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坐标系》纪小熊

3、chapter 3

　　郭谦开车送袁音和吴飘回家，说起来，郭谦是袁音父亲袁中海正儿八经的开门弟子，袁中海刚当上硕导时，带的第一届弟子中就有郭谦，三年后，袁中海成为博导，郭谦顺其自然地又跟随师父继续攻读博士，毕业后又顺其自然地留在津南进入枫林医院，现在也成为带博士生的远近闻名的名医。
　　袁中海刚当硕导时，业务不太熟练，只能极尽心力对学生负责，而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对待学生的学业异常严苛，袁门弟子经常性不分节假日地被拎到家里批改论文，拎到医院做实验练开刀练缝合，有些津南本地学生大年三十都还会沉浸在论文海洋中。即便能时常尝到师父的好厨艺，只是除了学习，完全没有业余时间的苦|逼|生活依旧令当时只有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们苦不堪言。后来，袁中海大概是发现这样冷酷无情的教学方式很见成效，教书育人多年便再也没改变这样的做派。
　　当年津南大学医学院的博士生存难度等级是这样的：五年制加三年加三年小于五年制加硕博连读小于七年制加三年小于八年制小于袁中海的博士生。
　　所谓严师出高徒，师出袁中海的众位弟子如今在医学界均有不小成就，每每公开谈及自己的成就，袁中海的大名总是会被一再提起。
　　郭谦是袁门一众弟子中算不上聪明，但是最勤奋，也是当年到袁中海家开小灶次数最多的，但因为袁音不在家，所以跟她并不是很熟悉，只是经常听师父很骄傲地提起这个女儿，提到最多的还是她无数次在作文写作中立志要做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郭谦记得那时的袁音偏科极为严重，这令师父十分头疼，政史地一路红灯，惨不忍睹，除了不及格就是不达标，反观物化生，三科加一起扣到五分就是她发挥失常。
　　然而，中考是不可以选择科目的，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音体美，十几门功课同步考，考得差就无缘市重点，所以那段时间，袁门一众弟子自发轮班担任她的家教老师，帮她补习短到没人性的短板。
　　一晃，十几年已经过去了，岁月当真如梭，当年那个啃着笔帽，眨着大眼睛问他茶马古道和丝绸之路有什么区别的小姑娘已经亭亭玉立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袁家世代学医，虽然从太爷爷辈就开始严格遵守上百年后才提出的计划生育政策，一脉单传传下来，但袁家有几位后人，就有几位医生，而且个个是国之栋梁，为世界医学的发展做出不少贡献，在医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是这一家传优良传统，在袁音这一代，出了点意外……
　　“小师妹，你快毕业了吧。”郭谦边开车边问。
　　袁音摸摸鼻尖，尴尬地咳了声，“那个，大师兄，我已经毕业五年了。”
　　吴飘不可思议地看向袁音：小子，我大你一岁，学的传媒，学业年限短，但是现在毕业也不过一年，你居然毕业五年？你丫的，时间都是从哪里偷来的？！
　　郭谦默默地擦了把冷汗：23岁毕业是本科毕业吧，可现在全国各大医院对医生的门槛越来越高，硕士进医院已经难于上青天，本科更是难上加难，小师妹这样的境遇不太乐观，她还年轻，要为以后做打算才是。
　　想到这里，郭谦认为自己作为大师兄，如今师父已不在，长兄如父，该劝上一劝，“小朋友，不打算再继续攻读么？现在可是学习的黄金年龄。”
　　袁音再次摸摸鼻尖，“师兄，你在家是不是就这样激励自家的娃？我不小了，到现在已经工作五年了，没心力再读，也不想读了，”顿了顿，袁音觉得有必要说实话，便实话实说，“我没有学医，我学计算机的。”
　　车里瞬间寂静下来，郭谦从后视镜看了小师妹一眼，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想起师父师母正值盛年就殒身医院，父母双亡，还是非自然死亡对年少的袁音的打击是致命的，他能理解袁音想要逃离医学的苦衷。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陷入过学医是否正确的迷茫与痛苦。
　　袁音脸色无异，似乎学不学医、学什么对她而言，是无关痛痒的事情，有种“反正都是学习，学什么不一样”的破罐子破摔感，袁音十分轻松地说道：“师兄，你知道的，我们家呢，世代学医，我爸我妈，我爷爷我奶奶，我外公我外婆，还有他们的学生，中医西医，内科外科，心脑血管，神经系统，男科，妇科，应有尽有，那些年，我一进枫林医院，除了患者及家属，医生护士大部分我都是认识的，而津大医学院的老师们又都是医院的大触，我一旦进入津南大学，偶尔想逃个课作个妖都难，在熟人的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那我怕是活够了，而人的灵魂都是向往自由的，我也不例外，所以，就换了专业。”
　　好一段有理有据的辩解，乍一听，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但吴飘却总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只是一时间说不上来。郭谦没再多嘴，袁家的事情，袁音不想提，他也不愿揭她的伤疤，他清楚地记得，师父去世那天，袁音是拿着津大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到医院的，没想到，见到的是父亲满身是血的倒在自己面前。
　　“吴小姐，你家是在前面那个小区对么？”郭谦岔开话题，问道。
　　吴飘定睛一看，果然已经到了自己家，“对，就是这里，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行，谢谢郭医生。”
　　“不谢，回去好好休息。”郭谦缓缓将车停在路边。
　　吴飘下车后，扒着车门开始算总账，“袁音，你的书和笔记本，我好像给你落到医院了，改天我给你取，但是我的风衣，你一定要赔，还这些年你的不告而别，浪费我的感情，你也要赔，至于怎么赔，我还没想好，想好给你打电话，再见！再见郭医生。”
　　“路上小心点。”郭谦摆手道别。
　　吴飘蹦蹦跳跳地进了小区，郭谦掉转车头驶向袁音的小区。
　　“她完全有说rap的潜质。”袁音笑道。
　　“小师妹，什么时候回国的？”郭谦问道。
　　袁音很认真地想了想，为了避免接下来一连串的发问，袁音自动屏蔽掉最初的回国时间，回答道：“今天晚上刚回来。”
　　“改天来家里吃个饭，见见你嫂子和你侄子。”郭谦笑道。
　　袁音兴致冲冲地趴到前座椅背上，“好啊，好久没见师嫂了 ，对了师兄，我侄子叫什么，多大了？”
　　“十岁了，叫郭文凯。”谈到自家小孩，郭谦就十分开心，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包，递给袁音，“里面有他的照片。”
　　照片里的小孩浓眉大眼，肉嘟嘟的分外可爱，让人十分想捏捏小脸，“好可爱哟，师兄，能借我玩几天么？”
　　“这么喜欢小孩子，趁着年轻赶紧生一个，小师妹，你现在有男朋友么？”郭谦八卦上线，问道。
　　袁音叹息摇头，“没有啊，师兄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一下啊。”
　　郭谦点点头，说道：“人选还真不少，枫林有大把的未婚适龄男青年，比如你今晚见到的那位盛杰医生，津大医学院八年制出身，现在是烧伤科的主治医，年纪也不大，好像刚30岁，妹妹是警察，你也认识了，父母不太清楚是做什么的，但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父母的职业可想而知，你俩各方面都还挺相配的。”
　　袁音笑了，往椅背上一瘫，“大师兄，我没有男朋友是确定的，但是，你确定，这么优秀又帅气的盛医生没有女朋友么？”
　　这一问倒是问倒了郭谦，盛杰很少谈私事，虽然话痨，但瞎扯也是扯自己，不会扯自己家人，“应该没有吧，没听烧伤科的同事说起过，不过，如果你有意向，我可以帮你问问，如果他没对象，我给你们牵牵线？”
　　袁音连忙打住这个话题，“不了不了，不劳师兄费心，我还没打算找男朋友，我想无忧无虑地多|浪|几年。”
　　“你啊，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师兄妹二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