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书生与笨蛋狐狸》丁赫文

11、剧场1 小王猎户与小白狐狸

　　小王猎户的爹叫王猎户，王猎户的爹叫老王猎户，简而言之，王家三代都是猎户。

　　小王小时候家里发过一笔财，那一年他才刚学会下地走，嘴里长出三颗牙，鼻子底下还挂着个一直拖到嘴边的大鼻涕泡泡。

　　那年桃花山上闹老虎，官府贴出告示重金悬赏能抓住老虎的能干猎户，于是十里八乡的壮小伙都上了山，小王猎户他爹和两个帮手在山上蹲了三天三夜，居然神佛庇佑，一举打死了老虎。

　　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拖着黑黄条纹的大猫下了山，一路穿红戴绿，吹吹打打，在县城风风光光地游了趟街，还得了官府一大笔赏银。

　　王猎户高兴极了！

　　不过等他回到家，吃着老婆煮的肉和面饼，又想起自己在山上蹲伏时吃不饱穿不暖没觉睡，还要担惊受怕的那些日子，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唉，钱到底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再加上老婆晚上在灯底下看见了他身上被老虎划出来的那几道伤口掉了眼泪，王猎户暗暗下决心，在不能让自己白白胖胖的儿子长大以后再做猎户这一行了。

　　第二天，两夫妻咬咬牙，把官府给的那笔赏钱都给了村口的陈老秀才！然后将牙牙学语的小王猎户塞进学堂。

　　王猎户指望儿子从此能识文断字，甚至考取功名，让打猎这个延续了好几代的危险职业在自己手里有个了断。

　　鼻涕泡小王到底是猎户的儿子，自会走路就会捉青蛙掏蛐蛐，长大后更是抓山鸡野兔的一把好手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

　　只可惜他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一进学堂脑子立马变成榆木疙瘩！在学堂呆了三年，大字没认识几个，倒学了一肚子精致的淘气，不是用墨笔在先生脸上涂胡子，就是偷了家里的腊味酱肉请同学开荤。气得老王猎户把他抓回去打了一顿，从此绝了让他读书上进的心。

　　小王在学堂里最喜欢的同学是陈子初。

　　陈子初是教私塾的陈老秀才的孙子，子初是他的字，大名叫陈隐。这孩子不仅长得浓眉大眼，一脸聪明相，而且个子也格外高，小小年纪就很有了点翩翩公子的意思。

　　陈隐读书很认真，不像他们一帮村野愚夫的顽劣孩子，平时只知道逃学睡觉，捉弄先生。子初是要考秀才的，小王从最开始就知道。

　　因为子初的爷爷是秀才，爸爸是秀才，所以子初也一定会是秀才！就好像小王的爷爷是猎户，爸爸是猎户，他自己注定也是个猎户。

　　陈家爷爷当私塾先生之前，还做过县衙门里的小吏，想抓谁就抓谁，举起板子来就打坏人的屁股，啪啪！据说非常厉害！

　　当了私塾先生，板子换成戒尺，常常威胁小王他们如果再逃课就要打手掌心，啪啪啪！跟打坏人板子一样疼。

　　小王有点害怕陈老先生，却很喜欢他孙子。

　　陈隐可长得真好看呀！课堂上，小王躲在书后头偷偷看：小陈隐念起书来，摇头晃脑的样子真有意思呀！

　　他虽然不大玩笑，课堂上有人丢纸团丢中可他的脑袋他也不生气！小王猎户偷了家里的肉干来学堂请客，陈隐也会凑到一起吃，从来不摆秀才家的臭架子，而且他下了学还会帮小王写功课。

　　有几回小王猎户的爹夜里要上山，娘又回娘家了，家里没人管他，他便住在私塾先生家里头，同陈子初抵足而眠。

　　晚上小陈隐还会讲很好听的故事给他听，什么白娘娘为报恩下峨眉山嫁给了许仙啦，什么田螺姑娘变人帮庄稼汉煮饭啦，什么山里的狐狸精变人勾引书生啦！有趣极了！

　　只可惜后来陈子初的爷爷突然病死了，没几年他爹娘陈秀才和秀才娘子也死了，为看病还卖掉了家里好几进房子。陈隐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时候的小王猎户早已经不读书了，他为了打猎，差不多每日住在山里，只有每到了有集的日子才下山。但小王心里还是经常记挂着这位昔日同窗的，逢年过节便带点山鸡野兔去看他。

　　后来陈隐果然考中了秀才，小王心里很高兴，带了一大只野猪腿去，陈隐也不同他客气，两个人买了一坛酒，就着野猪肉一直喝到半夜。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只可惜他天天要上山打猎，而陈隐在山下一个人孤零零的！

　　那么漂亮的陈隐，现在穷到连个老婆都讨不起，也是挺可怜的。小王猎户想，要是真有陈隐小时候讲的故事里，那种漂亮狐狸精，肯给秀才当老婆就好了。

　　大概是想什么就来什么，那一天正是深冬夜半，猎户小王正窝在自己搭起来的山间小木屋里吃宵夜，小酒喝着，小肉烤着，心里美滋滋。忽听见门边“喀嚓”一声响，伸进来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

　　狐狸？白的！

　　王猎户惊得嘴边的肉都掉下来，第一反应是赶紧去拿他的刀。眼看快过年了，竟还有这么不长眼的小东西，深更半夜自己送上门来？这是怕他过年没酒喝，还是没新衣穿？

　　白狐狸只有拳头那么一丁点儿大，全身软绵绵的胎毛，看起来好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奶娃儿。它约莫是在野地里走得久了有些冷，寻了这样一个遮风避雪的好地方，便大喇喇地钻了进来，还“扑啦啦”地抖了抖身上的毛，然后竟抬起小爪子，“啪嗒啪嗒”径直走到猎人的烤火炉边来。

　　小王眼不错珠地盯着它看，狐狸却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直接在柴火灰里卧下，把自己团成一团，闭上眼睛睡了。

　　小王：“……”

　　这么干净的一个小东西，怎么就敢睡在柴火灰里？也不怕弄脏了自己的毛！

　　哦不对！不是毛的问题！王猎户几乎被它气昏头：这只狐狸也太不把他一个猎人放在眼里了吧！简直岂有此理！

　　他忿忿地揪起狐狸团上的一只白耳朵：“喂！你醒醒！”

　　狐狸睁开一只眼，朝他怒目而视。

　　猎户：“……”

　　不知怎么回事，向来看什么动物都只想吃肉，心如铁石莫得感情的小王，竟突然有点不忍心。

　　哎，这小东西还真蛮可爱的嘛！算了算了，就让它睡会儿吧。这么一点点，根本不知道这世道凶险。倒像是陈隐故事里的那些小狐狸精。

　　等睡醒了，干脆把它抱下山去送给陈隐！秀才一个人可怜兮兮的，送他个小狐狸作伴，冬天也好有个东西捂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