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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禁地 ...

  •   韦斌不敢托大,知道正面交锋是下策,仗着对玉壶宫地形熟悉,转身便往回跑。玉壶宫弟子也早已追了来,唯恐被两面夹击,韦斌只得往东面跑去,大不了从春波湖畔绕道后山,进了密林,翻山总能找到出路。
      然而才跑到问剑亭,他就刹住了脚,他看见了一个人:南宫琰。
      南宫琰还穿着那日的嫁衣,只是青丝散乱于脑后,又满面风霜,似乎赶了很久的路。
      韦斌尴尬地朝她笑了笑,转身窜进禁闭室附近的夹道,这边有条小路直通惜华阁,惜华阁背靠后山,只是无上山的路,但已顾及不到那么多了。
      江月华被韦斌扯着跑了一路,气血翻涌难受至极,脑子倒是慢慢平静下来。“别去惜华阁!”她说了一句。韦斌起先还以为她因乔毓之故不肯再去那伤心地,却听江月华解释道,“我们自幼在这里长大,你能想到,南宫琰也能想到,她一定在那边等我们。”她说着,引着韦斌调转方向,竟又往蟠龙院来。
      蟠龙院一片死寂,唯有韩落还趴在门槛上,他歇了一会,终于恢复了气力,听得脚步声,一抬头,几乎惊掉下巴,“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将另一个人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常丕本来呆呆站在院子里,被韩落的话提醒,发现了江月华,他目光十分复杂,已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他犹豫着取出一支烟火令,嗖得放上了天空。
      这下连韩落都从地上爬了起来,扯着韦斌就跑。
      “卞家子弟加上玉壶宫弟子,我们跑不出去了……”韦斌感到了一丝绝望,上后山的路只怕已被堵死了,还能从哪里逃走?
      “跟我来。”江月华加快了脚步,走在了最前面。
      看方向,江月华要去的是演武场,可演武场光秃秃空荡荡的,去那里岂非自寻死路?
      四人依托屋舍躲藏身形,来到了演武场附近,大约是因为这边太过空旷,所以仅有几个事不关己的弟子守着要塞,左顾右盼查看是否有人靠近。轻松避开他们,贴着观星楼而行,遥遥可以望见春波湖和湖心岛。难道是要去湖心岛?那是个孤岛,岂能藏身?
      江月华也并没有要去湖心岛的意思,离开观星楼,直往东北方向去,却是越来越逼近春波湖,但这边几乎没有路,茅草深的要命,湖堤也延伸过来,竟离湖水越来越近。江月华就走到了湖堤之上,沿着那破旧的堤岸一直走到了尽头。看附近的痕迹,仿佛寻常时候春波湖的水会淹没湖堤,将这一片的茅草都覆盖在水下,也正是这个原因,从来没有人到这地方来。江月华没有停下来,她拨开比她还高的茅草,一直往草丛深处钻去。韦斌背着应孟词,和韩落只得跟在她身后。也不知走了多远,江月华停住了,其他人也停住了,一人高的茅草后面,藏着一个石碑。这石碑着实古老,已不可辨别年代。
      石碑上写着两个古篆:禁地。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地方?”韩落从来没听说过玉壶宫还有禁地,他也从没有走到这里来。
      江月华没有回答,她过了一会才说道;“我是玉壶宫的恶徒,你们是东篱的人,今日破禁,也不算什么吧?”然后她就继续往前走去。
      韩落看了一眼韦斌,发现韦斌似乎在想别的事情,他没有打扰韦斌,连忙跟上了江月华。
      韦斌望着江月华的背影,低声说道,“就算我还是玉壶宫的人,今日也要破禁。”
      玉壶宫和梦雪坪的人没有追上来,他们才开始交谈起来。
      “严镇要杀应孟词,为什么?”韦斌实在想不通这个道理。
      江月华这时候才有空隙思考那些事,如盛芦笙所说,有人要杀应孟词,然后有两个玉壶宫弟子来抢人。抢人的两个自然是韩落和韦斌,而那个杀应孟词的竟然是严镇。
      “为什么?”江月华也不明白。严镇想杀的,难道不该是她吗?
      韦斌发现江月华也一头雾水,眉头皱的更深了,“我追着严镇一直到玉壶宫附近,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
      江月华停下脚步,不可置信。
      “他怎么突然死了?”
      这也是韦斌十分郁闷的地方,“死于刀伤,很一流的刀法。”
      刀法?这容易让人想到一个人,一个在以剑为尊的世界里格格不入的人。
      骆北濠。
      难道是骆北濠杀了严镇?
      “这这这……怎么怎么……”韩落结结巴巴,几乎失声。但他并不是因为想到骆北濠而失声,只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山洞。
      “这他娘的怎么会有一个洞?”
      韦斌也愣住了,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山洞?
      “山洞很长,通往下,能离开玉壶宫。”江月华说得很淡然,她似乎也不想给出解释。
      为什么江月华知道这个山洞?韦斌扭头望向来处,如果他的方向感没错,这条路正对的地方是——惜华阁。
      “走吧。”韩落已没有心情再去纠结细枝末节,他只想快点离开玉壶宫,江月华寻死的那一幕让他有了阴影,如果再不安全离开玉壶宫,只怕江月华还会寻死。还有应孟词,他到底中了什么毒?哪里会有解药?
      见韩落率先钻进山洞,韦斌便等待江月华进去,可她攥紧了双手,脸色莫名有些发白。
      “你以前一个人走过这个山洞?”韦斌问道。
      江月华点点头,她的恐惧已无法战胜。蜀道上那古怪的山洞,赌剑山庄那可怕的密室,她都坚持下来了,可此刻,在真正面对恐惧来源的时候,她发现她做不到。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似是要替她拂去恐惧,以为是韦斌,江月华避开了。
      “你怎么了……”那声音微弱的好像来自遥远的梦中,但在江月华的耳朵里却如山崩地裂。
      她抬起头,看见了应孟词的脸,他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挣扎着向她靠近。
      江月华攥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冷,让她感到害怕。
      他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痴痴地望着她的脸:“你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我们快走吧,到了下再说。”韦斌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不敢再耽搁下去。
      他们就这样走进了那个山洞,江月华攥着应孟词的手,走在这样的地方,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再害怕了。
      “这是什么地方?”黑漆漆的山洞里,只有韩落的火折子散发着光芒,应孟词不由得询问起来。
      江月华没有办法解释,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是谁?”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应孟词吃了庸医的药忘记了一切,难道此刻,他连凌云的记忆都忘却了?
      江月华紧紧攥着他的手,低声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感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良久,他才问道,“那么……你是谁?”
      他只是下意识想陪着她,想跟着她,想赶走她的孤独与恐惧,可她是谁?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黑暗中传来微弱的抽泣,那是江月华强忍住却没能抑制的声音,这声音让韦斌和韩落也觉得难受。
      应孟词想让她不要哭,可是他好累好累,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他再次昏了过去。
      韩落又问起了那个问题,“他为什么会中毒?到底怎么回事?”
      江月华的抽泣渐渐停止了,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韩落破口大骂,骂她不知好歹,但他的激将法没有起作用,江月华无动于衷。
      如果江月华不想说出答案,杀了她也无济于事,漆黑的山洞里只有三人的脚步声敲击着神经,没有人说话,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直到韩落一屁股坐下,再也不肯往前,他们才停下来休息。
      这山洞又黑又冷,像个无底洞似得,并不存在什么出口,韩落质问江月华,“这鬼地方能通到下?”他问完之后还是想问,江月华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么她一定是从这里走过一次,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韦斌一直在思索,后来他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有一年秋天,你失踪了半个月……”他一提,韩落也有了那么一点印象,那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先是传闻惜华阁闹鬼,好几个弟子莫名其妙失踪,后来江月华失踪半个月,所有人都怀疑她出了事,结果她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在掌门书房外跪了三天,最后因为掌门夫人突然病逝不了了之。
      韦斌这时候突然提这档事……韩落不由得产生了联想:“月华失踪,就是从这里离开的?下玉壶宫一个来回差不多半个月吧?”
      他两不断地猜测着,而江月华始终没有回应,她把应孟词抱在怀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韦斌忍不住说道,“月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你为什么不愿意说?难道我们几个之间,也说不得吗?”
      “是啊!”韩落附和道,“我师父一直说你脾气暴,那些事定然有原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没给原因,玉壶宫也他妈不给,今日你连死都不在乎,也要在乎那个理由吗?”
      江月华沉默了许久,忽说道,“事情是我做的,人是因我而死的,我的的确确是罪魁,何必要为自己解释?”
      她背起应孟词,继续往前走去,韩落和韦斌只得跟在她身后。韦斌想帮她背着,但江月华拒绝了,“我欠他太多却毫无可还,已然愧恨难安了,我现在只想和他待在一起,哪怕只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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