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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风起云渐涌 ...

  •   花潮汐合上最后一本账簿后,交给颖儿。

      颖儿翻看有疑的圈点,问有没有什么要示下的,花潮汐沉吟片刻,让她带话下去,往后再有这不清不楚的账目,那也无需这账房先生了。这是隐隐的告戒,过去两年里,府中颓丧,多有疏忽,便给了人可乘之机。如今查账,指不定吓的他们如何,偏生她又全程不出面,只说些凌磨两可的话,亦是收心之语。

      要说如今这样的手腕,在过去实在算得上温和了,不过以如今府中这样,小姐这样,还撑着精力来打理,在颖儿看来就已然是不容易了。

      她收拾着,花潮汐又放话,让往后每月初一送账本来。颖儿诺了诺,这时婢女送了药来,颖儿便忙擦了擦手接过,又吹了吹,搅了搅,递给她。她端着药汤走至窗边,瞧外间风和日暄,四月的风里已经有了丝丝暖意,带来桂花味香甜的空气。

      “桂花开了?”

      “早开了呢,小姐。”

      颖儿收拾着账本,又道,“往年这时候夫人该是要忙活起做桂花糕了,夫人总说,春天初开的桂花孕育了一整个冬季,才最是清甜可口,往后再开,就总带了骨子躁味,不然就是甜的腻味。”

      她说着,又不忍叹,“咱们今年那树初蕊,想是要浪费了呢。”

      花潮汐喝着汤药,看着桂花树方向,默了默。

      “怎会浪费呢?”她搅着汤药,似有迟疑的,道,“你说,我们若是做了糕点给娘送去,娘可会喜欢?”

      颖儿即刻喜上眉梢,“那自是喜欢的!”

      当颖儿指挥着众婢女捕网摘桂花,还真是让人恍惚,像是回到了那个热闹的,溢着欢声笑语的花府。玉娘总是指使来指使去,娘就筛选着桂花。有时候香味飘进书院,那是让她也心馋的味道。

      夫子瞧出来,总会摇头晃脑的来问,“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潮汐,你来解释解释这意思。”

      如今颖儿使唤着婢女,婢女们手忙脚乱的撑着捕网,气氛却是欢愉的。花潮汐瞧着,心中竟犹然生出一股使命之感,亦或传承感,渐渐坚定她的信念。

      这时她想,只要有她在......只要她还在......就不能让花府沉寂,她应该有责任保持花府的活力与生机。总归还有个一年多的时间,娘会回来的。

      她过去每每同娘做糕点,已是驾轻就熟,那是让青儿都分辩不出来的,同娘一样的味道,更况还有帮手颖儿。出笼时白白软软的糕点合着明黄的桂花,香气袭人。尝一块,往昔记忆像条涓流的小溪,落入她们食海,让人动容。

      她将这第一屉出来的分成三份,分别让人送去给了爹娘和叶雨辰,继而又盼着第二屉。

      然而当第二屉出炉,送去叶雨辰的婢女折返回来,带来原封不动的糕点,还有惊人的消息。

      “小姐......叶家公子被抓进大牢了!”

      将她们怔愣在那里。而后婢女的话,更是一句句的莫名其妙。

      “朝廷抓了叶家公子,说他谋害国师爷,已经被抓三天了!如今外间都在传,叶家公子已经认罪,圣上十分气恼......”

      花潮汐眼皮子跳了跳。

      而对于叶家公子,如今府上谁人不知?都当他作为花府未来的姑爷看待,这一听说,婢女们即刻三言两语的说开了。

      有说那国师听闻过,有大能耐,乃是圣上不远万里请来,十分看重,不仅说他能测国运,擅炼仙丸,更有延年祝寿之能事,深得皇帝信赖。设祭台,赏豪邸,赐权势美眷......

      而那国师亦是张扬的很,十分胡作非为,今日封个杏花林,明日霸个桃花林,后日又占个什么楼,整日搅的京城不得安宁。而圣上惯纵,就说上次霸占御园,御园乃公家园林,沿河栽种桃树,错落有致,一到春天便繁花似锦,是这京城不可多得的赏景处。可那国师一眼看中,没来由的,就赶人清场,霸占了去。自然引起百姓不满,上表的折子一封又一封,如今还没个信......
      而这还只是关于那国师的传言,据说底下的人也都狂的没个边,打人闹事,不一而足。

      可叶郎会去谋害国师?这是她万万不敢信的。她一边收拾着向大理寺去,一边还盘算着,如今叶雁大将军驻守边疆,以抵匈奴,近来匈奴也不安生,万没有这时候动他的道理。

      来到大理寺牢,牢外门庭森森,而当她提出要见叶雨辰,掌事的就兴味索然的搁下笔来,告诉她叶小公子如今已经认罪,惹圣上动怒,下旨剥夺了他探视权,让她还是回去吧。

      花潮汐就一再确定,“当真是护城侍郎叶雨辰?”

      那人就嗤笑的,“朝廷抓人白纸黑字,难道还有假?”

      默了默,“那他现今如何?”

      “也没如何,等着圣上定夺。”说罢收了笔墨,回到内庭去。

      本来连颖儿都不信的,这下也都呆呆的开始怀疑起来。两人被挡着大理寺狱外,花潮汐很是盘算着,想着,又道,“去乌台。”

      等到了乌台说明来意,守卫还十分稀奇,嘀咕着,“这花御史久没人来找,今日一来还来两波。”

      等到爹爹也背手出来,眉眼间很有些倦色的,瞧了她道,“你都知道了?”

      花潮汐上前来福了一福。

      “我知道,你若知晓了定要着急,就总想拖延着让你知道,好有个眉目再同你说。”

      “爹爹......”

      “哎......这个中缘由我们还不清楚,也不知他是哪里得罪了这新晋国师。”

      “可叶郎,当真就招了?”

      爹爹背手肃然,深叹一气的,“那国师一口咬定他要害自己,抓了他,还伤了他手下好几员将士,据说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花潮汐就讶了一讶,“那......那是逼人成招啊!”

      爹爹就好生的看着她,好生看着,又语重心长的,“潮汐,我知你们深厚,可眼下情况不明,激愤用的不当便是鲁莽,你可明白?”

      花潮汐看着爹爹,看着,亦收起那番情绪,只道,“女儿明白,女儿只是感念他过去对女儿多有照顾,才会心念至此。”

      爹爹就笑的,“你还是在强。”

      花潮汐垂首不语。

      “行了,你先去吧,我既看中了他,自是要保他的。即便手中权微力薄,也当尽力。”

      瞧她始终担忧,又道,“这事我已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前线,想来不久叶大将军就会知晓,也好同他定夺。这里圣上虽气,可难保不是给国师看看,毕竟边疆多有骚扰,还得仰仗叶家军,圣上也还没当真下旨如何,那国师......”后面的亦是没有说下去,只让她安生回去,官场上的事也不由她一个姑娘家掺和。

      花潮汐也不知为何,会心中不安,会那样的样不安,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同爹爹说。爹爹只当她是爱慕叶雨辰,瞧不得他受苦,好生安慰一番,还说他这一生顺遂,如今下大牢吃点苦也不算什么,自己也会打点着探探他的近况。

      好说歹说,花潮汐才渐渐压下那番不安,又心知自己再缠下去也于事无补,只有听从的,“那爹爹也得护着些自己。”

      如此才让爹爹亦有所欣慰。

      心事重重的回到花府,见门口停了辆华丽的马车,那马车朱辕绘雕,翠羽华盖,赤锦门帘上金银错兽,华美又张扬的不像话。

      颖儿搀她下来,就见车旁立着个手抱拂尘的青年,那青年清清瘦瘦的,好大一双招风耳,瞧了她就嗤笑说,“花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竟是那日杏花林所见之人,亦是当日闹事驾马之人,国师的人?

      可他光天化日之下叫自己什么?

      那人瞧她并无反应,愠怒的,“怎么?花大小姐就这么大的忘性?不记得我了?”

      怎么?自己还该记得他?她也暗自打量着,也拿不准,见周遭并无旁人,福了一福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那人就眯了眯眼,将她审视打量。而花潮汐始终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模样。让他终是一挑眉,满不在意的从袖套中掏出块古色古香的令牌来,是当朝一等官令,国师爷的令。

      “我受国师之命来请小姐去坐坐,花大小姐,请吧。”

      她还未如何,颖儿急了,“谁是花大小姐?大人想是找错人了。”

      然而不说还好,一说,徐赖儿更是没个顾忌的,“怎么?花大小姐都做了什么,旁人不知,还想糊弄我?”

      怎么这人一副与她深知的模样?到底不得不让她顾忌,颖儿还想说什么,被花潮汐制止。

      想了想道,“既是国师来请,劳请大人带路。”

      “小姐!”

      花潮汐抬手制止,在那人带领下,上了那辆华丽又张扬的马车,颖儿却被拦下来,急的直瞧她,而徐赖儿才不管不顾,跳上车头,驾车而去。

      直到瞧那马车风尘绝迹,颖儿才想到吩咐,“快去禀告老爷,快!”

      那马车精雕细刻,亦可看清外间街景,花潮汐就眼瞧着马车驶过东大街,驶出朱雀门,驶进龙津桥西,停在了醉仙楼门前。

      要说这醉仙楼所在的,正是整个汴京城最繁华热闹之所。烟花丛地,瓦舍勾栏连纵十余座,上至达官,下至平民,无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而沿河相望的,还有着京城最高学府丽泽书院。

      青楼莺声为谁啼?

      此时白日尚为清静,可只需瞧瞧那停靠在岸边的楼船,也不难想象夜里“桨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的热闹景象。

      “花小姐!请吧。”徐赖儿挥起拂尘,高人般挥洒,花潮汐只好埋头跟上。

      一路走过,虽是白日,但里间灯烛辉煌,鱼游倩影,不乏姿研丽色。也有瞧她的,可是大概碍着领路人一脸的冷凝,少有人敢叨扰的。

      但也有胆大的。

      “哟,赖哥儿上那儿找来这么端丽的女子?”

      花潮汐瞧去,见一女子无骨似的倚在围栏上,姿容姣好,眉眼既大胆又十分勾魅,此时直勾勾的瞧着徐赖,徐赖就难为情的红了脸,“烟儿,你可别瞎猜,这是国师爷让带来的人。”

      “哦?”她打量花潮汐,花潮汐亦冷凝回望,她就笑起来,这一笑冰释前嫌似的,“这位姐姐的眉眼生的好生漂亮,倒可与月姐姐比上一比。”她面色变的极快的,即刻又一副乖巧模样,“诶,国师带这样秀丽的姐姐来,就不怕月姐姐伤心?”

      徐赖就笑的,“这你就让月姑娘放心好了。”依旧上楼去。

      最后到达一处古香味十足的厢间。这里古韵厚重,临高而望,可见堂下正咿呀弹唱,击筑吹笙。
      徐赖挥甩着拂尘让她等着,自己躬身进去。掀起珠帘的那一刻,可见古榻上斜倚一人。

      那人一身宽袍大袖,赤脚撑颐,姿态闲悠。此时背对她,瞧不清楚样貌,只见他端看着颗象牙骰子望而出神,喃喃声似。音容合着丝管迭奏声,却仿若穿越僧林古刹,带着锒铛的幽翠。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等到徐赖凑前禀告,他就收了骰子。等到花潮汐随人进来,沉香之气清幽萦绕,可见那人青丝垂榻,紧握的拳中落下丝丝齑粉,早有下人跪着捧手去接。齑粉丝丝缕缕,无风自飘,像是有意要磨人耐心似的。

      下人就捧着双手,埋头跪着,瞧也不敢瞧。

      而等花潮汐瞧他,他亦瞧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平静无澜的半盖着,“花小姐,倒是久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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