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有雪时》初可

15、新（加更）

　　叶雪时瘪着嘴站在原地哭了挺久，直到兜里的手机响，他拿出来看，是妈妈打来的。他才用袖子将眼泪擦掉，深呼吸几次，接起电话，“喂”了声。
　　掩饰得比较好，苏暄一时没察觉到他声音的不对，笑道：“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爸爸给你找到个老师，你回来看看。”
　　提起这个，叶雪时差点又要哭，他忍住哭意，点头道：“我这就回来。”

　　他的家与万里刚刚离去的方向完全相反，他要回去前，又回头看了眼，幽深的小路上早已没人，只有无尽的黑夜，他抽了抽鼻子，用力往家跑。
　　到家后，叶雪时的眼泪早已被风吹干，跑出一身汗，脸红彤彤的，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爸爸叶川也在，与苏暄一同坐在双人沙发上，对面单人沙发里还坐了个男孩。
　　他一进来，那个男孩立即小心翼翼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转身看他，微愣过后，朝他微笑。

　　叶川也笑着起身，上前揽过叶雪时，指着面前的男孩道：“这是陈述哥哥。”又对陈述道，“这就是我家叶雪时。”
　　陈述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叶雪时同学。”
　　叶雪时有些吃惊，这个老师好年轻啊！长得也挺好看的！他边打招呼，边询问地看向爸妈，苏暄笑道：“陈述哥哥今年读大一，前阵子在学校出了个小事故，腿上受了点伤，这几个月请假在家里养伤，他从前是市一中的学生，常年考年级前十的，保送上的北大，我们家这次在东安镇开发新楼盘，和陈述哥哥家里有合作。知道陈述哥哥这么优秀，又休息在家，爸爸就去请了陈述哥哥过来给你上课，快谢谢哥哥！”
　　叶雪时看了看，沙发上果然摆了副拐杖，他还没有道谢，陈述已经摆手笑道：“没有没有，阿姨，我已经高中毕业快一年，还怕教不好雪时弟弟呢！我没有那么厉害！”

　　叶川又客气几句，陈述再道：“叔叔阿姨，家教因人而异，我今天先试一试，看看雪时能不能适应，你们觉得怎么样？如果我不合适，你们也好另外找老师，也不耽误雪时学习。”
　　叶川与苏暄都连声道好，言语里又将陈述夸了好几句。
　　接着他们一起吃了顿很丰盛的晚饭，陈述就开始给叶雪时试家教，叶雪时平常喜欢在自己的卧室或者小书房里写作业，不过陈述是外人，他带陈述去了大书房，爸妈也不来打扰他们。叶雪时心情不好，话很少，再者陈述和爸妈聊得挺投机，爸妈也都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请陈述坐下，从书包里抽出书，问道：“我们先从哪门试起？”

　　陈述仔细打量面前漂亮精致得过了分的男孩，笑道：“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先别试了。”
　　“啊？”叶雪时诧异，抬头看他。
　　“你的眼睛是红的。”
　　“……”叶雪时有些局促，他其实也是个要强的人，不想在不熟悉、不认可的人面前示弱。
　　陈述轻声笑道：“你的心情不好吗，是不是在新学校里不适应？”
　　叶雪时顺势点点头，也不愿多说，只是道：“是不太适应……”
　　陈述倒也不多问，说道：“其实学习也与心情息息相关，待到你渐渐熟悉这里，你就会发现，学习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难的，所以，放轻松一点。”

　　虽然不是这个原因，叶雪时觉得这个陈述老师人还是蛮好的，说得也有道理。
　　陈述已经拿起他的教材，低头边看边道：“学习其实真的很简单，例如化学，你只需多练习，你……”
　　陈述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叶雪时的思绪已经飘远，他发现这个人说的和万里学长完全不同，他觉得还是万里学长的学习方式更适合他一点，想到这里，“从来没有人叫谁是‘学长’，再也别这么叫我，很难听”，万里那句无比冷漠的声音砸进他的脑海里，叶雪时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撕了一张纸下来。
　　“怎么了？”陈述轻声问他。
　　叶雪时赶紧回过神，摇手尴尬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据叶雪时的父母说，他很爱笑，可陈述这才第一次看到他笑，真是炫目。
　　陈述按下心思，浅笑道：“总之就是这么个道理，你觉得如何？”
　　叶雪时后来压根就没听他说话了，囫囵点头。
　　“我们再试几天，如果你觉得合适，我在家养伤这几个月帮你补习，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就——”
　　叶雪时打断他的话，直接道：“不用了！老师，拜托你帮我补课了！”
　　反正就是家教，谁教不是一样！
　　陈述有些意外：“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叶雪时摇头：“不草率，老师，辛苦你了！”
　　陈述笑：“其实你可以叫我哥哥，我只比你大三岁，不必叫我老师。”
　　叶雪时再摇头：“老师就是老师，不可以叫错的！”
　　陈述觉得好笑，也没有强求。

　　大约一个小时后，陈述走了，叶川送的他，应该会再谈一些酬劳等具体的事。
　　苏暄立即走进书房，高兴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叶雪时没精打采：“就那样吧，反正都一个样。”
　　苏暄心疼地搂住他的肩膀：“学习是不是累？辛苦我的宝宝了。”
　　叶雪时顺势靠在她身上，懒懒不想说话，苏暄只当是他在撒娇，柔声安慰他很久。

　　这就定下陈述做叶雪时的家教老师，每晚七点过来，九点结束，叶雪时没有问家教的工资是多少，反正他以后再也不会去主动请任何一个人做自己的老师了！尤其是万里！
　　显然，从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叶雪时，完全不知道那天万里为何会那般。
　　在他看来，万里就是讨厌他。
　　他就是始终交不到朋友，他也再不会去找万里了！

　　陈述还没来得及正经给叶雪时上课，二月份的月考便已正式开始，从周四开始考，考两天，周六、周日放月假。
　　周四去学校前，叶川夫妻俩亲自送他去学校，一路都在鼓励他、安慰他，昨天被万里伤得太厉害，叶雪时睡了一夜，心情还没有变好，在父母的鼓励声中，他的心情才终于平稳下来。
　　然而，小学渣就是学渣，情绪再平稳，叶雪时还是考得一塌糊涂，试卷与他依旧互不相识且拒绝认识。
　　周五考完最后一门，叶雪时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
　　班里那几个最烦的人，还偏偏要问他考得怎么样，尤其胡海，非要凑他面前：“怎么样啊叶雪时，化学别再考8分了啊！我们班可一直是年级第一，周考也就算了，月考是要整个年级放在一起比的，你可不能拖后腿！”

　　叶雪时这个时候恨不得所有人都别搭理他，让他当空气，身边却围了更多的人。
　　夏妍跟方亦文帮忙赶人了，也赶不走，最后是班主任成老师过来宣布放假事宜，众人才散了，一个月只放这两天，这天也可以提前走，成老师一说可以放学，班里的同学立马走得没剩几个，最后只有他、方亦文、季琳琳等几个走读生还留在教室里。
　　叶雪时这才知道，班里大多数的人都是住宿生，基本都来自于东安镇下面的村子，或是附近乡镇，也有上面市区没考上重点中学的学生。
　　住宿生走了，他们这些走读生要留下来大扫除。

　　叶雪时从前也没干过这事，见状还挺好奇的，刚考完试，又放假，教室里桌椅都乱七八糟的，季琳琳他们去排桌椅，方亦文拎上塑料小桶，另外几个男生拿了拖把，一起去楼下河边洗拖把，叶雪时打起精神，拿着个拖把也跟着他们跑。
　　结果河边全是在洗拖把的，老师不在，很多人甚至拿着拖把在打闹，甩来甩去，水甩得满地都是，远远就能听到畅快笑声。
　　叶雪时他们即便不想加入战局，人在河边走，不得不加入啊，叶雪时身上不知被谁也甩了水，他还有点发愣，“我靠！犯什么傻，叶雪时，上啊！”，谁喊了声，叶雪时回过神，举着拖把也用力甩出去，也不知道甩到了谁，反正响起很多尖叫声。
　　叶雪时“哈哈”笑出声，察觉到其中趣味，十来个男生就这么幼稚地在河边甩着拖把，用水打来打去，直到经过的不知哪个老师用力咳嗽，他们才老老实实提着桶，拿着拖把回教室，上楼的时候，几人互相看看，身上都是脏水，甚至方亦文眼镜都花了，一同大笑出声。

　　等到他们大扫除完毕，除了方亦文，另外几个走读男生也开始和叶雪时说起了话，叶雪时暗自高兴，这是不是表明，他又前进一小步呢！
　　其中有个叫作蔡新的，还安慰他：“叶雪时，你别在意，我成绩也不好，下回胡海那几个再犯嫌，你就骂回去！你看我，我回回都考倒一，胡海他们谁敢说我？！”
　　原来也是个难兄难弟啊，叶雪时回头看他，说道：“那你以后可以安稳了，因为我即将代替你成为新的倒数第一！”
　　明明是件很悲伤的事，蔡新他们几个愣了愣，又全都哄然大笑。
　　蔡新再道：“你每天穿得好像个电影明星，又这么帅，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意思啊！”
　　“唉，我有意思的地方还有很多呢，可惜你们不让我发挥啊！”

　　他们笑得更厉害，几人越说越火热，蔡新还告诉他：“我们学校只要你别早恋，别迟到，几乎没啥事，但是平常一定要记住，要远离林渊他们一帮子小混混，还要远离大炮！”
　　林渊他们，叶雪时知道，但是大炮，叶雪时诧异：“这是？”
　　“噗！”蔡新大笑，“是方主任的外号！”
　　“啊！”叶雪时一边看方亦文，担心他生气，一边看蔡新，已经有其他同学解释：“因为方主任永远在大声训人，跟大炮似的轰轰轰！我们都叫他大炮！”
　　“哈哈哈哈哈！”蔡新已经带头笑。
　　叶雪时想笑，不敢笑，再看方亦文，腼腆的方亦文无奈道：“笑吧，没关系，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爸就有这外号了。”
　　“不会吧！”
　　方亦文更无奈：“关键是我爸这外号，还是我妈给取的，那年他们俩刚分配过来，两人教一个班级，吵起架，我妈吵不过，赐他名曰‘大炮’，被学生给听到了！经久不衰啊，驰名商标，没办法。”

　　“噗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忍不住了，疯狂大笑，包括叶雪时，他笑得肚子都疼了，他揉着肚子直“哎哟”，却看方亦文无比镇定，面露敬佩，方亦文推推眼镜，冷静道：“如果你们是我，从小在家听我妈叫到大，现在也笑不出来了。”
　　“我的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笑得更厉害，还教叶雪时用方言念“大炮”，比普通话念起来还要好笑，叶雪时肚子疼得差点走不了路。

　　方亦文家离学校就几步路，叶雪时有车来接，其他几人都骑自行车，到了校门口，本该各走各的，叶雪时却突然有点舍不得这么好的气氛！他有些流连地回头看他们，万事讲个凑巧的，下一回这么欢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他朝他们挥挥手，上车要走，方亦文叫住他，叶雪时立即回头。
　　方亦文走上前，笑着说：“我突然想起来，这周镇上有庙会，今晚就开始了，你想不想去玩？”
　　“对哦！”蔡新他们直点头，“忘记你是刚来不知道，很热闹的，叶雪时，一起去吧！你们城里肯定没有吧？”
　　叶雪时自然是用力点头，大声应道：“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个更~下章里哥就会粗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