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生活》我不爱吃香菜

23、案首

　　刚结束考试，罗文明就朝顾谦考舍跑。

　　罗文明闻着面香可馋死了，这回科试，他家里就给他准备了一些精致的糕点，因着他被人伺候惯的，就算带了再多好食他也不会做饭啊。

　　“谦弟，你做的什么吃食！馋死我了，给我一口尝尝呗。”罗文明的目光已经盯上了炭锅，就等着顾谦答应呢。

　　“不是什么金贵吃食，一锅葱花肉松面罢了。罗兄爱吃，便拿碗筷来吧！”

　　顾谦看他那馋样说道，看罗文明的打扮咋会稀罕一碗面食，估计是饿过了头，考场环境又艰苦，他才格外觉着好吧。

　　“我家里人就给我备了干巴巴的糕点，银箸子倒有就是没带碗。唉，我太可怜了，都没吃上一口热乎饭！”罗文明耸着眉头装可怜的说道。

　　顾谦警惕的把过自个的碗筷，说道：“罗兄，请见谅，我不喜欢跟人共用餐具！”

　　“哎，没事。等我去把糕点收拾出来，就用盒子装着吃！”罗文明相当粗大条的说道。

　　于是，一个富家公子，委屈的跟顾谦挤在狭小的考舍里，蹲在炭锅前，美美的吸溜着面条。

　　这顿美食沟通，缩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入夜里，顾谦只点了会儿蜡烛，用热水简单擦拭了身子，就熄灯休息了。

　　接下来连着两天的科试，第二场考的是宋算跟宋法，算数题对于经历过高数微积分的顾谦很是简单，速度很快的交卷！

　　宋法五题，给出一些案件故事，比如第一题典型案例：父亲和邻里因口角发生斗殴，对方用刀刺父亲，儿子持棍相救，结果误伤了父亲。

　　依据元宋律法，子伤其父，应论死罪。

　　但最终判决认为，“父子至亲”，儿子出于孝心持棍救助，应当无罪免刑。

　　顾谦打算以元宋朝司法审判与孝治天下的儒家独尊观念的相互矛盾对立为破题。

　　第三场考的是策问和诗帖，策问共五篇。

　　顾谦仔细审看了题目，就意识到此次县试的考生名次分数的高低就取决于所做策论的水平了。

　　比如第一题就是问：汉初驰商贾之律论，这出自于《汉书.食货志》，经历过繁华金融世界的顾谦当然知道商业的重要性。

　　可惜古人信奉“士农工商”，可见元宋朝的国家政策制约了商人地位，顾谦不得不违背真心，迎合这个时空官场的喜好来破题。

　　最后就是以冬日雪景为题做一首诗帖。

　　连着三天，县试才总算结束了，当那扇关闭的县衙大门轰隆一声被推开来，门内就是萎靡不振的考生们。

　　瞬间，有下人的一窝蜂的围拢过去，伺候他们的主子。

　　顾三旺同他二哥知道顾谦今儿上午就能考完试了，一大早就蹲坐着大桑树下等待，待着县衙大门一打开，兄弟两赶紧跑上去。

　　只是一窝蜂上去的人太多，他们也只能挤在人堆里眺望，顾三旺眼睛一亮，他瞧见顾谦了，除了衣袍有些褶皱，精神面貌倒是不错。

　　“谦哥儿，这里！爹在这里！”顾三旺大声喊道。

　　顾谦寻声望去，顾三旺兄弟两昂着脖子，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他爹还冲他挥舞着手臂。

　　顾谦笑了，他却走到一旁的官差面前说道：“差大哥，这钟大人来往进出县衙大门，你们就这么让人堵着，他要是遇见了，你们怕是不好担待吧。”

　　那差大哥一听钟大人三个字，心颤了颤，觉着顾谦说的也有道理，赶紧唤了几个官差，执着刀柄，大声呵斥着，一起将人堆驱散走。

　　大门前一空，顾谦一手抚过衣袍，拎着考篮便跨出门槛，朝顾三旺走去。

　　“谦哥儿！饿没？”

　　顾三旺赶紧接过顾谦手里的考篮，三天两夜不见他儿子，顾三旺心里想的慌。

　　“爹，我现在就想好好的洗个热水澡。”顾谦笑着说道。

　　于是，他们一起有说有笑的回了客栈里。

　　雾气腾腾的房内，顾谦果着身子躺坐在澡盆里，他的发丝都被打湿了，披散在肩头，有几根俏皮的发丝还黏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因着热水泡着，他白皙的皮肤里透着粉红，连着唇色都鲜艳了不少。

　　顾谦闭目养神着，等到门上传来嘟嘟嘟的敲门声，他才睁开眼睛，眸中水润还带着一丝迷糊。

　　顾谦起身，擦拭干身子，穿上内袍，用干棉巾裹上发丝，便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顾三旺兄弟俩，手里还端着吃食。

　　顾谦把他们迎了进来，顾三旺就把吃食都放上桌子，说道：“爹点了些你爱吃的，连着三天没吃好吧，瞧着都瘦了些。”

　　顾谦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为他爹的关爱而暖心。

　　顾三旺放好菜就接过擦头发的任务，让他赶紧吃，顾谦就顺了他的意，坐下来吃着。

　　不说顾三旺一边仔细的擦着发丝，摸在手里柔软顺滑，他瞧着儿子长得越发出色，心里既骄傲又伤感，眼眶里发红。

　　三天后正是县试放榜的日子，一早街上的动静就吵闹了起来。

　　顾三旺两兄弟基本上紧张的一夜都睡不着，两个人各自顶着一双黑眼圈进了顾谦房里。

　　“谦哥儿，你就在客栈歇着，爹和你二伯去侯着，你给我们写个名字跟考号就行。”

　　顾三旺精神很亢奋，其实顾谦想劝让他们不用心急，这才五更天，离着放榜还有两个时辰，可他爹明显因着放榜的事心神太过紧张了，像是一条绷紧的弦。

　　顾谦只好在纸条上写下他的名字和考号，递给顾三旺兄弟两。

　　顾三旺兄弟两拿着了纸条，就急匆匆的走了。

　　顾谦无奈的摇摇头，他原本不紧张的心境倒是被他爹和二伯这么一搅和，也泛起了些涟漪。

　　这头，顾谦下楼到大堂上，寂静无人，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点早餐。

　　“哎呦，公子不去看榜吗！今儿天还黑着，这客栈里头的公子们早早就去了县衙了。”店小二端着餐盘说道。

　　“去早或去迟，红榜的结果都不会改变，不着急。”顾谦淡淡的说道，随后品尝起云吞汤来。

　　吃的差不多了，客栈门口进来一个人，正是罗文明。

　　罗文明今儿穿着骚包的紫色衣袍，腰间束着一条玉锦带，还下挂着玉佩香囊，头上更是一顶青玉发冠，相当富贵气。

　　他一见着大堂上的顾谦，眼睛一亮，出口喊道：“谦弟，我总算找着你了，考完那日你走的太急了些，我想问你住处都找不到人影了。”

　　“罗兄，那日急着见家父，请见谅。”顾谦停了进餐，拿出袖中方帕擦拭嘴角，才说道。

　　罗文明坐了下来，拿出一把折扇刷的一下打开，说道：“无事。我这不是找来了，今儿放榜了，我心里慌，不敢亲自去，就跟你一块等吧。”

　　却说顾三旺兄弟俩一路急奔到县衙外的大街上，一看，哎呦，人山人海的，他们仗着庄稼汉子力气大，一点点的挤撞开人堆，终于来到了人群的最前头。

　　离着放榜时间的越来越近，这气氛越来越厚重，粗重的喘气声不止顾三旺兄弟两，大伙都是如此。

　　“喂，大兄弟，看你这打扮，庄户人吧，怎么也来看这榜单啊。”一个家丁打扮的男人问道。

　　“哈哈哈～那是我儿子出息啊，他是个读书人，才九岁那。”顾三旺说起顾谦一脸骄傲自豪的说道。

　　“九岁！天那，九岁就来考县试了，能考上不！”家丁男人吃惊的说道。

　　顾二旺不高兴了，啥叫能考上不！他侄子脑瓜子聪明着呢，年年考第一，他正想反驳，突然县衙大门就开了。

　　一队队官差先跑了出来，这个信号轰燃了人堆的波潮汹涌，人流像是海浪翻卷一般朝前头推进。

　　然后，官差们赶紧排列成一行，阻挡在最前头。

　　待离着最后的放榜日还有二刻钟，越来越多的考生都亲自赶来了，可惜他们文人的身体如何抢的过生来就干粗活的下人们。

　　这些考生们只能远远的在人堆外围焦灼等待中煎熬着。

　　这次参加沧澜县县试的考生有着近千名，可最终能过关的却只有五十人，录取率只有5%左右，竞争是相当之残酷的。

　　哐哐哐，照例是三声锣鼓，接着又出来四个衙役抬着一块巨大的木牌桩子，轰的一声落在地上。

　　这下子气氛就更紧张了，不停的有人推挤，顾三旺兄弟两为了保住前头的位置，死命的抵抗着后头上来的推力，把吃奶的劲头都用上了，没过多久就满脸通红，汗流浃背了。

　　时间一到，先是一阵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传来，然后就是四名衙役捧着三卷大红纸走了出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他们手上的红纸卷。

　　“全部退后三步，不得拥挤！”

　　其中两名衙役带刀把木牌前的位置清空出来，另外两名衙役迅速的把三大张的红榜单贴上了木牌。

　　最后四人两两分开各自守住木牌两边，免得拥挤的人群把红榜单给撕坏了。

　　红榜单上从右至左排列着考生的名字，考号跟户籍地址，一共五十个名字，除了案首可以免考府试直接参加八月份的院试外，其余四十九名考生都获得参加七月初的府试资格，就是获得了童生功名。

　　待着红榜单贴出，原本阻挡的官差们松开了口子，让人群通过。

　　顾三旺兄弟两嗷嗷嗷叫着，冲向木牌，顾三旺手里紧拽着纸条，然后同他二哥一起查看起来。

　　这还真的难为了不识字的两人，顾三旺只认识他儿子“顾谦”的名字，其他的只能互相对照着字形来辨别了。

　　兄弟两不太懂排名先后，看着最后一张字比较少，就先从第三张看起，一个个看过去，顾三旺也没瞧见“顾谦”两个字。

　　他们有些急火了，顾二旺更是拽住了一个人，刚好就是那个吃惊的家丁男人。

　　“哎，兄弟，能帮我看看我儿子在哪里不？”顾三旺急恼的问道。

　　那家丁男人刚好看完榜单，遗憾的是他主子的名字不在上面，也就是说他主子名落孙山了。

　　心里正发愁主子会不会迁怒于他的时候，他的手臂就被顾二旺拉住了，而顾三旺又问他。

　　他想着把痛苦建立在这两个庄户人身上也不错，他可不认为这庄户人的儿子能考上，更何况才九岁，不是闹着玩吗！

　　于是，他接过了顾三旺手里的纸条，他认字，比起顾三两兄弟，看起来就简单快速了。

　　“不可能！！！”只见他浏览到第一张红榜的最上面，惊呼出声。

　　原先家丁男人也从后头找起，一直没有这个叫顾谦的名字，他心里头还乐坏了呢，果然看别人不好他自个心里就能松快了些。

　　谁知道等到看到第一张红榜上，其实家丁男人是没想看前几名的，他心里头早就认定这顾谦肯定也名落孙山了。

　　只是他听到了有人说“案首是叫顾谦的，这人谁啊”，才往最上面看过去，这一看，果然是叫顾谦，再一看手里的纸条，考号一样，最后连户籍地址也一样。

　　家丁男人震惊了，这庄户人的儿子竟然中了县试案首，关键是他才九岁，九岁的案首，这是神童吧。

　　“咋的，兄弟，我儿子考上没？”顾三旺被他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心里头就更慌了。

　　“案首！竟然是案首！”家丁男人不敢置信的低语着，可顾三旺还是听清了“案首”两个字。

　　所以，顾三旺急色的问道：“案首是啥？到底考没考上？第几名啊！”
　　庄稼汉子就是嗓门大，这不有人听到了就解释道：“案首就是第一名，千里挑一啊，按着元宋朝的科举制度，案首直接获得童生功名，可以直接参加院试考秀才去了！”

　　“啥！第一名！这位大兄弟，你没骗我吧。我儿子叫顾谦，考号丙十四，桃溪村人，您帮我看看，是第一个名字不！”顾三旺激动的身子都抖起来了，眼里精光闪闪。

　　那位解答顾三旺问题的大兄弟闻言很好心的帮他看了第一名的信息，然后祝贺道：“恭喜恭喜啊，案首就是叫顾谦，丙十四，桃溪村人。错不了，你儿子就是案首，太厉害了大兄弟！”

　　顾三旺兄弟两脸色通红一片，连着眼睛里都红了，那双手颤抖着，口里头念叨着：“我儿子是案首，第一名！我儿子是案首，第一名！”
　　这声越来越响，到最后，顾三旺爆发了，大喊出声“我儿子是案首”，喊完，这个质朴的庄稼汉子，这个父亲抱头痛哭起来。

　　他心里头感慨万千，值了，这辈子什么都值了，他上辈子一定做足了好事，才能有着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来给他长脸，给他们顾家光宗耀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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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案首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