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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满庭花落去 ...

  •   交战过后的场地一片狼藉,伤兵修整,清点货箱。

      叶雨辰牵她回来时,几位将领即涌上来,东一言西一语的禀告。禀告丢失珍宝箱物,伤亡情况,愤而指出此地山匪竟胆大至此,必要上书派人来围剿!又说近年来边境动荡,山匪之势日渐壮大,已然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更甚那人临走放的话,“既然这些都是官绅搜刮来的不义财,自没有皇帝抄个家就全然带走的道理,取于民而用于民,今日我们拿走一些,倒也省去朝廷的操劳。”

      简直岂有此理!又有说珍宝还是其次,只是圣上要的犯人......

      然而接触到叶雨辰的眼神,又深深忍回去。

      花潮汐知他有事忙,便脱了手,叶雨辰瞧向她时,她福了一福,“将军事物繁忙,我累了,先去歇息。”

      大局当前,叶雨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以目光安慰的,点点头,“那我晚点去看你。”

      人们给她让出一条道,等她出来,颖儿即刻围上来,唯恐她哪里伤着碰着。又亟亟的想问些什么,被花自青握紧手腕,又生生忍了回去。

      等上了车,端茶送水,渐渐恢复平静,颖儿还是惊魂不定的模样,花潮汐问,“你想问什么?”

      颖儿就难以置信的瞧过来,犹豫着,问,“小姐,那人是......那人不是......”

      她欲言又止,却也最终确定了那人身份,心中最后一抹渺茫的希望也破灭去,花潮汐一片惶惶然,她捧着杯盏道,“没错,那是前乌兰国太子,也算得上你曾经的半个主子,他没死,被朝廷偷运了回来,不过朝廷想让世人知他死在了外面,你可知道?如今他是逃了,没追回来最好,若追回来,你也最好从此忘记他的身份。”

      颖儿仍旧心疑不定的模样,花潮汐似知道她所想的,淡淡道,“方才想必他是认错了人,将我当做小青罢。”

      是这样吗?“可......那又怎么会......”然而她家小姐已经兴味索然的闭眼休息起来。

      当晚驿站,风虐雪滔。

      叶雨辰紧急调来就近府衙的官役五十人,这五十人熟知地形,更对藏身山洞村舍了如指掌,他们化整为零,分别带领手下将士,以五人一组,散状搜寻,狼烟为信,务必寻得那人。至于悍匪,他也修书一封,指望朝廷派兵来围剿。

      等忙完这些,他来瞧花潮汐。那会儿花潮汐将将喝了药,正一心绣着绣品。屋中静逸无声,颖儿本为她绞着线,等他来就只能忙着端茶送水了。

      他们两相静望,此时心境又全然不同,在花潮汐看来,他既是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的,又知那人身份,那于他?于他又算得上什么呢?便只想想,就让她心境一片惶然。

      叶雨辰道,“今日那人......可吓到你了?”

      花潮汐就放下手中活计,有意避了他的目光的,摇摇头,“那人一口一声唤我做青儿,那人是?”

      她没去瞧他,却也感到他的不悦,冷然道,“听闻前乌兰太子同青儿感情深厚,想必这乌兰太子,是认错了人吧。”

      “怎么?他是乌兰太子?”

      她鼓起勇气瞧叶雨辰,叶雨辰对上她的目光,却撇了头,一心摩挲起杯盏。

      “潮汐,过去纵使与他有些渊源,可他如今毕竟是朝廷要的人,你我都无力再多做什么。”

      对上她神情复杂的模样,他亦不忍看的收回目光。

      两相静默着,叶雨辰又做随意的问,“你可曾好奇过病中境况?”

      这下换花潮汐心中微动,轻笑的,“这有何可好奇?那亦不是我。”

      对上叶雨辰探寻的目光,她亦是不躲闪的对视。

      他才点头道,“这自是最好,当初病中,大夫不让人告知你实况,便是恐你越发乱了心智。你如今好起来,也无需旁的来扰乱。”他起身道,“你近日就好生休息着,这驿馆还得住下些日子。”

      接下来的几天,将士们总是一批批的出去,又一批批的扩大范围,栉风沐雨,那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难寻踪迹,整个驿馆气氛十分紧张。这时候连叶雨辰也难以见着,他总是带队出去,又缩紧眉头回来,若说掘地三尺也不为过,可依旧不见那人踪迹。

      这时候开始有传言,说那人当初本就有伤,又在这冰天雪地的,这方圆百里难有人烟,只怕早就在雪地里被野兽吞食,如此自是找不见了。往后将士们也越发留意起雪地里的骨骇,竟当真不乏人骨,便越发确定了这个猜想。

      如此过了十来日,整个队伍从上到下,都认定了那人必死无疑,请命回京之声越发高涨,更有人分析,便是如今风雪愈胜,只怕再不走,后路更难走。

      而叶雨辰思量再三,也心知继续搜寻下去无果,书写一封快马送京,揽了这所有职责,他们也整装启程。

      启程前一日他来寻花潮汐,花潮汐依旧绣着绣品,他瞧她手中绣了一般的残蝶,笑的,“你这几日休息的可还好?”

      花潮汐却笑不出来,她瞧颖儿,颖儿心领神会的退出去,屋中只余她二人,她问,“丢了太子,叶郎回去会如何?”

      叶雨辰就静静的,“我不知道。”他漫步至窗边,望窗对雪,外间依旧像是刮不完的风,下不停的雪,将他们困兽一般的困围在此。

      他道,“你可知如今太子意味着什么?”

      她自是知道,也知道太子如今在各国间微妙的关系,也因此才有所顾虑。

      他却不以为意的,“若太子就此陨落倒也罢了,如若不然,也只望他永远不要现身。”

      太子不现身......花潮汐默默的。叶雨辰望着窗外,外间雪色越发重起来,丝丝缕缕的。他轻声喃说,“潮汐,有时我想,余下年岁还那么长,我们是否要一直这样苦熬到死?”

      进京那天是个寒风肆虐的天,道上半个行人也无,若是有,也是早早的避开去。远远的,就见城门下盼候的人,有叶府的,也有花家的。为了避人耳目,叶雨辰有意将她的马车安排在最后,好生做了一番叮嘱。

      最后从怀中掏出块刻有叶家令的墨玉,“又任何烦忧事可让人寻了我来。”知她恐还担忧着自己,又平静道,“放心吧,圣上还用得着我们叶家。”便策马而去。

      等到她这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近前来,颖儿扶她下马车,就见爹爹清癯的身影。瞧她时,眼中盈上泪光,可瞧清那身侧,又惊愕的,来回瞧二人。颖儿泪流满面,几步上前跪拜下来,泣不能声,而在她断断续续的诉说中,道出了来龙去脉,一声声,让花老爷亦不能自持的,要落下泪来。

      而花潮汐就瞧瞧周遭,并没有阿娘的身影。

      进了家门,就像是拨开深沉记忆的神秘面纱,那些美好的,残忍的,血淋淋的记忆都变得鲜活起来,银铃的笑声,跳脱的身影,甜甜呼唤......目之所及,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更像是汲取过她的养分的......在对她讲述浅笑。

      花潮汐无声的落下泪来。

      爹爹听完颖儿的诉说,已是满面泪痕,那自来挺拔的身影也佝了佝,显出些许老态,“是爹爹对不住她......”

      花潮汐揭去眼角的泪,福了一福,“爹爹,女儿累了,先去歇息。”然后也不由爹爹如何表示的,一声不响的离去。

      这......惊讶了一众家仆管家。

      到了夜里,她还始终捧着小青儿时的信件,一遍遍看,又一遍遍落下泪来,到颖儿进来,亦有些失魂落魄的,她凑身过来,亦是不忍哭出来,“小姐......这府里都是怎么了啊?怎么一个下人都不识得了?过去的她们呢?翠儿?茹儿?小六?大万?还有沈娘她们?怎么都不见了啊......”

      花潮汐也恍了一惚,自然是没有了的......

      小青代她出嫁,乃是欺君罔上的大罪。若是圣上知晓怪罪,就足以定她们一家的死罪......也因如此,在她第一时醒来,爹爹不是忙着去挽救,不是忙着怜惜青儿,而是即刻遣散家中奴仆,能打发的便打发,不能打发的便发卖......那些同她们相处十来年情谊的奴仆,那些从小看着她们长大的至亲至熟之人,都被一应遣散,连跟随了十多年,熟知家中各位口味的厨娘沈大娘,也不能幸免。

      自此她堂而皇的成了花家二小姐,亦是这唯一的小姐......只怕还是新人眼中疯癫古怪的小姐。
      “小姐......”颖儿止不住的哭,“老爷将旧人都打发了,那我会不会......老爷会不会也将我......”

      花潮汐伸出一手来握住她,紧紧的握着,只有这时,她才显出几分昔日决绝,“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眼瞧年节临近,往年这时候府里必是忙着开封酿,斩腊香,那是空气里都能闻到的香甜味,到那时候,是连小青也会笑嚷嚷的可以多吃几碗米饭的。要再往前,小青不在的那几年里,娘总要在这时落下几许泪来,爹娘也总是要闹上一闹情绪,而情绪过后,年旧照过,欢声笑语也有,只是娘总会给小青存下一份冬岁,也按照她的身形给小青做上一年的衣裳。待到清明将近,那人就会来取......

      这样想来,真正圆满的也就是小青回来的那几年,虽然爹爹也曾几分恨铁不成钢,也到底无可奈何,她们还是圆满的,小青的回来让娘畅怀,娘也一定觉得,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偿还这母爱......

      如今虽有新管家带人张灯点彩,努力打造出一番热闹景象,也难掩其清冷。

      她瞧同样闷闷做事的颖儿,“我想我们该去看看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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