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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偷鸡 ...


  •   陈隐想起来白天的事,便问戎吉道:“你叔叔说,他近日一直在寻访捉拿那蛇妖的,你夜里在庙外头烤兔子,难不成是在等他?”

      戎吉一双杏仁眼瞪得溜圆:“我等他作甚么?他自捉他的蛇,我却管不着!”

      陈隐原本以为那黑衣人和戎吉两个,乃是叔叔带小侄儿出门历练,可看戎吉这态度,收个蛇妖好像只是顺带手的事情,倒有点摸不清他两个的门路,奇道:“可那妖怪吃了好几个人呢,你们家既有如此本事,想必是专门捉妖伏魔的,难道没遇着就放任它不管了?”

      戎吉听了,满脸的不高兴:“谁说我家是专门捉妖怪的?你才捉妖怪!你们全家都捉妖怪!不对,你才没本事捉妖怪!你只会被妖怪捉!哼!”

      陈隐不明白这小孩子怎么一言不合又翻脸,可又觉得他愤怒起来小脸儿憋得通红,眉眼立着,还情不自禁地撅着嘴,实在有点好笑。只是这性情,还能再喜怒无常一点吗?

      “其实,也没传说中吃了那么多人!”戎吉大约也觉得自己太凶了,咳了一声,缓下声气来说道,“吃了两个,一个猎户,一个在村口玩儿的小孩,接着就被燕水发现了!怎么可能让它吃七八个人?蛇妖本来安静修炼,年深日久也未必不能修成个正果,只可惜它偏偏嘴巴馋,非顿顿要吃肉!”

      陈隐听了暗笑道:妖怪嘴巴馋不馋,是不是顿顿要吃肉他不知道,但你肯定是顿顿都要吃肉的,还一本正经地批评人家!也不想想自己。

      戎吉大约也想到了吃肉,不满地瘪了瘪嘴,说:“这家店菜那么难吃,连肉都没有!还不如住在庙里。”

      陈隐无奈:“少爷,出门在外,将就一下吧!前头有个大市镇,明日就有肉吃了。”

      陈隐实在想不明白,戎吉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一个人跑出来是作什么。身上既没铜钱银子,也无被褥包裹,甚至一概换洗行李都无。若说他是离家出走吧,身边似还跟着个叔叔。可这叔叔到底也不是个靠谱的,随意将孩子丢给一个陌生人就自己跑了。

      但他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到底也不好追问。

      两个人在楼顶上看了一会儿风景,重又下到楼下房内,待店家拿滚水来烫过脚,便要睡觉。陈隐今天清早起来赶了这许多路,还碰到一场捉妖怪的大戏,简直不能更累,觉着自己倒头就能昏死过去。

      谁知戎吉躺下却翻来覆去,他在床上滚了好几滚,终于一骨碌坐起来:“好饿!晚饭只有豆子和菜干!我要吃肉!”

      陈隐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大晚上的哪里给你弄肉吃去……快点睡吧,明天睡醒了我们去买……”

      说完,他还朝身侧拍了拍,想安抚下戎吉,谁曾想竟拍了个空。

      这小子掉床底下去了?陈隐迷迷糊糊地想,也许又跑出去抓兔子山鸡了?精神那么好,就由他高兴罢。

      陈隐闭上眼睛,这才将将睡去,忽感到房内似有窸窸窣窣的响动。饶是他再困,出门在外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些惊醒,连忙睁开眼,却看见戎吉正从窗外爬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会动的活物,黑暗里看不清个形状,直到戎吉一个翻身跳到地板上,将它往地上一扔,那活物扑腾了两下,生气地发出了“咕”的一声叫,秀才那半梦半醒的脑袋才终于反应过来:是只活的小母鸡!

      陈隐一惊之下从床上坐起来,擦着了火,点上油灯,立即看见戎吉一张红彤彤圆乎乎的小脸正笑得眉飞色舞:“秀才秀才!快起来!生火,我们烤鸡肉吃!”

      陈隐一时无言以对,这可是人家用木头搭的板楼!生什么火?去哪里烤鸡肉吃?他方才睡得正香,可没啥劲头为了点吃的离开暖被窝,跑到荒郊野地里去。

      秀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问戎吉:“你哪里捉来的鸡?”

      “后院呀!”戎吉一脸洋洋得意,“笼子里有好几只呢,我最喜欢这一只,它长得最漂亮!吃完这只我再下去捉呀!”

      “后院?”陈隐猛地一激灵坐直,这下瞌睡全醒了,“那是店家养的□□!你这不叫捉,叫偷!”

      他这边厢一语未了,已听见门外楼梯上噔噔脚步声响,很快有人咣咣拍门,店家在门外高声道:“客人!客人睡了吗?方才是不是你家兄弟下过楼?他把我家鸡窝撬开,满院子姑姑咯咯的一阵乱叫,倒把我们夫妇两个都闹醒转来!我现数了数,丢了三只肥母鸡呢!这是怎么说的!”

      陈隐屏住自己的呼吸,默默瞧了戎吉一眼。

      戎吉眨巴了一下眼睛:“三只?没有呀!我只捉了一只呀!”

      陈隐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低声斥道:“你打开鸡笼后又重新锁住没?敢情是那些鸡都跑了!这是偷东西,严重的话人家告到官府,最轻也要赔钱的!”

      戎吉“呀”了一声,仿佛终于明白过来,也连忙压低了声音:“官府?赔钱?”

      陈隐极郑重地朝他点点头。

      “那我们……那我们……”戎吉不知怎的忽然紧张起来,耳听见店家的拍门声越来越急,他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一跃跳起来,一手抓着秀才的胳膊,一手抓着小母鸡就往窗台边跑:“不好不好!快逃!”

      戎吉力大无比,秀才几乎已被他拖拽得飞起,甚至未来得及抓住枕边的书匣,人已从窗口窜出。幸而这楼也并不太高,戎吉又不知借了些什么法力,陈隐只觉得身上忽然一轻,已随他从窗口跃下,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举着,倏忽跳出这客栈小院,轻轻地落在了荷塘边。

      甫一落地,戎吉立即抓着咯咯叫的母鸡沿着池塘飞跑起来,陈隐来不及反应,也只得连忙跟着他猛跑。直跑出两里多地,他几乎连胸腔都快要炸裂,才忍无可忍地慢下脚步,气喘吁吁地问道:“哎~~~你等等!你……我们为什么要跑?!”

      戎吉捏着鸡脖子飞奔,那母鸡一开始还叽叽咕咕乱叫,此刻不知是不是已被他掐晕过去,已是一点声响也无了,他自己倒是脸不红气不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回过头看看陈隐,道:“你不是说会叫我们赔钱?你身上又没什么钱,那我们自然要赶紧跑呀!”

      陈隐几乎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想着自己方才还舒舒服服地窝在床上睡觉,此刻不仅被褥书匣一概都丢了,甚至他堂堂一个秀才还背负上了偷鸡贼的污名,他真觉得自己有必要同戎吉好好讲一讲道理:“首先,你不该偷鸡!既偷了鸡,把它还给店家就好!实在想吃,我们可以付钱,让他们在灶下整理了,要煮要烤都容易,在桌边坐着吃,又香又方便。现在我们这样跑出来,行李铺盖都丢了!还怎么睡觉?”

      戎吉跑了半天,原本以为自己是替秀才省了银子,谁知反而遭他抢白,气鼓鼓地道:“鸡是我捉的,凭什么给他钱?你那被子丢了就丢了呗,又不是很软!你背在身上走路也怪沉的!”

      陈隐同这小子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发现自己竟有些无言以对,思忖了好半日,一时之间那些盘踞在他胸中的大道理也实在无从讲起,只得默默地闭了嘴,决心再不跟这个满脑子只有吃的死小子讲话了。

      幸好一摸身上银子包还在,又在心里默念了十几遍,不要跟神仙家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为怕店主人追来,两个人在暗夜里走了好几里的路,眼见得路边闪出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来,才复又停下。

      陈隐方才被吓得困意全消,现在又倦回来,可这左右都是鱼荡水田,稀稀落落几户人家,无处落脚。见了这土地庙,便思想着现在这里凑合睡一觉。

      戎吉见陈隐半日不理他,也不连蹦带跑了,他心里也知自己大约有些错处,但嘴上到底是不肯认的,只得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跟在陈隐后面走,连陈隐骤然在路上停了步都没注意到,直直地撞了上去,挤得怀里那只刚刚活过来的小母鸡“咕”地一声叫。

      陈隐回头看他那副吃瘪的模样,到底狠不下心来跟这漂亮少年认真生气,只得叹了一口气,只得软下声气来说道:“今晚就歇在这庙里罢,明早起来再赶路。”

      戎吉见秀才半日不理自己,心里正在着慌,此刻见他又同自己搭了话,也不顶嘴了,连忙乖乖地点了一点头。

      这村中的小土地庙虽不至荒败,但着实简陋,泥地坑洼不平,只有供桌后泥塑脚下一块一丈见方的木榻勉强可供歇脚。

      陈隐见庙外堆叠着两人多高一座干草垛,约莫是农人备着做草把子烧火用的,便走出去抱了两大捆回来铺在供桌后面。

      戎吉也不上前来帮忙,只紧紧地搂着那只姑姑叫的小母鸡,立在一旁看。

      陈隐无奈,只得自己先在稻草堆上躺下了,朝他招招手:“过来!躺一会儿!……你先把那只鸡撒开!”

      戎吉见陈隐终于又理他了,立即很欢快地“哦”了一声,顺手把鸡往角落里一塞,扑上稻草堆在秀才身边躺平,很干脆利落地闭上眼睛说:“睡觉!”

      陈隐扭头看看他,这小子明明闭着眼睛,嘴角紧绷着还微微上翘,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他甚至还从他那点带着点乖腻的小鼻音里听出了一点窃喜的味道。

      陈隐认命地叹了口气,帮他拢了拢草堆。仲春节气,夜里难免还是有点微冷,但好在这干草白日里被晒得十分松软,并不算太难熬。过不了多时,他便听见戎吉的呼吸已均匀了,大约是怕冷,少年在睡梦里翻了个身,还往陈隐的怀里拱了拱。

      这就睡熟了?陈隐觉得不可思议,低头伸出一只手指,在少年的脸上戳了戳,怀里头这蜷着的一团一动不动。还真是能吃能睡,一点心事也无的家伙!怎么感觉,好像是赖上他了?

      陈隐想起自己之前是养过一条小狗的,莫名觉得戎吉这小孩儿跟那只小狗有点儿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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