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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揽月隔尘嚣 ...

  •   揣着块国师令行走在大理寺狱,果然一路畅通无阻。

      花潮汐随着狱吏一路走来,到达一处幽暗牢房,那狱吏一改先前的淡漠,变得客客气气的,“瞧,花小姐,到了。”

      昏暗的牢房里,只有几盏烛火幽幽,透过烛光,可见一人倚靠墙角,此时深埋着脑袋,瞧不清模样,唯有那白衣红痕,显得触目惊心。

      “叶郎!”她轻呼。

      那人微微一动,瞧过来。然见他苍白的面,憔悴的已然脱了几分面相,瞧向她时,还有几分虚幻不分的怔然,不正是叶雨辰?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他竟当真下了手!

      狱吏伫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有意要使人忽略他的。花潮汐冷然命令,“开门!”

      那狱吏就显为难起来,“哎哟,花小姐,这叶小公子可是圣上钦点的犯人,本就不许外人来探视,即便您是奉国师之命......可我也不敢就这么放您进去啊。”

      “放肆!”花潮汐也不知他的话能信几分,只有先声夺人的,举了令牌呵斥,“国师令在此,见令如见国师,难道国师让你开门你也不开?还是说,指望国师去讨要一份圣旨来?”

      哟,要圣旨这话当然是吓唬人,如今圣上对国师好的,要星星岂敢给月亮?“这......”狱吏显得很是为难,又嬉笑说,“这样吧,我站远一些,不听您们说话,您呢,也别再为难我。”说罢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退离去。

      花潮汐紧着双手,到底无可奈何。瞧叶雨辰,他只是望着门口,倒很有几分置身三教九流所,依旧清风霁月的模样。只是那浑身的伤痕让人瞧着实为辛酸,想他堂堂定远将军之子,可成受过这等折辱?

      她好生瞧一番,已是尽力冷静道,“是他对你动的刑?”骨子里,她是有一股嫉恶如仇的,这源于她骨子里的那股执傲劲。

      叶雨辰受伤不浅,神色却淡淡的,强撑着起来,她才发现他脚上还镣着脚铐。挪到跟前坐下来,倒也心平气和,“这么说,你已经见过他了?”

      他......自然就是国师爷,谁能想到当初一朝落魄的胡人太子,转眼会成为当朝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爷?花潮汐无言以对,方才那番话已是说的明显。

      她也跟着萎下身来,“你为何要认那罪?”

      叶雨辰靠在牢门上,平静的像个度身事外的人,想了想,和盘来道,“山匪一事,的确是我有意引诱,即便没有他们,我也打算造点意外取他性命,即便圣上怪罪,我亦是下了决心。”

      花潮汐虽说不全信太子,可到底存了几分希翼,如今听他说来难免一阵心惊,心惊过后又不可置信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做......”叶雨辰也喃喃。

      “潮汐,若以你知道那人的身份,也必然能猜出圣上的心思罢。”他靠在牢门上,说不出的淡泊物外,“以他的身份,无论落在哪里都是忌讳,这,你也能知道吧。”

      花潮汐凛了一凛。

      “纵使圣上给他改头换面,终是个祸端,况且,又能瞒到几时?我们能猜到的,有心之人猜不到?”

      “从小师父教我排兵布阵,战场杀敌,有些仗明知要败,也要打,明知无意义,还要打,白白牺牲将士性命。我那时便想,战术重要,权术更重要吧,不然纵使一场场的搏命,也不过是落入权谋者的私欲,将士性命为谁付?”

      花潮汐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江湖言的话,而非朝廷言的话,渐渐的,甚至有些觉得不认识他。

      果然,他又自嘲的,“师父常说我不该有这些念头,这哪里是将士该说出的话?分明就是江湖的好不平。为将者,自当以服从君命为天职,而后夫惟士愚,可与之皆死......可纵使师父如此说,若能以一人,免去未来的祸端,我不后悔当初,只遗憾没能杀死他。”

      花潮汐好生看着他,无法评断他的是非对错,就像她亦无法评断,当初为了自己心中,那属于小青的一股私念,与老半仙救下太子是对是错。可不论对错,她都是背叛了他......

      她有多次想同他坦白,可又总是难以启齿。可如今,他的此境是否也与自己有关?她握着狱栏,紧紧的握着,“对不起叶郎......只怕小青还不忍他死。”

      叶雨辰便瞧过来,那显得虚弱的面上,竟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淡泊,此时平静的瞧着她,显得洞悉而包容。

      一直到出来,花潮汐还就心情复杂,也是这时她才理解,何以将士们情愿身死也不背叛他。而他如今对自己的坦白是为何?是隐隐告诉自己,他那是罪有应得,让她放手不必再操心?可是如今这样,她亦有一份,又岂能不救?

      过了几天,徐赖儿又来请她去。

      这次去到的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酒楼,樊楼。三楼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远远望去飞檐华翼,如鸟斯革,如翼斯飞。

      赖子同她话不多说的,直接领进了最幽静处的西楼。一路走来高堂满座,交杯换盏。进了西楼却陡然静逸,除了门口把守的仆随,里间一个人影也无。拾阶而上,游走于缥缈彤窗绣柱间,远远便听清脆的叩击合着弹唱:

      城中酒楼高入天,烹龙煮凤味肥鲜。

      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

      招贵客,引高贤,楼上笙歌列管弦。

      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面栏杆彩画檐。

      ......

      等她们到达,就见空旷的楼厅中,怀抱琵琶卖唱的爷孙,老人弹奏,孙女开着嗓子翠唱,那女孩儿不过十一二岁模样,清清瘦瘦,嗓音却清脆又空灵,直将一番盛世繁华唱的如梦一般。

      一旁还有筷竹叩敲应和之声。那是剑雨盘坐于几前,一手撑颐,闲闲的支根竹筷叩敲茶碗,那碗声轻盈,配合着同样空灵的曲调,偶有风来,吹动隔沙轻浮,整个高楼都显出一股轻逸缥缈之感。

      那风也鼓动着他的衣袍墨发,将那随意挽成的髻吹出几分自在风流,他也无知无觉一般。

      徐赖儿也不敢贸然叨扰,只静候一旁等待。花潮汐听着歌声,又遥见大口而开的窗扇,那里可瞰整个京城盛景,朱甍碧瓦,偶有雁来,极致的凡尘。

      直到一曲终了,仍有余音绕梁,缕缕不绝。剑雨拈筷的手停在半空,一时静逸无声,只见碗中茶水轻颤。所有人都静默无声,从奏唱中回过神来,老人家就显出几分惶恐,可是动也不敢动的,只是干坐着,小女孩儿就睁着一双大而无畏的眼睛,看看爷爷。

      剑雨悠悠的收了筷子,半晌道,“你们唱的很好。”

      老人家就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偕孙女一同叩拜,“老朽,一介不入流的弹唱,万不敢有侮国师尊耳,望......望有不足处,还请国师海涵。”一番话像是打了多遍腹稿,说的颤颤巍巍,深埋着头看也不敢看,连同孙女也规规矩矩的拜着。

      剑雨抬把手,即刻有人躬身去搀起老人,又赏给他一锭银钱,老人似没料到,很是讶了一讶,一时间好像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孙女灵巧,脆生生唤,“多谢大人!”又忙被爷爷制止了去,好一阵拜谢,才收了银钱离去。

      直到他们相携下了楼,楼中便又安静下来。

      徐赖儿好似受不得这样的冷清劲,张罗着为他上了酒水,一众奴仆只埋头干事,一声不吭的,只听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直到连这也妥善好了,赖子得他授意,便同一众随从退出去,一时间楼中就只闻细碎的风声了。

      剑雨自顾自的喝酒,花潮汐深吸一气的,上前来福了一福,端出那块国师令牌,奉还给他。

      这令牌本该当初用完便送去还给他,可她当日见叶雨辰伤成那样,不由就带着情绪,更是难以拉下脸子再主动上门,便一直留到如今,此刻他竟也不放在心上。只轻扫一眼的问,“见了叶小公子还好?”

      他这一问,自然让她想起那番模样来,阴晴难辨的答,“多谢大人还留他一命。”

      剑雨也不去管她这话里话外之意,两相沉默。

      此时外间飞阁流丹,琼楼玉宇,鸟儿雁儿的,彩旗般飞来舞去,果真算得上是上可延风月,下可隔嚣埃的风流地,他却显然不为瞧景,斜眼瞧她,“我却不喜欢仰人说话。”

      花潮汐默了默,便依言坐下来,“大人当真肯为十杯酒救他?”一直到如今,她还是想不明白他的目的。

      “若是怀疑,你自是可以拒绝。”

      她就无言下来,看着酒水,端来一饮而尽。

      这樊楼的“眉寿酒”,远近闻名,她自是喝过的。口味馥郁,满腔清香,若一定要说尝出个什么,只凭那传言中的复杂工艺,原料的精挑细选......好像占尽这天下之优选。

      若一定要概括,大概也就够的上,“繁华”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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