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生活》我不爱吃香菜

53、春节

　　林青山目光逡巡过顾谦的左臂，却问道：“伤势可有大碍？”

　　“夫子是如何知晓的，难道这学院里还有夫子的门生故吏不成！
　　这些许小伤将养了月余如今都已好全，使夫子忧心了。”顾谦说道，又伸展左臂给林青山查看。

　　“哼～你这竖子是越发的能耐，入了州学尽成一武夫，竟敢独与猛兽搏斗！

　　顾谦啊顾谦，当初你就敢插手到皇权之争里，如今甚至不惜性命冒险，终有一日你会被你这份冒进的胆量给毁于一旦那！”林青山恨恨的说道。

　　“夫子，您请安心，顾谦惜命的狠，上次若不是受人迫害，我何苦拼着性命之危去与那黑熊生死相搏！”顾谦说道。

　　“受人迫害！嗬，那人是谁！可有将他拿下问罪。”林青山听之心中愤慨的说道。

　　“夫子放心，那人已受到了应有的下场！”顾谦意味深长的说道。
　　林青山闻言点点头，心头怒气消了些，说道：“此前老夫与你说起的儒学大师孔元敬，你可有亲自上门拜访啊？”

　　“这到不成，学生在嘉峪州的两年里都在专注学识，至于拜师一事，学生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顾谦回道，这孔圣后人，儒学大师等一顶顶的高帽加身，顾谦贸然上门恐怕连个台阶都登不上，不过现在他有了七成把握能拜得这位声名显赫，天下读书人敬仰，天子授以亲师的孔圣后人。

　　“哦！老夫可先提醒你，这位孔元敬不光学识渊博闻名遐迩，门下收有琅琊十七贤士，这十七个弟子个个出类拔萃，有入朝廷高官者，有学究一派的名师者。

　　他更是天子年少太子之时的教学太傅，妄想拜入孔元敬门下的达官子弟众多，且不说另有天家皇子也在争夺其关门弟子之位。

　　顾谦，你若心存轻视再拖沓下去，怕是连口汤都喝不到！”林青山说道。

　　顾谦身在嘉峪州当然知晓这位孔元敬所在的琅琊之上，每日其屋舍门前驻足了许多学子甘愿为他扫着门庭落叶。

　　尤其是在一年前，孔元敬竟向天下学子放言，在他花甲之年要收这最后一位关门弟子，于是来往嘉峪州的读书人趋之若鹜，就说他们州学院也有不少学子天天去琅琊山上打转。

　　只是以孔元敬如今的地位和声势，再加上最后一个关门弟子的影响力，就能预见到其择徒条件该是多么苛刻严厉，就说他之前所收的十七个弟子哪一个不是惊艳绝才之人，顾谦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去了也是白去。

　　顾谦带着青羽告别了林青山，下一站去往他的大本营百里农庄，现在的百里农庄已经扩大到千亩占地，又用坚硬的青石块建造起三道高一丈的内外墙，一道与一道之间设有关卡，外环是一武装驻地，其训练出了暗部与守卫队等武力。

　　中环是工匠技术研发的场所以及庄内亲属的住所，如今的酒水蒸馏便是出自中环，不过现在已经被移出了百里农庄，全权交由钱多福接管。

　　内环除了顾谦还无人可随意进出，不光把守着暗部之人，还有着重重机关防御。

　　内环中央唯有一处秘密宅院，附近是一块块试验区域，试验田地里长着一些作物，有罪奴们在打理着。

　　顾谦带着青羽二人一路过了三个关卡，才进入这处被顾谦命名的农研所，这是他纪念前世的过往。

　　“主子，您可是来查看红薯作物的情况！”贺翁眸中闪烁精光，他看起来三十来岁，正值壮年，只是面上竟刺配着一个“囚”字。

　　顾谦应答了一声，便由其带着去往一处试验田，放眼望去，是长得枝繁叶茂绿油油的红薯叶，顾谦蹲下身子，伸手触及叶片底下的沙土，便用力抹开土面，不一会儿就露出粉粉的红薯来。

　　顾谦从根部掰下一个红薯，放在手里打量其个头，他朝青羽伸出左手平摊，青羽了然的从一侧靴内拿出一把匕首，拔出匕刃交由顾谦手上。

　　顾谦执着匕刃切开一块红薯，看其肉质，肉色，再切出一小块放入口中品尝滋味，如此一轮动作下来，顾谦抿抿嘴，满意的将匕刃交还给青羽，又把切开的红薯递给贺翁，才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擦拭手指间的沙土。

　　“贺翁，先将红薯产量的数据统计确认，再仔细编册，另外先起出一批来留用，年后我回嘉峪之时一并交于青羽。”顾谦对着贺翁说道。

　　贺翁俯首称是，被他双臂遮挡的眸子明明灭灭，贺翁此前也是富家子弟，其父经商被一官家算计落了个家破人亡，秋后问斩的下场，他作为其儿子被刺配贬为罪奴，他妻子不堪羞辱一条白绫送了命。

　　他的二儿一女，长子不知去向，小儿子受了病寒无医可治一命呜呼，小女儿被人伢子卖到某户人家做丫鬟去了，最后就剩下他一人行尸走肉般苟活着，若不是挂念着儿女，他一早便自我了绝去了。

　　贺翁原以为怕是一辈子都是猪狗不如的下贱之奴，发配到一些采石矿场劳役到死。
　　谁知被顾谦运作手段买了下来，并任以重用，不曾有一丝鄙夷，反而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

　　尤其是顾谦还命人帮他去打听他最牵挂的长子小女的下落，贺翁打从心里就决定此后活着一日便誓死效忠顾谦一时。

　　时间流逝，秋高气爽的一季过去，天气渐渐严寒，西北风呼呼呼的刮起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过年喽，有肉吃喽！”
　　几个小童子在村子里跑跳着欢呼雀跃，原来今儿年岁同顾谦一家的进屋酒席合着一处了。

　　除夕那日，也就是顾家三房搬进新宅子的大喜日子，一大早，顾家二老带着其他二房人就过来帮忙。

　　咕噜咕噜的马车声响起，在顾府门外停下了一架马车，马夫跳下车，对着顾三旺说道：“顾老爷，这一车的年货小的已送到，还请说一声搬放到何处！”

　　“年货！谁叫送的？确定没送错地方不？”顾三旺疑惑的说道。
　　“回顾老爷，这是秀才老爷一早就在各家店铺摊贩里定下的，说是除夕当日叫人送来桃溪村的顾府。”

　　马夫说道，其实都是钱多福置办的，不过如今玉琼楼以及酒水生意明面上都是皇商钱号主掌，顾谦隐于身后，只有如钟子期，庞统以及二皇子这几人知晓，且还是暗地里的。

　　顾三旺一听是顾谦定下的，就信了，连忙朝府里喊人，于是，这鸡鸭鱼肉什么菜食，精美糕点糖果布匹什么用品竟在车上应有尽有。

　　顾老太同孙氏一看，好家伙，这么些东西得花多少银钱啊，不过今日是个双喜的日子，心里有话得忍着。

　　等过了年岁，顾老太同孙氏非得好好跟顾谦说说叫他不要大手大脚的花钱，自个攒起来往后还有大用处的地方那。

　　而赵氏就是眼馋心酸了，天那，这顾家三房莫不是发了财不成！好啊，这孙氏夫妻俩心里奸着那，有挣钱的路子也不知道帮扶兄弟一把！

　　小李氏揣着个大肚子，其他人也不让她做重活，就帮着摆摆碗筷什么的轻活计。

　　后院的灶房里，幸亏当时建造的面积大，塞进去一伙人也迈的转身子。
　　今儿灶房里容下了顾老太，孙氏妯娌，还有三四个过来帮忙的村妇，这些村妇们瞧着一包包被拎进来的肉食海鲜，眼睛挣得瞪亮，口水分泌不时舔着嘴唇。

　　今儿顾家三房这顿进屋宴席真真是山珍海味，她们到时候可要敞开了肚皮吃啊。

　　孙氏一手操办着席面，还不是过年了叫不到好手艺的厨师先生，还好庄户人家不计较口味，有个油水就欢喜雀跃了。

　　孙氏先用水瓢舀了几瓢的清水倒入热锅里，待着咕噜咕噜的冒起气泡来，她将村妇们揉团圆的元宵放进去用大火煮，不时用木铲子轻轻推动，一直煮至元宵全部飘起来，煮至八成熟左右，将它们捞出来过一下凉水，再将元宵彻底放凉之后控水备用。

　　接着在木盆里倒入面粉，打上四五个鸡蛋，倒入清水至黏腻状，并将凉置的元宵倒入其中，轻轻的均匀搅拌，使得面粉包裹每一个元宵。

　　最后孙氏往锅里倒上足够多的油水，待着油面上冒起热气来，她将裹好面粉的元宵一个个的用筷子放入油水里煎炸。

　　顿时，锅里噼里啪啦的做响，同时一股香味弥漫开来，待着元宵在油水里被炸至金黄，孙氏小心的将它们捞出来置放在簸箕里，又撒上一手的芝麻提香。

　　随后，孙氏又忙着炒菜熬汤，时间慢慢临近午时，村民们一个个的携家带小的往顾府而来。

　　顾老爷子同三个儿子们站在门口相迎，不时的听着村民们竖起大拇指的夸赞来，脸上笑容满面。

　　府里外院广场上摆了好几桌，再加上屋里，府外的晒场上，众人寻着位置落座，欢声笑语，小童子们高兴的来往穿梭屋里屋外。

　　“上菜喽！”赵氏端着菜盘子，上头冒呼着热气香味，高喊着来到一张张桌子前放菜。

　　这首道菜食便是一盆油光水滑的红烧肘子，上头撒着葱花，红花花的油水在盆里结出一层白色油脂来。

　　在座的村民们双眼盯着肘子不停地吞咽口水，一只手已经摸上了筷子，准备着大干一场似的。

　　随着顾老爷子同顾三旺起身向大伙说道：“今儿正是除夕日，也是顾家三房迁房之喜，诸位父老乡亲今儿放开了吃！”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指令，就见着所有人动作一致的举筷往木盆里的红烧肘子又掐又抢的。

　　有些村民干脆弃了一双筷子，改用双手争抢肘子，一瞬间木盆里就只剩下红色的油汁。

　　有村民眼疾手快的抢过木盆咕咚咕咚全部喝进了口中，两瓣嘴唇油光锃亮的，他还摸摸肚皮，舔舔嘴角意犹未尽呢。

　　接着又是一道道好菜上桌，大伙吃的欢喜，吃的满足，这才是过年啊，今年一肚子的油水可以顶上好几年吃咸菜了。

　　这顶顶好的席面有谁这辈子吃过啊，往后说给后辈听也值得回味了。

　　顾家女人们忙忙碌碌了大半天，等着大伙吃的肚皮圆圆实在塞不下去，慢慢踱步离开的时候，才能上桌吃上一口饭食。

　　这时候已过未时一刻，外头竟然下起了绵绵雪花，纷纷扬扬的像棉絮一般洒落大地。

　　待着填饱肚子，顾家女人们又开始收拾锅碗瓢盆，有剩下的菜食就让几个帮忙的村妇们带回去一些，都是些没人吃过的肉食好菜，她们高兴的端着木盆感恩戴德的说着好话，满意的离开了。

　　一通收拾忙碌下来，都快半下午过去了，外头的雪花下得越来越大，没多久便银装素裹，人踩在雪地上，咔吱咔吱做响。

　　“爹娘，外头雪大了，这一路回去不免湿了鞋袜，受寒受冻的。
　　今儿的除夕守岁就在府里办了吧，孩他娘做了不少的元宵。”顾三旺说道。

　　待着整个天穹与大地连成一色，即使到了傍晚，外头因着雪面的反光依然明亮，顾谦正在两幅红纸上书写对联，然后由顾三旺兄弟几个张贴到门斗之上。

　　顾老太，孙氏和赵氏这队婆媳，妯娌开始张罗起自家的年夜饭，还好，新鲜的肉食鱼虾还有剩下的，另做上一桌子的美味年夜饭绰绰有余。

　　除夕夜得请灶神上天禀报玉帝这一家人一年来的喜忧，因而这就需要上供给灶神一些甜蜜蜜的贡品甜甜嘴，好叫他上报的时候尽说好话。

　　一顶供桌上放置着元宵，红糖，鱼肉好些贡品，一个抽屉里放置一张灶神的画像，而底下放置一个火盆。

　　顾老太点起两支蜡烛，燃上一把的香分发给顾家人每人三根，由着顾老爷子同顾谦为首，对着有些旧兮兮的灶神图像叩拜，再诉说着新年的期许。

　　最后由顾老爷子拿起这张旧兮兮的灶神画像将它放入火盆里，一股青烟冒起，意思是灶神上天觐见玉帝去了。

　　等着祭礼完成，顾家的年夜饭才正式开始，烧的热乎乎的炕上坐着顾家二老，二老中间一张小炕桌，其他人却围坐一张放置在地上的桌子，刚好同炕桌一处高低。

　　顾家男人喝起酒来，欢欢喜喜的，还是价值百两的松华黄酒同竹叶青白酒。

　　顾老爷子美滋滋的品上一口，缅怀起当初他大哥顾柄盛劝学的情景，老爷子瞧了一眼一旁的俊秀少年郎，竟然有些庆幸当年倾家荡产的供其读书，若是不然他们顾家能有如今这番兴旺之像吗。

　　顾老爷子抿上一口酒，酒意上涌，他似乎能瞧见灯火下，明亮的雪地中他大哥一身青袍，一手抚着胡须，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随后转身缥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