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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刀剑三绝 ...

  •   清晨,暴雨如注。这样的日子注定没法赶路,于是客栈的人异常得多,被暴雨惊醒的人们百无聊赖地围坐在阴沉的大堂内,各自说着无聊又不得不说的废话。
      沈长恨慢悠悠吃着早点,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四下乱看。江月华似有心事,扭着头看门外的暴雨,而张煌铭却在悄悄地看着她。这个当儿,客栈里一个声音忽然让所有嘈杂都安静下来。
      “你不知道吗?湖州诸多剑派已合并了,现在叫湖州剑盟,盟主叫做什么琉璃河,是个女人,据说是因为她有相思诀真本!”
      这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于是众人都向那个说话人的桌边围去,那人四十来岁,气壮声粗,桌上搁着一把梨园表演所用的道具剑,他很江湖地将手按在剑上,对着感兴趣的看客侃侃而谈。
      “姑苏那边来了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真本没办法公之于众。依我看,姑苏那边根本就不敢承认真本,怕抢了自家名声。”他说得眉飞色舞,像是自己亲眼所见。
      众人对那真本也不甚关心,问了几句,话题就转到湖州剑盟去了,这个闻所未闻的琉璃河实在神秘,叫人欲罢不能。湖州最有实力的便是程家剑派和姚门剑派,为什么不是这两家出任盟主?
      “程逸园?哈,他能当什么盟主?”那中年男人哈哈大笑,“告诉你们吧,程逸园断了一臂!是那什么玉壶宫叛徒江月华砍的!一个残废怎么当盟主?”
      江月华听到这里,不由得冷笑起来,果然什么坏事都能安到她这个恶人身上来。张煌铭见她神色有异,忽然出声道,“你说错了吧,程逸园的一臂,似乎是断在百川灌河之下。”
      那中年男人见被人怀疑,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大声质问道,“你听谁胡说的?”
      张煌铭瞪着他,反问他是听谁说的。那中年男人翻了个白眼,气定神闲地说道,“我就在现场,亲眼所见!”
      张煌铭想反驳,却又觉得毫无意义,倒是沈长恨想了想,小声嘟囔道,“可那天我没见过这个人呀。”
      他声音很小,但还是有人听到了。他们不由得去打量张煌铭和江月华,这两人都随身带着剑,而且他们的剑看起来似乎比那中年男人的好得多。
      众人议论纷纷,不住向江月华他们看过去。江月华便问沈长恨,“吃完了没有?”沈长恨没吃完,但这时候他也不敢再吃下去了。他站起身,很乖巧地要回房间去。江月华和张煌铭也起身要走。
      突然,张煌铭和江月华都停了下来,沈长恨觉察出不对,转过身奇怪地盯着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他发现门外的雨地里多了一个人。
      这人戴着一个大斗笠,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眼睛。他藏蓝色袍子被雨淋湿后呈现出黑色,雨水打在他身上,溅起无数水花。他手中拿着一把没有鞘的刀,明晃晃的刀刃在雨水的打磨下泛着寒意。这寒意让沈长恨的心跳莫名加速了,他忽然想起师父曾告诉他,这种感觉叫有杀气。
      他们僵持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客栈大堂内弥漫开来,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压抑,这压抑让他们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只有雨声充斥着天地间,此外别无他物。
      忽然间,有一个很轻微的声音传来,雨帘被斩断,雨地里的人忽然横刀胸前。也就是这时候,江月华和张煌铭同时拔剑,但所有人只听到了“呛”地一声脆响,接着眼前似乎有光闪过,江月华和张煌铭身前的桌子突然碎成三段,地板也出现两道划痕,而客栈的大门轰地爆开,连同门上的招牌也一齐碎为木片。
      在大门和招牌破碎之后,那无形的压力忽然就消失了,所有人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被迫跳出水面的鲤鱼。
      张煌铭和江月华的剑并没有敢放下,可外面那人竟提着刀走了进来。
      “小二,烫壶酒。”他瞧也不瞧江月华和张煌铭,径自走到一张空桌前坐下。
      张煌铭放下剑,望着他的背影道,“只出一招,便不打了么?”
      那人淡淡说道,“不打了,雨停了再说。”他顿了顿,忽然侧过脸望着张煌铭,“我是冲江月华来的,不干你的事。”
      此言一出,客栈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个中年男子,他战战兢兢打量着江月华,一时间无地自容又恐惧莫名。但万幸江月华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她竟收剑入鞘,旁若无人地走到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骆师兄,没想到你刀法精进如此。”江月华垂着头,望着桌上的木头纹理,刚刚这人说了几句话,她才认得出他是大师兄骆北濠。算起来上一次见面还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他的声音十分特殊,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我早已离开玉壶宫,你不要再叫我师兄。”骆北濠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十分沧桑的脸,这张脸坑洼不平,是青春年少时留下的某种印记。他的眉毛和头发仍旧是那种营养不良似的枯黄色,如秋天的一丛茅草。在以剑为尊的江湖痴迷刀法,何其可笑,于是骆北濠当年自己收拾行囊离开玉壶宫,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江月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颓丧地垂下头去,把夏南剑搁在腿上用手轻轻地按住:“是她叫你来的?”
      小二恰在这时候端了酒来,于是骆北濠并没有回答江月华的问题,而是先喝了杯酒暖暖身子。江月华反而自己回答了,“总不会因为五百两银子的。”
      “她要嫁人了,我再替她做最后一件事。”骆北濠说着转头看了看张煌铭和沈长恨,忽然问道,“孩子已这么大了么?”
      江月华一愣,发觉他误会的时候竟笑出声来,这笑容使得张煌铭久久诧异,她笑得像个孩子,而且是从未见过的爽朗与豪迈。见江月华发笑,骆北濠便知道自己猜错了,他忽然想起前不久听到的江月华和湖州剑派抢夺真本相思诀的传闻:“是什么剑侠之子罢……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管闲事。”
      江月华脸上露出得意又轻蔑的表情,只是这表情稍纵即逝,她的脸上又恢复冷漠如水,“必须带着我的人头去当贺礼吗?”
      骆北濠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乔毓,又为什么要杀秦泉声?”
      江月华的脸一霎时惨白,她打了个寒颤,然后咬着后槽牙说道,“我想当掌门,这个理由满意吗?”
      “你和乔毓一起长大,好得如同一个人,你怎么下得去手?”骆北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觉得他根本不认得眼前的这个女子。
      江月华忽然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又何尝不是一起长大?同门六年,你今日也对我下得去手?”她说完,两滴泪夺眶而出,叫骆北濠猝不及防。
      江月华将夏南剑拍在桌子上,倒吸了口凉气,朗声道;“我的头就在这里,你只管割下来,送给她便是!”
      她昂起头,耿在那里,仿佛骆北濠来杀她,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骆北濠还在喝酒,这回换他垂着头,再也无法抬起。良久,他低声说道,“等雨停了再说,下着雨我没心情。”
      结果那暴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竟没有要停的意思。
      江月华凭栏而立,伸出手任那疯狂的雨点打在手心,有些像是师父的戒尺。张煌铭踱过来站在她身侧,只是陪她望着这场大雨。
      江月华收回手,看着润湿的掌心,忽然说道,“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该死?”
      张煌铭没有回答,江月华又说道,“你说我死了,是不是大家都痛快了?”
      张煌铭一愣,连忙劝道,“你万不可作此想法,死从来都只是一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我没有亲人了。”江月华抬起眼帘看了张煌铭一眼,“什么都没有,连名剑都不配拥有,我活着根本就没有价值。”
      张煌铭捏住她的肩胛,轻轻摇了摇,“人活着,很多时候都是没有价值的,到最后终归是黄土一抔,若死是终局,人难道就不用活了么?你不要总想太多。”
      江月华点点头,挣开他的手,又转过去看外面的雨。雨落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河,漫无目的地流淌着,她忽然对他说道:“有时候我总说些扫兴的话,希望你不要烦我,只是这些话,我倒也不知该说给谁,也不敢说给谁。”
      张煌铭便在她身后说道,“只要你愿意,只要你说完心里能好受一些,我会一直听下去。”
      雨是在第三日傍晚停的,悄无声息地停了,太阳冒出云层,把昏黄的光洒在一尘不染的大地上,像是给万物镀金似的,柔和而寂静。空气里带着雨水过后清新的寒意,让人的头脑也清醒起来。
      夕阳将人影拉得悠长,骆北濠的影子和他一样,孤独又寂寞。他正在客栈外等着江月华,他知道,雨停之后,她一定会来!
      很快,江月华一个人走了出来,她手中却没有拿那把夏南剑,风吹起她的衣裙,她在风中飘飘欲飞。
      骆北濠却是一愣,那日在雨中,江月华和张煌铭合力才接住了他一招,今日她不带剑来,莫非是一心寻死?
      江月华究竟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所以张煌铭怂恿沈长恨去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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