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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本是同根生 ...

  •   玉壶宫默然屹立着,无论谁来也不会表露声色。
      径直穿过汉白玉牌坊,踏上第一层石阶,江月华的衣衫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清瘦如她几乎要被风吹到遥不可及的天阙去。可她并没有被吹走,她一层一层拾阶而上,走进了玉壶宫。
      玉壶宫里空荡荡的,江月华走进去之后就觉得很不对劲,起初她以为玉壶宫的弟子都埋伏在什么地方,但她却什么都觉察不到,人呢?人都去了哪里?
      风里传来了一丝丝血腥气,江月华追着这血腥气,一路追到了大槐树附近,玉壶宫弟子全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把蟠龙院层层围住,像是要防备什么人从里面逃出来。
      院里传来唾骂声,那声音一听便知道是韩落。
      韩落骂人的时候一直在笑,他似乎是被自己的绝妙好辞逗乐了似的,骂得越狠,他笑得越开心,现在他在骂常丕,“我看你是只长年龄不长脑子,你想用应孟词抓住江月华,围着我做什么?我是江月华吗?”
      不知道常丕回答了什么,韩落笑得更大声了,“你的脑子被韦斌吃了吗?应孟词是我抓到的,说交给你就交给你,你算老几?”
      江月华听到这里,一跃而起跳进蟠龙院中,院中的景象将她吓了一跳,韩落血人似的,坐在血泊里,他用了根绳子将凌云绑在身上,凌云的身上也满是血迹,头歪在一边面如金纸,不知是死是活。常丕站在离韩落不远的地方,他已被韩落的暗器击中数次,忌惮着那种古怪的暗器手法不敢上前一步。
      众人瞧见江月华,一时间都愣住了。江月华根本没有理会他们,她只关心一个人。
      韩落的脸被血染红,他一笑,显得别样狰狞,“江月华,你赶着来来自投罗网啊?你是猪脑子吗?”
      江月华没有回答,她摸了摸凌云的脉搏,脉息很微弱,随时都会消失,如果庸医在,想必还有办法,可现在呢?她掰开他的嘴,想喂下药丸,可凌云牙关紧闭,如何也打不开。“有水吗?”她回头问,但没有人说话,他们盯着她,冷漠无声。
      “猪!你现在是阶下囚,人家凭什么给你水?”韩落奚落江月华,但语气中却是说不出的惆怅。
      江月华用匕首在手腕上割了一刀,把热血淋进凌云嘴里去。韩落不忍再看,把头扭向一边,对常丕说道,“就算是死囚上路,也给碗断头饭吃,好歹同门一场,施舍一碗水很难吗?”
      这个要求在这时候已经不算要求,常丕对江月华说道,“玉壶宫想要杀的只是你,应师兄和韩师兄我会照顾的。”他的话说得很清楚,很明白,可韩落偏偏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常丕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江月华。
      凌云喝下一些热血,嘴唇翕动着,江月华连忙将那些药丸喂下去。然后她解下那些绳子,把凌云抱在怀里,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她怀里抱着的人是应孟词,是那个在玉壶宫和她一起长大的少年。
      她抚摸着他的脸,他的眉毛,然后把脸紧紧贴在他的头上,“我照顾你好不好?”她的眼泪落在他的额头上,眼睛上,又流进他的嘴里。“生同衾,死同穴,天上地下,永不分离……你还记不记得?”她喃喃说着花前月下埋在坛子里的秘密,她还半开玩笑地问他,这个秘密埋下去会发芽吗?可他咧着嘴只知道笑。
      韩落坐在地上,瞪着常丕,常丕左腿动了一下,于是左腿就挨了一记飞镖。他身旁一个弟子肩膀晃了一下,于是肩膀就挨了一枚铁蒺藜。
      韩落狰狞地笑着,他的手藏在怀里,那架势摆明了只要谁敢上来,他就会要谁的命。
      常丕实在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他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
      “我又不是瞎子,我没看见你们要杀应孟词?”韩落冷笑,“还照顾我,我看你们是想搞死我!”
      常丕并不知道严镇杀应孟词的事,所以韩落的话听起来实在是无理取闹,“韩师兄,咱们本是同门,即便是你去了东篱,却也还是玉壶宫的人,难道你非要维护这个弑师杀友的恶徒不成?”
      韩落反问道,“你的脑袋是屁股做的么?江月华为什么要弑师杀友?理由呢?她失心疯了?”
      江月华一直不肯给出答案,所以大家觉得她的确是失心疯了,于是这个失心疯的女人就是该杀。而常丕已把对乔毓的思念全都转化为仇恨,他想过千百万次杀死她,可那日看着她和应孟词的模样,他下不去手,他觉得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江月华能够自杀,还乔毓一个公道。
      “乔毓和师伯已经死了,还要理由做什么?”
      江月华放下应孟词,转过身对韩落说道,“韩师兄,麻烦你把我们葬在一处。”
      她话音未落,韩落忽然甩出一个飞刀,将她手里的匕首打落在地,江月华竟真的要自杀,韩落惊出一头冷汗,若不是韦斌告诉他提防江月华寻死,只怕他刚刚来不及拦住她。
      “你这是干什么?”韩落想不明白,“我绝对能把你们两个一起带出去,你寻死做什么?”
      其实他连带一个人离开的把握也没有,不然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他活不成了,我也不想活了……”江月华泪眼朦胧,她已实在无法坚持下去,现在她只想和应孟词一起去死。
      韩落起初以为应孟词是受了重伤,这时才知道他是中了毒:“他为什么会中毒?谁给他下的毒?”
      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了,江月华伏在应孟词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那么凄厉,那么哀伤,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她一起碎掉。他们虽然憎恶她,不齿她弑师杀友的恶行,可她的深情依然触碰到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你说话啊!聋啦?哭哭哭!哭顶个屁用!”韩落破口大骂,但他的话并不能打断江月华的悲戚。
      这场景似曾相识,乔毓死的那天,她就是这样哭的。常丕看着这熟悉一幕,心底的悲伤也涌了上来,他也很想放声大哭一场,哭那个压根不记得他名字的少女,哭他没有开始更勿谈结束的感情。
      韩落背着应孟词摇摇晃晃站起来,对常丕说道,“我要带他们走,你要杀,杀我便是。”江月华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她下意识追着应孟词,三人就这样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潮水一样的人群包裹的那么厚实,在韩落靠近的时候,针扎一样往后瑟缩着,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敢动手还是不愿动手。韩落他们进一步,人潮退一步,眼看着韩落已到达蟠龙院门口。终于有人对江月华发起了进攻,江月华明明察觉到了,可她竟没有躲避,任凭那铁剑刺穿了琵琶骨,她扭过头看着那个弟子,那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孔,带着少年的稚气和骄傲,他自己也没有料到江月华居然不躲,看着剑身有血液涌出,手不住的抖起来,这莫名的颤抖让他害怕,他竟然弃了剑。江月华一直在流泪,那少年看到了她的眸子,那是无法形容的绝望,绝望到眸中的灵动一点一点在枯萎,和泪水一起涌出,走向干涸枯竭。
      她只是望了那少年一眼,然后紧紧追上了应孟词,她已不在乎死亡,只在乎能不能与他死在一起。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潮水泛起浪花,不安地骚动着,向他们袭来又慌张地退去。一身是血的韩落再也坚持不住,往前一扑,趴在了门槛上。唯一站着的江月华被剑锋层层包围,只要她动一动,当即就会变成刺猬。
      江月华甚至没有意识到周遭的状况,她蹲下身,把应孟词抱在了怀里,她抱得那样紧,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全部。
      韩落挣扎了两下,还是没能爬起来,他说道,“月华,别急,我喘口气,就喘一口气,我带你们走!”
      他大喝一声,直起了上身,但这已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有风吹来,几枚暗器击在铁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玉壶宫弟子密密匝匝的包围圈顿时散乱了。这暗器并不是韩落发出来的,这样的手法,这样的力道,当今世上只有一个人——韦斌。
      韦斌的身形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他根本没有理会韩落,抓起江月华和应孟词就消失在蟠龙院外。
      韩落松了口气,往下一栽趴在门槛上,再也不理会了。有韦斌在,江月华他们一定可以逃出去。
      韦斌拖着两个人,速度不由得慢下来,他不敢停歇,只想着先离开玉壶宫为妙。可他走出大门,就愣住了,白玉牌坊下竟全是卞家的子弟,也不知卞辰带着许多人马来玉壶宫作甚,偏偏在此处碰了面!
      卞辰也没料想才到玉壶宫就撞见这一幕,韦斌和应孟词他不认得,但江月华他瞧得清清楚楚。“抓住他们!”他本来就是为挽回南宫琰的,若是替她抓住江月华,岂非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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