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12、第 12 章

　　这就奇怪了。

　　暂且不说已被列入牺牲人员的方直为何忽然“复活”，单从这几日郁辞对他的态度来看，明显将方直视为心腹——这样得力的左膀右臂，此前居然从未在外露过面？

　　叶临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但小智的确不认识、也从未见过方直，从他这里无法获得更多信息。

　　“没关系，以后再说。这人身上恐怕有蹊跷，在他面前也多小心些。”

　　“嗯，我记住了。”小智应了声，咽下最后一口饭，自觉起身收拾餐盘，转身走时，不经意向窗外瞄了一眼。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深黑的夜幕中，挂着寥寥数颗黯淡的星。而在这夜幕深处，一团蓝光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哥，”小智急忙叫道，“你看那边。”

　　叶临走到窗边，只见那古怪的蓝光包裹着的，竟是幢球形的巨大建筑物，慢慢升到一定高度便不动了，幽幽地浮在半空，像一轮诡异的蓝月。

　　是在黑三角一带——这倒稀奇，他从联区私自跃迁过这么多次，从不知道黑三角还有这么醒目的物件，难道只在深夜出现？

　　黑三角地区虽然黑市繁荣，却也改变不了只是片荒芜星云的事实，这样一幢建筑放在黑三角，实在显得过于离奇了。

　　叶临思索片刻，对小智道：“今晚我们的计划可能有变。”

　　小智隐隐有些不安：“不在这里过夜了吗？”

　　叶临拍拍他的肩：“等我消息。”

　　他嘱咐两句便转身出了门，小智依照吩咐将随身物品整理放入手提箱，不安地向窗外眺望。

　　暮色沉沉，那一团蓝光光芒愈盛，像一丛夜空中燃起的火焰。

　　叶临指间把玩着一支小物件，走出公寓，径直来到餐厅。

　　刚才的两个男人还在桌边，看来已经填饱了肚子，桌上一片狼藉。

　　叶临走到智能点餐台，付了两杯果汁的钱，刚在他们旁边的位置坐下，就听一个对另一个说：“天都黑透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叶临松开手，指间的东西立刻咕噜噜滚到了对方桌下。

　　“抱歉，我的东西掉了，两位抬下腿。”

　　两人并没有看清那小物件掉到什么地方了，见叶临蹲下来，便抬起双脚，让他自己去捡。

　　“找到了，谢谢。”叶临客气地冲两人道了谢，捡起的同时，在掌心用力捏了一把。

　　“走了。”两人放下双脚，一个立刻招呼另一个拿东西走人。

　　“……”但谁的腿都没有动。

　　两个男人奇怪地对视一眼，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提箱，另一只又在桌上撑了一下，依然谁也没能站起来。

　　这见鬼的地板就像忽然刷了强力胶，把他俩的脚底死死粘在地上，怎么都动弹不了。

　　“你……”两人回过味来，对笑吟吟在桌边落座的叶临怒目而视，“你搞的鬼！”

　　“嘘。”叶临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状似亲热地去揽两人的后背，“打听一下，二位准备几点出发啊？”

　　两人面面相觑，眼看就快到出发时间了，竟然遇上这种事，真是又气又急，恶狠狠地瞪着叶临，却又不敢大声呼喊。

　　“没别的意思，我呢，想请两位帮个忙。”叶临道，“时间这么晚了，我想出去一趟，又愁买不到票，两位大哥门路比我广，帮忙搭个线，想必没问题吧？”

　　两人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其实不帮也不要紧，反正我就住在这，慢慢等，总有一天能等到——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了你们的事？那样我可真是过意不去。”

　　两个男人此前打过交道的流氓不少，眼前这种顶着风流脸，干着下|流事，客客气气说着流氓话的却是头一回见，两人互相交换着眼神，想走走不了，难不成真要被他硬逼着帮这个忙？

　　叶临通情达理地说：“其实我也不是非买上票不可，只想问一声，没有空位就算了。但要是问不成……”

　　时间太紧张，其中一个人松动了，咬着牙说：“行，我给你问一声，但那边要说不行，可不能赖到我们头上。问完立刻让我们走。”

　　“好说。”

　　胡子拉碴的男人抬起手腕点了下微型通讯仪，上身最大限度地转了转，刚背过叶临，却听叶临说：“公放。”

　　另一个不悦道：“答应给你问，差不多得了，惹得那边不痛快，到时候谁也走不成。”

　　“是吗，”叶临将自己那古董级别的方块通讯仪在手里转了两圈，漫不经心道，“我身上是背着事，不过，要是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不是非走不可啊。”
　　说完，眼眸含笑地望着两人，谁是他嘴里的那个“机会”，再明显不过了。

　　两人只得忍气吞声，通讯连接成功，便低声说：“宋老板，我们这边还有个小兄弟，也犯了点事，您看，今晚的票……"

　　对面问：“知根知底吗？”

　　通讯的男人看了叶临一眼，硬着头皮说：“对，自家兄弟。”

　　那边说：“行，钱准备好了，带过来见见。”

　　通讯结束，胡子拉碴的男人咬牙切齿：“可以了吧？”

　　“可以，够意思。”叶临默不作声地给小智发出讯息，将通讯仪扔进口袋，转身端了那两杯果汁过来，往他们面前轻轻一推，“时间急，我也是没办法，给两位大哥赔个不是。要准备多少钱？”

　　两个人急的上火：“你现在放开我俩，回去准备十万鹰币，不然谁都赶不上了！”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小智拎着手提箱下来了，叶临余光瞥见，又看面前两人丝毫没有碰那果汁的意思，轻轻“啧”了一声：“两位嫌礼轻了，不接受我的赔礼？不然再上点东西？”

　　“……不轻不轻。”对面两人只想赶紧了结了走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哦，还有一件事。”叶临盯着他们，不紧不慢地说，“以防万一，果汁里面加了点料，如果两位大哥能帮我们顺利出去，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一旦中间出了岔子，那滋味就不太好受了。”

　　两个男人又惊又怒：“你……”

　　“知道劣质转化剂失效是什么滋味吧？”叶临凑近了些，“浑身乏力，头痛欲裂，不过那个至少能靠注射解决。”

　　如果眼神能杀人，叶临此刻已经被两个被他玩弄的人杀死千百回了。

　　他迎着那目光，淡然一笑：“出了区界，就有解药，这是最后一件。没办法，我也是为了保命，二位多多担待。”

　　说完，指间的细管转了一百八十度，被挤空的一半朝上，露出另一端满装的透明液体。他用力一捏，把这管液体全部挤到地板上，不出十秒，地板上的强力胶化开，那两人的脚都能抬起来了。

　　叶临从小智手里接过手提箱，平静地对他们说：“走吧，带路。”

　　-

　　来公寓附近接人的，是一辆看不出底色的旧车，来人叼着烟，让他们把东西扔到后箱，抽出几只眼罩，将他们的眼睛蒙上——这是规矩，做这种营生，必须处处小心。

　　叶临眼上蒙着黑色的眼罩，被推进车里，感觉汽车绕了几个弯，朝南开去了。

　　“老大，人带到了。”

　　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停在一处荒废的院子里，几人被允许拿下眼前的遮挡，下了车。

　　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坐在院中的木桩上吃着零食，偏头吐出一口果皮，点了点跟前。那里已经敞了几只行李箱，几个灰头土脸的人靠在墙边站着，看起来是这些箱子的主人。

　　同车来的两个男人立刻把自己的机械箱打开，摊在旁边，叶临看了一眼，照着做了。

　　胖子这才起身，从墙边拿了根棍子，一路挑着看过来。箱子里的内容无非是些生活必需品，直到翻到叶临的箱子，里面还有只装备齐全的工具箱，扳手、螺丝刀、钉子、小锤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只便携望远镜。

　　胖子便抬头问他：“你的？ ”

　　叶临坦然答道：“是。”

　　一旁的两个汉子忙道：“宋老板，这、这就是我们那个小兄弟。”

　　“哦。”胖子拨弄两下工具箱，问他，“犯什么事了？”

　　叶临说：“也没什么，前几天倒腾了两管药。”

　　胖子笑了：“被逮了？”

　　倒卖转化剂这事，放在以往真不算什么，但如今新主事上位，那就成了大事。

　　叶临似有难言之隐，瞥了眼小智，凑上前给胖子递了根烟，这才压低声音道：“不瞒您说，多亏有个兄弟挡在前面，才能抽身。他留下这半大孩子，在这边也没别的亲人了，兄弟没别的心愿，只盼孩子平安，带他走远点，也算报答这一回了。”

　　胖子招呼小智到跟前来：“多大了？”

　　小智看上去有些怕他，怯生生地答：“十四。”

　　胖子抖抖烟灰，啧了声，又看向叶临：“你看着也不大。拉扯着个孩子，带这工具箱干吗？”

　　“有点小手艺傍身，出去混口饭吃。您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胖子围着两人转了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最后问“引荐”过来的两个男人：“位置只剩一个，你们可没说还有个半大孩子啊。”

　　两个汉子赔着笑：“宋老板，这小孩不占空，小兄弟带的东西也少，挤一挤，不碍事吧？”

　　胖子抽着烟，不吭声。

　　叶临识趣地主动表态：“是，我和他挤一挤，费用添三成。”

　　胖子吐出口烟，说：“四成吧。”

　　叶临咬咬牙，道：“……行。”

　　胖子挥挥手，示意他们把身上带的通讯仪都塞进箱子，待箱子合拢，又从旁拿出一个弧形探测仪，挨个查验搜身。叶临有些心惊，这帮搞偷渡的，设备竟比他料想中先进不少，他手臂里植入的定位芯片，不知能不能躲过这样的扫描。

　　太快了，叶临只来得及扯了扯衣袖，将金属扣拉到差不多的位置，眼看扫描仪挨到了前面一个男人身上，滴滴地响了起来。

　　胖子皱了皱眉，立刻有人擒住他，撕扯开那里的衣物，被摁住的男人叫道：“宋老板，误会！我心脏不好，这玩意儿是监测心率的，没法拿下去啊！”

　　胖子朝旁边抬了抬下巴，男人随即被堵住嘴，强拖到院子一角的小屋里去了。

　　仪器挨到叶临身上，开始从上往下滑，肩膀、上臂，很快就到了臂弯下。

　　叶临屏息，另一只手臂的肌肉迅速绷紧，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探测仪却擦过金属扣的位置，很快向下去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不由怔了怔——就算定位芯片有逃过检测的可能，但金属扣怎么会？难不成探测仪忽然失灵了？

　　“行了。”胖子扫完最后一个人，丢给他们几只眼罩，指指停在院角的另一辆中转车，“戴上，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