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梳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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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玉安垂着眼，暗自思忖着冯家村的蹊跷之处，同时不动声色的观摩着松雪的神情。
“河伯确实是个神话人物，至于为什么会和这些投河的少女牵扯上关系，大概是由于这里的村民都信奉河神吧。”
宋小灵听完这句话后，更加疑惑了“信奉河神的话为什么又存在河伯索命的传闻呢？”
陈松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我对河伯索命这件事的了解也知之甚少，只是听闻在这个村子里已经有十几个小姑娘都接连在夜里投河失踪了，村里的老人们说是被河伯带走做新妇了。”
宋小灵敏锐的抓住了她话里后半句的盲点，困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当是河伯娶妻的故事吧。”
“是啊，村里有人这么说了，再加上神话里不也有这个说法吗，人云亦云的就成了如今的河伯索命了。”
“可是河伯娶妻本就只是个神话故事啊，毫无根据可言，而且......”宋小灵忽然停住了话头，望了一眼季玉安。
在神话传说中，相传这河伯是个美男子，不慎失足落水后，心有不甘，闹上天庭，遂被天帝委派为河神掌管天下河流。
宋小灵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时，还感慨长得好看就是有好处，还能升天成仙，长得丑的就只能成丑鬼了。
嗐，天庭也看脸，遑论人间了。
况且河伯娶妻的传闻背后，其实是当地乡绅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故意借着传说装神弄鬼，蒙蔽村民，草菅人命。
故事的寓意如此明显，村里人为什么还会信奉河神呢？
季玉安抬起眼帘与她对视，微微挑着眉，眸底隐约浮起微光，神情中添了几分兴趣盎然。
看样子是和宋小灵想到一处去了。
“陈姑娘为何说自己对此事知之甚少呢，你不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么。”季玉安淡声问她，“而且你为什么对河伯索命一事并不感到慌惧，话里行间都表露出你认为此事无关乎河神，似乎有意在强调失踪一事。”
他的语调沉缓，不予信赖的想法昭然若揭。
陈松雪闻言，弯了弯新月眉，浅笑道“看来公子你果然是衙门里出来的，心思缜密。方才我说对村里的怪事不甚了解，是因为我也是两月前才来到这冯家村，并非一直住在村里的。”
她抬手斟了杯茶，啜饮一口后，蹙眉道“而且那个时候村子里已经发生了少女失踪的事情，河伯索命的传言在村里也早就成了风声鹤唳的存在，我之所以不感到慌惧，是因为我并不相信信鬼神之说，所以私心猜测，觉得这应该算是失踪，而不是耸人听闻的河伯索命一说。”
听到她说不信鬼神，宋小灵赞许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也不信鬼神之说，况且河伯娶妻这种民间传说岂能当真。”
“是啊，可是冯家村里的人就是相信啊，村长还特意从外面请了道士来做法消灾，修缮河神庙祈求平安。”松雪说完后，苦笑一声，“但就目前村里人心惶惶的状况来看，似乎作用也没多大，村子里照样闹旱灾，依旧存在着姑娘在深夜投河的怪事。”
“旱灾......”季玉安拧着眉继续追问她“所以村民祭拜河神是为了祈雨消灾吗？”
陈松雪微微颔首，“是啊，其实我会到冯家村来也是出于避灾逃难的缘由，我所处的皖宜州现下洪涝灾害严重，于是就想着北上，投奔到冯家村居住的姨娘家。”说到此处，她话音一顿，涩然道“没曾想到了这儿，姨娘一家为了避旱灾早早就离开了，我身上盘缠也不够，就想着先留在这边，旱灾总好过洪涝啊。”
听到她那句旱灾总好过洪涝，宋小灵噗嗤一笑，“都是天灾，有什么可比的，松雪姑娘也真是看得开。”
季玉安凝着眉，曲指在小木桌上无意识的敲打着，脑子里飞快的整理着思绪。
陈松雪口中的故乡，皖宜州属于淮河以南的州县，现下南方又正处于汛期时节，会发生洪涝灾害算是情理之中，不过冯家村的旱灾倒是来的蹊跷。
再者两月前陈松雪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少女失踪的事情，而且村长还请了道士来做法，祈雨消灾。
旱灾......季玉安垂着眉眼，神情淡薄的望着摇曳的烛火。
他十指交互的端坐着，下意识的捻了捻起伏的骨节，慢条斯理的揣度着陈松雪话中可用的线索。
沉默的思忖良久后，忽的想起茶摊老婆婆说的那句洪涝导致官道被毁，河道受阻。
灵光乍现，暗忖道冯家村的旱灾大约是由于洪涝塌方，导致河道被阻，村里被断了水源，才会闹旱灾的。
而断水一事则被村民当成了天灾，因此开始祭拜河神，再加上村里又发生了少女夜半投河的事情，所以河伯索命的传言也就在村子里日渐甚嚣尘上。
失踪的少女与河神因为旱灾的缘故被绑到了一起。
逐渐发展成了现在携家带口的逃难，和深夜不敢点灯的怪相。
“这不对啊，村长好歹也算个小芝麻官，发生了旱灾这种事儿不想着挖井储水，反而去请个道士来，这个村子里的人们也太愚昧无知了吧。”
宋小灵一语见地的道出了季玉安也在思考的疑题。
“倒也不是没有挖井......”陈松雪撑着额角，思量片刻后，缓声说“村长请了那个道士进村以后，说是看了块风水宝地，就在河神庙附近，观河山那边挖了一口井，现在村里有些人也吃的井水了。”
“道士进村以后才挖井......这也太迷信了吧。”宋小灵对这个村子里的愚昧无知又加深了一层印象，叹为观止的说“我觉得这个村子里之所以说没水，闹旱灾，其实是因为水都跑到某些村民的脑子里了吧。”
她说话向来不重言辞，快言快语的又没个尺度，季玉安闻言咳了一声，示意她别再瞎点评。
陈松雪听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长睫轻垂，掩住眼底的讶然之情。
宋小灵有些尴尬的闭了嘴，瞄了陈松雪一眼，讪讪道“松雪姑娘我不是说你啊，我是觉得这个村里太奇怪了，没有贬低村民的意思，而且我这个人说话有时候过于莽撞，口没遮拦之处还望见谅啊。”
听着宋小灵的反省之言，季玉安嘴角抽了抽，心道你可不只是说话莽撞，而是各方面都很缺根筋。
陈松雪听了，笑了笑，“我知道宋姑娘只是心直口快，说的倒也是肺腑之言，况且咱们又不是官场贵人，说话不必太拘礼节。”
见她面上有了笑意，宋小灵复又弯了弯眼眸，附声道“对对对，我最讨厌那些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了，而且就算官门中人在这儿坐着我也不在怕的。”
宋小灵说完后，视线悠悠望向面无表情的季玉安，冲他龇牙一笑，湛亮的明眸里很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季玉安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有些无奈地移开视线，端起杯盏撇了撇茶面上的浮沫，懒怠接她的话茬。
“宋姑娘的脾性和我倒是很像。”陈松雪微微一笑，“其实我的想法和你也差不多，也是觉这个村里有很多怪事，实在是蹊跷得很，偏偏大部分村民还都觉得是神鬼在作祟。”
宋小灵对她的话很是赞同，眯着眼连连点头，“就是啊，我觉得比起说话拐弯抹角，装神弄鬼的就更是可恶，我平生最恨弄虚作假的事情了，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就遇到过一个神棍......”
眼看着宋小灵又要把她小时候拆穿神棍的光辉事迹拿来自吹自擂，季玉安连忙截断她的话头。
他沉着眉眼，转脸望向陈松雪，语气淡淡道：“陈姑娘，季某想知道你对于失踪少女的了解到底有多少，方才听你所言，村子里因为旱灾和河伯索命一事请了道士，可即便修缮了河神庙村里仍然有少女失踪，也就是说那些姑娘消失的事情发生在道士进村前？”
“对，在这个道士到冯家村之前就已经有小姑娘失踪了，加上旱灾日益严重，所以村民才会格外信奉河神，也是想求个心理庇佑吧。”陈松雪顺着他的话想了须臾，点了点头，“而且那些姑娘的家人几乎都已经搬出村子了，所以才有了那么多荒废的宅子。”
季玉安撑着下颌，沉吟片刻后，缓声道“也就是说这个村子里起先是发生了旱灾，然后有了少女失踪的怪事，紧接着村民就开始祭拜河神，村长又请来了道士修缮河神庙，开凿新井。”
季玉安清瘦的指节压在杯沿上，视线沉沉，直望着陈松雪，不疾不徐的将自己方才理出来的线索一一道出，。
“季大人说得没错，据我所知发生旱灾的这三个月以来，村子里大致上就是出现了这些事情。”陈松雪点头，认可季玉安的话。
宋小灵在旁凝神瞩目的望着季玉安，细细的听完他与陈松雪一递一声的分析后，喝了杯茶。
然后叠着手，懒散至极的趴在木桌上，顺着季玉安说的时间线，自己又琢磨了一下，须臾后，忽然说道“我们在进村前，有听到外面的人说这河伯索命一事，松雪姑娘你知道这少女夜半投河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莫非她们真的是三更半夜自己跳到河里的？”
季玉安闻言，隔着烛光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神情里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方才自己只是理了理时间线，宋小灵这丫头则是很快的抓住了少女失踪事件中最蹊跷的线索之一，如果不是夜半投河这件事说出来太过离经叛道，河伯索命这个说法也不会如此令人谈之色变。
作者有话说第6章 梳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