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11、第 11 章

　　郁辞处理完区务，从锋翼大厦回到别墅时，已是下午五点。

　　他径直走下负一层，推开那扇虚掩的金属门，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时，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几点跑的？”他问身后的方直。

　　“上午九点十五分。”

　　“没有异常？”

　　“两个人上来之后很快离开，门口岗哨也照您的吩咐做了，反应都还算正常。”方直将叶临和小智的言行举止如实汇报，在院门处与岗哨的对话更是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郁辞。

　　“撒谎不眨眼。”郁辞听后反应平淡，像是早有预料，又像因对方没有露出马脚而略感失望。

　　方直虽然不清楚他种种安排的用意，但依然凭敏锐的洞察力捕捉到了这些布置中的重点：“主事，黑蟒被他们带走了。”

　　“嗯。”郁辞返身上了楼，在客厅坐下来，随手打开投影，画面是一片漆黑，但能看出黑暗中隐约的晃动，偶尔听到细微的摩擦声。
　　“人到乌篷了？ ”

　　“是。”方直回答时，心下也不由讶异，这两个小子比他想象中聪明不少，胆子够大，动作也够机敏。

　　“司机怎么说？”

　　“正准备返回。”方直说，“他们花十五万包下车，抵达后进了北区一家日租公寓，司机询问这些钱是否……”

　　“自己留着吧。”郁辞看起来丝毫不感到惊讶，他望着持续黑暗且晃动的影像，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敲两下，忽然问，“他们什么时候和蟒分开的？ ”

　　“出翼城不久，就卖给了典当行。”方直嘴角不由抽了抽。品相绝佳的稀宠，也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卖，一个敢收。

　　郁辞半晌没说话，良久，才笑了声：“卖的近了点。”

　　方直试探道：“他们刚到乌篷，我现在过去，把人抓回来？”

　　“不急。”郁辞望着那黑黢黢的画面，似乎另有打算，“让他在外面多玩几天。”

　　-

　　叶临从公寓老板手中接过钥匙，和小智走进电梯前，装作无意的样子向外瞟了一眼，送他们来的那辆车缓缓调了个头，从酒店门口离开了。

　　如愿从黑三角被抓回翼城，接近郁辞的初步目标看似已经完成了，但他深知，那样的状态是极其脆弱且不利的，生死去留全系于郁辞一念之间，对他而言太过被动。即便是必须处于弱势的一方，他也不喜欢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上楼后他们将房间内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叶临关好所有的门窗，打开钱箱，将一部分黑鹰币揣进口袋，又从红珀中抽出那日藏进来的几支转化剂，放进另一只长而窄的特制盒子里，做完这些，他和小智乘电梯下去，离开了公寓。

　　公寓附近有几家正常营业的小商店，他们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沿着主路步行了二十分钟左右，来到一家较大的购物商城前。

　　商城附近人流密集，各类门店一应俱全，两人走进一家不起眼的维修店，花几百鹰币买下了两部堪称古董的通讯仪，勉强能用。
　　叶临将其中一部连同那只不起眼的小盒子一起交给小智：“郁辞没有把你当作监视目标，放心去做。万一发现有人跟踪，在房间多待一会儿，用这个联系我。”

　　小智点点头：“放心吧临哥。”

　　两人离开维修店，进入商城，小智按照计划，在商城内与叶临分开，顺着人流走向另一个出口，叶临则继续留在里面，不慌不忙地采购必需品。

　　此时天色将晚，小智加紧脚步，沿街道溜了两圈，没有发现“尾巴”，便放心地向定好的目标大步走去。

　　离开繁华的城区，拐进一条窄巷，几家招牌低矮、灯光昏黄的小旅店窝居其中，住宿一晚只要几十鹰币，别说监控，就连热水也未必供应得上。
　　“需要扫描公民芯片吗？”小智掀开门帘，向坐在那勉强算是前台后的老板明知故问。

　　“嗨，扫什么呀，你还没成年吧？”

　　小智便走进去，推过一枚黑鹰币，捏起老板推来的钥匙，踩着嘎吱作响的地板向里间去了。

　　房间简陋自不必说，窗户没有扇面大，卫生间的木门歪歪斜斜，床头柜仿佛一碰就要散架。他环顾四周，最终锁定那张铺着看不出颜色床单的小床，小心地将床垫挪开，露出下面的金属支架来。

　　拧螺丝、卸床脚，将中空的金属管拆出，小智按照叶临教给他的步骤，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操作，最后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地取出那只盒子，慢慢推进金属管，再原样装回，把床上的东西一一复原。

　　完成这些，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进卫生间，装模作样地把淋浴拧开又关上，捏着钥匙出去找前台：“老板，你这儿怎么没有热水啊？ ”

　　“热水出去买，十五鹰币。”

　　小智装作为难的样子：“可是……澡怎么洗啊？ ”

　　“能洗澡的地方多少钱，我这儿多少钱？出门在外别那么讲究，凑合凑合得了。”

　　“那我不住了，我要退房。”

　　老板的脸“唰”一下黑了：“有你这样办事的么，进来的时候心里没数？退房也行，钱可不退。”

　　小智涨红了脸，憋了半天，将钥匙往桌子上一拍，赌气似的道：“不退就不退！”转身便出了门。

　　老板有些稀奇地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将钥匙划拉到手心里，脸上笑开了花：“得，今天可不亏。”

　　-

　　“临哥，”小智匆匆原路返回，从商城后门进去，找到正将手提箱从货架取下的叶临，小声道，“都弄好了。”

　　“好。”叶临笑笑。他身上植入定位，做这样的事多有顾虑，幸好有小智可以帮忙。

　　两人一起到出口处结算，将食物等东西塞进手提箱，步行回到公寓。

　　公寓门厅一侧，有家用玻璃墙隔出的餐厅。叶临经过时不经意瞥了一眼，看见两个携带可压缩机械箱的男人坐在餐厅一角。那箱子本身并不惹眼，只是叶临心里正有打算，对这类东西便格外关注。
　　他向那边多瞟了几眼——可压缩机械箱的价格至少是普通手提箱的几十倍，那些箱子的主人穿着却极为朴素，甚至显得有些邋遢，和昂贵的机械箱极不相称。这样的情况似曾相识，他知道在黑三角一带，这种箱子的使用频率很高，究其原因，一是偷渡时方便塞进狭小空间，另一方面，装运某些特殊货物也比普通箱子方便。用作前种用途的人，基本顾不上收拾自己。

　　电梯到了，他没有多做停留，和小智一起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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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间内喷了一遍显影剂，又将小旅馆的定位简讯发给严啸后，叶临开始整理买回的物品。今晚他们准备在这里过夜，如果明天一早郁辞仍未派人追来，便找机会“逃”出21区。

　　叶临拿出刚买回的新鲜食材，轻松愉悦地在公寓内的小厨房里忙了起来。

　　小智望着兴致勃勃处理食材的叶临，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执行这样凶险的任务，前方一片未知，不知哪里隐藏着要命的追踪与审视，这样的过程中居然还有闲情调制饮食，也着实是心大到令人佩服了。

　　猎鹰学院的一日三餐，是由校方统一配送的合成餐，据说那都是经过严格配比的营养剂，可不管说的有多么天花乱坠，叶临吃起来只有一个感觉：味同嚼蜡。基因中心出身的学员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叶临曾带领其他少数学员发表过集体抗议，最终却只以受了处分告终，从此便也只能趁溜出学院时在外面打打牙祭。

　　“别愁眉苦脸的，我们逃得这么顺利，应该庆祝一下。”叶临端着食物走出来，“进去拿东西，不会等我喂你吧？”

　　“哦……哦。”小智赶紧应了声，帮忙拿出盘子和餐叉。

　　忙了这么久，着实有些饿了，再多的紧张和顾虑，此刻也被这扑鼻香气冲淡了不少。

　　“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叶临递了把餐刀给他，“院里的食物我都懒得说，难得出来这么久，怎么也不能亏待了胃。你出来有几年了吧？”

　　小智将食物送入口中，没有经过压缩加工的食材，对他而言的确是少有的新奇体验。味蕾得到满足，原本压抑着的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是，比郁辞出来得更早一些。”

　　“那外面有什么好吃的，你可要好好招待我。”叶临逗他说。

　　“啊？ ”谁知这孩子认了真，仰起小脸说，“临哥，我们的经费很有限，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的。”

　　“傻小子，我逗你呢。”叶临没忍住，在他稚气未脱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又说，“以后跟着我，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至于经费，我有的是办法。”

　　“哦，好的。”小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乖乖点头应着。

　　一顿饭结束，叶临搁下手里的餐具，正色问他：“跟在郁辞身边、名叫方直的那个人，你先前在翼城有没有见过？”

　　方直作为较早一批被派往翼城的暗线，原本跟在吴名身边。叶临依稀记得，方直在猎院的档案中，没有任何关于右臂的记录，这说明他那只金属混合的手臂，不是在联区内分化出来的。

　　“方直？”小智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努力回忆一番，最后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