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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高墙临圣威 ...

  •   高耸的宫墙,巍峨的殿堂。

      花潮汐行走在皇宫大内,一身厚重的封郡朝服端的四平八稳。

      一路走过,金钉朱户,心中却在想着,皇宫当真是奇异的所在。从外围看,只觉得它是如何的巍峨壮丽,露出的檐角楼台是如何的镌镂精美。可只有走在里间,望过去,所见之处俱是高耸的宫墙,与天相连,而在这天地中,规矩与教条才显出它张牙的威力,牢牢盯着这当中的每一个人。

      引路的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只顾引路,花潮汐也端的目不斜视。她们经大庆殿,一路北行至紫宸殿,来到殿前。

      当初传旨的大公公,如今瞧了她,好生打量几眼。怕是在皇家大权的耳濡目染下,很是端的份不言自威的气势。这时候花潮汐就规规矩矩垂了眼睑,不敢多一分听,多一分看。大公公才稍做满意的,进殿禀告去。

      再来宣她,垂首同行,宽阔的殿堂上仿若只能听见自己碎碎的脚步声。而稍稍抬眸,一身白蟒绛纱袍的皇帝正坐高台,此时倾着身子翻奏折,不知是瞧了不好的,还是心绪使然,显得几分心浮气躁。花潮汐垂下眼来。

      待大公公温柔的,用安抚般的口吻同皇帝介绍些个,皇帝只点点头,稍抬个眼。倒不显得什么架子,甚至还好声好气的,“你就是花梁霖之小女,花自青?”

      花潮汐紧接叩拜。

      “花梁霖辅朕有功,你姐姐,嗯......”

      大公公提醒,“圣上,姐姐花潮汐。”

      “嗯,你姐姐花潮汐出使乌兰,虽身死,但气韵犹在,实属我朝之功臣。如今到了你......这些封赏倒也能聊表朝廷心意,你道如何?”

      花潮汐深匐叩拜,“谢圣上恩赏。”

      皇帝就点点头,“听说叶小郎如今还就昏睡不醒?”他思虑着,“这叶家一直是我朝重要的一根支柱,这攘外的,也得要多亏叶大将军,至于叶小郎......过去是有些行径过错,不过瞧他及时认罪,也受到过一定责罚,如今待他醒来,还就恢复他原职,如此,你也该放心了吧。”

      花潮汐把头压的低低的,颔首恭答,“是......谢圣上开恩。”

      皇帝就累了似的摆摆手,“既如此,就这样吧,筹备好婚礼,若还缺个什么就同大内们说。”

      大公公也适时的和煦点头。

      花潮汐却还跪匐着,殿中一时安静。

      花潮汐鼓了鼓勇气,跪前一步道,“禀圣上,臣女还有事请愿。”

      皇帝不由拧了拧眉头,却让大公公惊出一身冷汗。

      “请愿?何事?”

      花潮汐紧了紧手,又一咬牙,到底是道,“臣女愿请圣上收回婚约!”

      大殿一时安静。

      她跪在这空旷的殿上,对着清凉的地板,恳请道,“臣女此生无心婚嫁,不愿就此误了叶家公子,臣女愿落发广泉庵,常伴青灯古佛。从此为国,与圣上,祈福祷愿,就此一生!”最后道,“望圣上成全!”

      大殿中一时诡异的安静下来。

      大公公自觉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瞧皇帝,皇帝本就是个急躁火爆的性子,便是装的再怎么和煦好气怕也只那么一时。况且还是个触不得逆鳞的,此时瞧他眯着眼,已有鸷气,心觉不好。冷汗还来不及流,自己也已慌忙跟着跪拜下来。

      皇帝问,“你说你不愿婚嫁,愿落发为尼?”

      花潮汐自然也感受到他那阴晴不定的转变,况且她们这个皇帝喜怒无常最是有名。深一颔首,“望圣上成全!”

      皇帝就笑起来,乍一看显得和煦大度,可笑着笑着,脸色就已然落下,淬了寒冰一般的狠毒。“为国为我祈祷,这么说,我朝还当真是养了帮忠义爱国之士,那你不如解释解释你们的作为?花自青?哦不......花潮汐!”

      花潮汐倏然一惊。

      皇帝冷哼,“怎么?我说错了吗?”

      花潮汐心中没底,又不知皇帝的用意,迟疑着......她道,“臣女不知圣上所指。”

      皇帝笑的很是有几分让人背脊发凉的,“不认,那就去把人带来!”

      大公公领旨的,又退下去。殿中就只有跪匐的花潮汐,和始终泛着森然冷意的皇帝,皇帝好似是打定主意要看大戏似的,也不理会她,继续翻起奏章来。可翻着翻着,又极容易火气,将那些个纸张翻的噼啪作响,无端的给人压力。

      不多久,大公公就带了人来。一同跪匐在殿。

      皇帝冷然的,“你抬头看看,可识得她?”

      花潮汐依言做礼抬头,见一个下等宫娥装扮的女子,瞧不出多特别,倒又隐隐觉得熟悉。那女子瞧她如此,露出一抹轻视的笑。虽同样是跪着,可端的那样直,倒显出高人一等的优越。

      而她也想起来,她是当初在广泉庵,同打破花瓶时一起跪拜的庵尼?

      那曾经的庵尼瞧她认出自己,又转而向圣上,“禀圣上,几年前因缘巧合,奴婢.....还曾在另一庵院修行时,就与花二小姐有过一番交集,对花二小姐印象也颇为深刻,几年后广泉庵相见,花二小姐却不知为何不识得奴婢来。”

      她撇一眼花潮汐,道,“而据奴婢观察,这位小姐同我认识的花二小姐性子秉性都全然不同,后来得知,原花家小姐乃是一双孪生姐妹,故此......奴婢斗胆猜测,这根本不是花自青!”

      花潮汐奇异的瞧着此景,竟失了温度般的,寸寸寒凉。

      皇帝阴鸷着脸,瞧她,“怎么?还不认?不认我也可以去找找你们府上旧人,总不至于问不出个什么。”

      花潮汐就彻底失了力气般的。皇帝便摆摆手,放人下去。再看她,瞧着,又忍不住攒上一股怒火,“瞧瞧你们好一个钟鼎之家,却做这阴奉阳违事!你爹爹,看着老实忠厚,实际呢?惯会做这阴谋事。而你!你以为你们,不是国师求情,安能放过?你爹爹?安能好端端的在那位置上呆着?”

      他说的激动,又倏的起身,来回踱步,“如今给你们分封又给你们赏赐,我可算是做了极大的忍让,你倒要来同我要求,岂当天下是你们想如何就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如今赏赐给你们的,你们就得受着,便是不喜欢,忍着也得给我受着!”

      皇帝大率着步子离去,留下僵石的花潮汐。

      盛夏天里,这皇宫的寒意却能浸透骨髓似的。

      而等到她出来,那小婢还在外间候着。瞧了她,很有一番微扬的嘲意。

      花潮汐冷厉的蹙眉,倒也一改方才的颓靡,寒问的,“可是当初小妹哪里得罪过姑娘?以致让姑娘这般仇视?”

      她如今这神情,又与先前在广泉庵,方才在殿堂所展现的全然不同,倒像是一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贵胄样,便能这般随心情随意的训诫人,随意便压人一等,这倒让这如今的小婢女讶了一异。甚至让她稍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毕竟在她的眼里,这些没吃过苦头的深闺小姐们,总是要多一些痴傻天真的,就像当初那花二小姐一样。

      可如今瞧着她......

      她当真是厌恶这气势压人之态,好像她们理所当然就觉得自己要高贵些?自己的心情喜恶更重要些?旁人就理所当然的要低贱?她觉得这些活在田园仙阁中的高门小姐,颐指气使的模样实际比桃坞庵还要恶心百倍千倍。

      而想到过去,她又没来由升起一股底气,一种苦难历尽后可笑看往生的底气。

      道,“花二小姐没如何我,倒是我如何了她。”她如愿的看到花潮汐狠厉的眉头。

      心中嘲弄,面上便也就带着嘲弄,“没错,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这些高门女子受难,怎么?凭什么你们天生就落的高贵些?而我们只能蝼蚁般的活着?凭什么你们落难就有少侠英雄来救?我们落难就只是落难?是你们天生命好?我天生命贱?”她说着,摇头,“我不甘心。”

      花潮汐怔了怔,想着,道,“你说的另一庵院,莫不是桃坞庵?”

      那人就厌恶的,狠狠的厉了眉头。

      “我记得当初小青回来,道明原委,我同爹爹说明,也揭告了那处,后来也着实进行了查处。”又严厉的瞧她,“你如何敢说自己的落难就只是落难?迟来的伸张就不是伸张?还是你觉得,只有少侠英雄的相救才算相救,女子的援救便算不得什么?”

      “住口!”她暴怒的,那努力撑起来的底气甚至有些发抖,“你们这些不懂疾苦又高高在上的小姐,少拿你们的酸臭心思来恶心我!如何算援救?捣毁一个桃坞庵,难道还能捣毁千万个?我是多不容易逃出来,躲进广泉庵,主持可怜我,收留我,可我又多不甘心?我年纪轻轻,风华正茂,难道就要做一辈子的尼姑子?什么青灯古佛,什么祈愿祷告?都是笑话!”

      她瞧花潮汐,“我忍啊忍,忍到有一天就瞧见了你,我想,原来你们这些人也会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我好生观察你啊,注意你啊,可我发现你居然同蓝眼胡人有勾结。”

      花潮汐拧了拧眉,想起过往,“所以当初报官抓那人的,是你?”

      她洋洋得意的,“自然是我了,我只望有人能冲进去,撞破你们的好事,也让人看看,那些所谓的高门小姐,一个个端的如何大家闺秀,实则呢?私底下又在做什么好勾当?可惜啊,你们倒是机灵。”

      花潮汐听这一耳朵下来,原先对她的怒火也好,恨意也罢,如今都只化作对她的可怜,让人可笑的可怜。

      她讽刺笑的,“你说了这么多下来,无非就是对往年经历抱不平,便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来陪你一遭。你的恶意揣度也好,自我想象也罢,不过源于你的可怜。你可怜,便好像认为全天下都欠了你一般,可供你为所欲为,这才是当真可笑。”她扯着嘴角笑一笑的,“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好同你说的,你困在自己的恶意里,我觉得如此也极好,做自己的掘墓人。当你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可怜再得不到同情,瞧谁都没有自己惨,平白生出一股自己惨,所以自己有底气的境地......那你也就当真被自己可怜死了。”

      她说完端回身,还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还是一副天生贵胄的模样,当真睥睨的,蝼蚁一般的瞧着眼前人,“我妹子也算是间接的救了你,可你还始终心怀嫉恨,以伺报复。何为蝼蚁?这便是蝼蚁,只瞧得出自己的蝇营狗苟,看不清这世间的宽广大物,自然也瞧不出这世间至美的灵魂。瞧不出,便不信,便大言不惭的耻笑旁人......”

      她最后对她笑的,“耻笑旁人的时候,岂不知自己活的这一场才是个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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