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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丧事 ...


  •   戎吉被秀才捏了脸,吃痛不过,“嗷”地一声转过头来瞪他。

      陈隐笑道:“人家供土地的果子,被你好一顿风卷残云!你倒有良心,就给我剩半个鹅屁股。”

      戎吉被他抱怨,脸上丝毫不带愧疚神色,三下五除二把最后一块吃的塞进嘴里,很满足地喟叹出声,还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陈隐到底也不能真任由他真的这样披头散发,只得先帮戎吉将头发挽起。少年的头发又多又滑,细细密密的手感极好,即便只是随意挽一个髻,再捡一根小木棍别住,也自有一股天然的华贵。秀才忍不住上手多摸了几下,心想:戎吉虽同他的养的小狗崽儿不大一样,但吃饱了以后倒是一样的乖巧。

      小美人乖乖地坐着,任由陈隐动作,待别好了,又好奇地摸了摸自己脑后和道士一样的发髻,笑嘻嘻地说:“嘿,秀才真有办法!”

      他这一笑,陈隐忽然觉得这被晨光照得微暖的小破土地庙里登时漾起了一种别样的温柔气氛。到冷不防叫他好像回到幼年时候,那时他娘还在,也常在这样的晨光里,站在小轩窗边为还在打着哈欠的他梳通睡乱的头发,然后轻轻束一个发纂儿。

      只是这好日子他到底也没过多久,爷爷去世后,家里没了进项,天天坐吃山空,况且还要供着他们父子两个读书。

      再后来他母亲都病了,夫妻恩深,爱妻患恙他父亲自然是要尽力医治的,只可惜这陈老秀才不通世务,半哄半骗被人弄去了大半家财,最后病也没能治好。半年后,连他父亲自己也下世了。

      陈隐叹一口气,免不得又想起方才那个痛失爱子的老头儿。丧家之痛,这独自一个人的孤寂日子他都过过,何况对方还是个没了指望的暮年人,连他都不如。

      戎吉听陈隐叹气,以为他是饿了,而自己又吃光了糕点烧鹅,颇有些不好意思,歪着脑袋认真地安慰他说:“秀才,你不要叹气!我们还有一只母鸡,烤了给你当早饭吃。”

      戎吉昨天用稻草将小母鸡栓在土地庙的角落里,此刻再去看时,这只天赋异禀的小芦花倒没有一点点即将成为盘中餐的自觉,居然很安逸地在稻草窝里下了个蛋。

      戎吉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热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捏在手心里,有点高兴:“秀才秀才!我们暂时不要吃烤鸡了吧?养着它我们每天都可以吃鸡蛋哎!”

      陈隐忍不住逗他:“你这鬼精的小崽子,说好的我的早饭呢?”

      春日的早晨阳光甚好,两个人也并不急着赶路,坐在土地庙的门槛上,一面晒太阳,一面看小母鸡悠然地啄草籽吃。

      少年的小脸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一双圆圆的眼睛此刻笑眯眯地弯成了一道缝:“一天一个鸡蛋,两天两个鸡蛋,三天三个鸡蛋。单日下的蛋就吃掉,双日下的蛋孵小鸡,一个月下来我们就有十五只小鸡了!小鸡要多少天长成大鸡?长成大鸡就可以下蛋了!”

      陈隐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做鸡生蛋蛋生鸡的美梦,忍不住打断道:“母鸡不一定每天都能下蛋的,没有公鸡,下了蛋也不会变成小鸡的!小鸡即使孵出来了,也不一定每一只都是小母鸡!小母鸡长大了也不是每天都能下蛋,冬天它就不会,饿了也不会,生气了也不会……”

      “啊!”戎吉大失所望,看向那只芦花鸡的眼神忽然变得分外敬重起来,“能生蛋的小母鸡,那么厉害哦?”

      小母鸡此刻正在啄草丛里的一只蚱蜢,蚱蜢有翅膀,一啄未中,便扑扇着翅膀飞了。大概是感受到了戎吉仰慕的眼神,母鸡突然分外悍勇,迈开两条小短腿“咕咕咕”地一阵飞逐,一口将那只草虫衔住,“喀嚓喀嚓”地吃下肚去。

      戎吉:“哦哦哦!果然很厉害!”

      陈隐:“……”

      两人晒了会儿太阳,陈隐便有点想赶路。

      戎吉虽然功夫不济,看怕是不会看错,他方才说那个老财主满脸死气,想必也是真的。只是不知此次来害人的到底是鬼是妖?

      原说起来,那老财主着实可怜。戎吉虽然不是土地公公,可是他一早不仅受了人家跪拜,还腆着脸吃了人家的烧鹅点心,吃人嘴短,不帮忙确实说不过去。

      但他很担心戎吉跟抓蛇妖那会儿一样,明明打不过,还忙着招惹人家,仗着三脚猫捉妖功夫硬出头,也不知道他那个黑衣人叔叔此刻在不在左近,若无人出面救他,那可如何是好。

      事关小命,陈隐觉得自己还是打听清楚一点比较好。

      “你知道害那老财主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呀!”戎吉倒答得爽快,“大概是他说的那个什么道士吧!也未必是真的道士,很可能是假装的。不过我舅舅说,一般假道士都是好逸恶劳的农民,想从心存妄想的愚夫愚妇口袋里骗点钱。”

      陈隐心里想,戎吉这个舅舅嘴巴可真是又毒又损,怎么看都跟传说中的世外仙人不大一样,也不知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又美又馋的傻外甥。

      “不过这个道士或许不一般,他能把人弄得一脸死气,更像是个妖怪。”

      “那你能打得过吗?”听说可能是妖怪,陈隐忧心忡忡,“昨天那个蛇妖就挺厉害的,没有你叔叔帮忙,你恐怕打不过它吧?”

      “打不过也很正常呀!”戎吉一脸理所当然,“我第一次自己抓妖怪!舅舅说,打不过就跑!”

      陈隐有点无语,心道,你飞檐走壁的,当然打不过就跑,可怜我们这一众凡人,弄不好可就当了那蛇妖的点心。

      戎吉痴迷地看了半天小母鸡吃草籽,陈隐却越看越饿,一拍屁股站起来:“走,去村里弄点早饭吃!”

      昨夜两人摸黑进村,手里抱着一只鸡,还怀疑背后有那客栈老板夫妇追来,一路飞跑,根本没看清此地风貌。此刻天光已大亮了,两人离了小土地庙往村里去,才发现这竟是个颇大的村落,远近住着百来户人家,两面都是茶山。茶树刚被采过一茬,又重冒出尖尖的小芽,嫩绿可爱。一条弯弯的河道自茶山上蜿蜒而下,约莫是昨日那莲塘的上游。

      戎吉舔着嘴唇朝河里张望:“鱼!”

      邢地主家的院落十分好认,因为全村能称上地主的也只他家一户,白墙黑瓦,六七进的院落,颇为宽敞,就筑在村子的正中央。

      两个人走过去看,只见他家前院大门开着,里头是个巨大的晒谷场,倒不似江南寻常人家的小天井。晒谷场正中央,高高地搭起一个灵台,停着一副漆得乌黑的棺材,正请了同村的七八个老太,连同三五个和尚,围坐在一起敲着钵盂念经。

      “可怜人哟,可怜!”几个帮忙的邻居在院子里团团坐着,一面叠纸元宝,一面聊闲天,满脸皱纹的瘪嘴老太婆不住声地叹气,“才刚娶了亲的小子,那么水灵的年轻媳妇,哎,断了后咯!”

      她一叹三摇头,不知是同这家有亲,还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意思,看神色竟十分哀伤。

      陈隐探头进去,朝他们拱手道:“大娘,借问一句,这一家什么人没了,今日是办丧事吗?”

      此村大约是交通要道,往来经停客商颇多,老婆子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连连摆手道:“丧事是丧事,但你们这些行脚的,想白吃他家豆腐饭可吃不着!邢地主家死的是儿子,长工都在后厨忙着做饭食招待那个道士,准备在夜里叫他儿子还魂呢。”

      戎吉厌她们颟顸多话,拽着陈隐便走:“走!去隔壁,我闻到饼香了!”

      果然转过一道墙,见一个小小的院落,临门便是厨下。戎吉只当人家是做生意的饭铺子,直直往里面走,高声道:“来两张饼,一碗汤,多多地上肉。”

      陈隐一听就知不妥,连忙把他拽回来。

      屋内走出一个妇人,见了他们干干净净的两个书生,笑嘻嘻地问道:“这可奇了,你们是谁呀?就来我家要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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