷端了上来，维尔拉意识到不是什么太紧张或者严肃的问题，可以边吃边聊。

　　国王先问了下维尔拉的状况，简单看了看她的伤口，公事公办地交代了几句。

　　随后国王看向自己女儿，面容和善，就像一位普通的慈爱父亲，说：“昨天听说你闯了祸后，我和你母亲探讨了一下你的教育，我们都认为该为你找一位更合适的法术导师。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产生了一点分歧。”

　　简单来说国王希望克莉丝汀以普通贵族学生的身份去亚伦王国那所最好的法术学院向一位名满大陆的老法师求教。

　　而王后牵挂女儿，认为那所学校路途遥远，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们决定让克莉丝汀自己决定。

　　随着说话间，餐盘在维尔拉面前一一摆好，她闻到了牛排的味道，温好的牛奶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

　　听到这些，维尔拉就知道今天早上没她什么事了，接下来应该好好享用早餐。

　　和克莉丝汀打了几年的仗，维尔拉许久没吃过这么精致的东西了。她一边切着餐盘中的牛排，一边观察着其他三人的表情。

　　国王在面对自己女儿时总是一副慈祥的模样，甚至会让人忘记他是一位国王。但维尔拉从来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她见识过他轻易料理叛乱，调动军队，处理贪官，一系列手段老辣又行之有效。不能看见老虎对它的幼崽显露温柔就觉得它是猫。

　　王后则像往日一样面无表情，但丝毫不看国王一眼，只是也在观察着克莉丝汀的反应，或许这能证明国王的决定惹得她不高兴。

　　而克莉丝汀则显得有些迷茫，似乎心中还有些牵绊的东西，所以一时还不能决定。

　　维尔拉喝着牛奶，心想怎么不马上答应，印象里前世她似乎也没犹豫这么久。

　　记忆中去那所魔法学校求学是克莉丝汀一直以来的愿望，现在国王松了口，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吃完盘子里东西的维尔拉闲下心来，仔细观察克莉丝汀的脸。却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忘掉了本来只是想猜出她在想什么的目的。

　　克莉丝汀的面部轮廓继承自她的母亲，但眉眼则长得更像国王一些。此时她的脸还略显稚嫩青涩，长大后的她则兼容了英气与柔美，生出与众不同，但是值得反复品味琢磨的美感。

　　总的来说就是很耐看。

　　可惜她们长大后就再也没见过几面。

　　当克莉丝汀看向自己时，维尔拉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克莉丝汀出神了许久。

　　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尴尬，维尔拉便从克莉丝汀投来的难以割舍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到底再因为什么而定不下注意。

　　是因为牵挂她。

　　“我非常愿意去那所学校，但是维尔拉会和我一起去吗？”克莉丝汀抬起头，问国王道。

　　国王慈爱的笑笑，说：“傻孩子，你妹妹她体弱多病，可不能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听到前一句熟悉的话，维尔拉下意识绷紧了嘴唇。

　　从她七岁时问可不可以和姐姐一样得到一把短剑来作为生日礼物时，国王就开始用她体弱多病来婉拒她的请求。

　　后来国王也用同样的理由打消维尔拉学习剑术和法术的念头，只愿意派人教她绘画刺绣，甚至不愿意让她读太多的书。

　　这那么多年来维尔拉在国王嘴里就没健康过一秒，以至于当年她离开王宫后在一次检查身体的过程中连续换了十三位医生，只因为他们全都统一口径对她说：“您非常健康。”

　　一想到这里维尔拉心底就气得恨不得直接把餐刀捅到国王喉咙里，但她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显得天真无邪。

　　她也劝克莉丝汀说：“既然是父王推荐的地方，姐姐你就去嘛，失去机会肯定会后悔的。不用担心我会寂寞。”

　　克莉丝汀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命运真是够荒诞的。维尔拉不由想。她记得当年自己因克莉丝汀抛弃自己而大哭一场，也没影响对方的脚步。而如今她居然要劝克莉丝汀走上原来的路。

　　国王见她一时做不了决定，便说不急于一时，毕竟就算是启程也需要准备，此事便暂时搁置了。

　　早餐时间结束，两位公主目送着国王王后离开，维尔拉理理裙摆上的衣褶，想对克莉丝汀说她先回去休息了，却发现克莉丝汀正盯着她。

　　“为什么要对父亲那样说？你明明不想让我离开的。”

　　“那你会只因为我而留下来么？”

　　维尔拉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金色眼瞳中，真挚的情感明亮的惊人。

　　简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维尔拉，只要她想的话，她的姐姐是会为了她而留下来的。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那个真正的九岁的维尔拉，或许她会欢呼，会跳起来楼主克莉丝汀的脖子抱着她转圈。

　　但她偏偏是那个经历了一切的维尔拉，被克莉丝汀讨厌到甚至不惜用亲吻侮辱的维尔拉，和克莉丝汀厮杀不断的维尔拉。她离开王宫，不正是自己发展实力的好时机么。

　　于是维尔拉只是轻声笑着，说：“如果你这样选择的话我会自责的。去追逐你的梦想吧。”

　　克莉丝汀拉住维尔拉的手，紧紧握了握，说：“但是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说这句话时克莉丝汀的脸上鲜少地露出了几分忧愁，像是人生中出现了一朵乌云，遮住了她眼中的阳光。

　　即使不像维尔拉一样有活过一世的记忆，克莉丝汀也意识到她注定要与维尔拉渐行渐远。

　　最初克莉丝汀只是比维尔拉多了一门课，她们谁都没有在意，两个孩子仍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在一起玩。

　　后来克莉丝汀的课程越来越多，闲暇时间也越来越少。再后来她们两个所学的东西已经成为了两个完全不相交的体系，连能够拿到一起聊天的都找不到。

　　而现在，如果克莉丝汀去魔法学院的话，那又要有几年的时间回不来。她们只会离得更远，远到连见面的机会都消失不见。

　　不待克莉丝汀继续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之中，身边的侍女开口催促道：“克莉丝汀公主，您的剑术课程即将到时间了，请不要让老师等待太久。”

　　“再见。”维尔拉主动同克莉丝汀道别，将自己的手腕从对方手中抽离开来。

　　克莉丝汀站在原地，看着维尔拉跟在格蕾丝身后，紧闭的大门像是蛰伏在暗处的一张巨口，小小的身影即将被吞没。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瞬间一个念头袭击了克莉丝汀的脑海。

　　就算她选择留下来，和维尔拉之间的关系真的会重新紧密起来么？

　　或许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她们之间隔阂的事物只会越来越多，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的亲密无间。

　　想到这里，克莉丝汀心中情绪翻涌起来。于是，她选择尽全力抓住眼前能抓住的东西。

　　“维尔拉！”克莉丝汀叫道，维尔拉听到呼唤，回头看她。

　　克莉丝汀追上了维尔拉，拉住她的手，语气轻快：“来和我一起去听听剑术老师的课程吧，反正你今天上午也没有安排。”

　　“什么？”有那么一瞬间维尔拉以为自己听错了，有能力教导公主的老师都是各个领域中出色的人，上辈子她可没有这种机会。

　　“跟我来。”

　　还不待维尔拉缓过神来，克莉丝汀就这样拉住她的手，带着妹妹向她平日里训练的场地跑去。

　　似乎考虑到维尔拉的身体，克莉丝汀的脚步并不快。

　　树叶间隙中透过的阳光落在她们的脸上，像是细碎的花瓣。清风拂面而来，凉丝丝的，但不觉得冷。为抄近路她们手拉手穿过花园，踩过刚刚修剪过的草丛。

　　国王养在花园中的名贵鸟类被吓得纷纷飞走，四处逃散，有两只又肥又大的扑腾到花丛中，踩坏了一片刚从湿润的泥土里探出头来的名贵花草。

　　两个负责打扫的侍女看到奔跑的两个孩子正要呵斥时，却发现是公主，惊讶的叫了起来。

　　克莉丝汀笑得畅快，好像在跑步过程中甩掉了所有忧愁。她束在脑后的辫子随着奔跑甩动的，像是流动的金沙。

　　就算几年不见，她再回来时最起码还是可以和维尔拉聊一聊回忆，有那么一天，她带着她在王宫里跑动时，吓飞了一片父王豢养的鸟。

　　维尔拉乖巧地跟着她，虽然只觉得这一切是十二岁孩子带着她犯蠢。

　　但不知怎的，听见克莉丝汀的笑声，她的情绪也渐渐被带动起来，开始觉得这个乏味而又普通的早晨鲜活了，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维尔拉勾起嘴角，跟紧克莉丝汀的脚步。

　　在有能力杀掉克莉丝汀之前，就让她好好享受当下的时光，过好这一段与前世不同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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